“除了販賣，我想不出你始終糾纏我的原因。”
芸熙居高臨下，帶着控訴的眼神盯着梅歇爾。而梅歇爾一瞬間驚慌的反應，也證實了她的猜測！果然，她那顆無償提供的卵子，已經不在梅歇爾手上了，說什麼想做母親，說什麼慈母之心，都是假象！
她被騙了！
一想到那顆卵子不知道被人做什麼實驗，和什麼亂七八糟的結合，芸熙怎能忍住怒氣！
“污衊，這是赤果果的污衊，警告被告，你沒有任何權利污衊我的當事人，更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你的胡亂猜測。”
“是真的麼？是我‘胡亂猜測’，不是真的？好，如果我說錯了的話，願意當庭道歉。但是，如果原告真的把我提供給你的卵子，賣掉了呢？那又怎麼說？”
“被告有所誤會，之前說過，那顆卵子是拿去做檢測了，因爲你的身體情況，並不能完全相信你的卵子健康程度。”
“律師不覺得你的話，是在狡辯？我的身體情況，科學院早就檢測過了。我拿不到檢測結果，原告肯定有。如果不夠健康的話，相信原告早就放棄我了。而既然沒放棄，現在還向我提起訴訟，足以證明，那顆卵子沒有問題，可以使用。那麼，原告爲什麼不用那顆卵子呢？”
芸熙緊緊盯着梅歇爾，想在她臉上看到一絲慚愧，一絲難堪，哪怕有一點點的躲閃，也好啊。可惜，梅歇爾從頭到尾，只是昂着頭，彷彿半點過錯也沒有。
這讓她心底的最後一絲仁慈，也消失不見。
“原告還是不肯承認麼？好，那麼我換個說法，那顆卵子現在哪裡。如果是在原告的手上，請你拿出來。”
“被告，那顆卵子是你自願提供的，並沒有人逼迫你。原告沒有義務完成你的要求。那顆卵子已經歸她個人所有，無需向任何人、任何機構說明情況。”
“真的沒有嗎？律師一直要求我履行協議，那麼，我也來照章辦事。這協議上面說，這顆卵子只提供給梅歇爾哈特夫婦，用來完成他們的心願——撫育一個健康孩子。請問梅歇爾女士，現在，就是此刻，那顆卵子是否與哈特以外的男士精子結合受精卵，形成了……胚胎？”
梅歇爾一言不發。律師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當事人，再也撐不住最後的底氣。他沒有辦法了，只能暫時申請休庭！
可沒等休庭的話說出口，芸熙用力拍了下桌子，“厚顏無恥的梅歇爾！原來你真的把我的卵子給賣了！賣了之後，還想讓我無償白送你一個，你有多大的臉？才能厚着臉皮告我？”
“法官閣下，我請求立刻作廢協議，並且追究原告在不經過我本人同意的情況下，隨意買賣我的卵子。她這種行爲，不僅是踐踏聯邦的契約精神，更是對我人格的一種侮辱！還有，她買賣卵子所得的不義之財，也要如數歸還！”
法官的嚴肅臉沒有多少變化，其實他的個人終端不知傳來多少消息，四成是震驚林恬兒的異能，兩成是被梅歇爾氣的，罵她做事太不牢靠，居然做出買賣的事情來。剩下就是在罵律師的不靠譜，簡直像根木頭樁子。
最後，直系上司乾脆的說，“不要理會梅歇爾背後的人了，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注意天網動向，滔滔……民意不可違啊！”
“原告，被告無償提供給你的卵子，確實如她所說，被販賣了嗎？”
梅歇爾咬着牙，“法官閣下，天網保密條例！”
都什麼時候了，還用保密條例壓他？法官很不高興，他瞅一眼個人終端，就見很隱秘的角度，法官袍出現一行行投影字跡，都是天網論壇上的“輿論”。
“我的天，林恬兒居然成了異能者……”
“只有我覺得她的異能清新可愛嗎？完全不像其他異能者猙獰兇狠啊？”
“跑題了誒！現在不是討論案情？說實在的，真沒想到梅歇爾是這種人，老話怎麼說的來着？得了便宜還賣乖？”
“何止啊，林恬兒沒說錯，就是厚顏無恥！人家對她有好感，才無償贈送一顆卵子給她。她倒好，給賣了！賣就賣了，怎麼有臉打官司，再要一顆？不給還不行？”
“更可惡的是，她之前還想要林恬兒的監護權呢。幸好林恬兒覺醒了異能，不然就被她得逞了！想想看，如果那種情況真的發生，林恬兒多可憐，豈不是一輩子被她取卵子賣掉？我已經想不出什麼惡毒的話來咒罵這個女人了！太陰險了！”
法官一目十行，隨意掃了兩眼，心中大致有數。
原本被告林恬兒就在天網中得到很多星際公民的喜愛，現在她的遭遇更是得到無數同情。原告梅歇爾……算了，誰讓你違背協議在先呢？
“本席支持被告的申請，原告方得到卵子後並沒有按照協議作爲，而是送到相關機構檢測，並通過某某渠道販賣。其所作所爲，完全違背了協議的初衷。如無其他理由，本席將判協議作廢，並追回卵子以及不當得利。”
“法官閣下，不可以……”律師下意識的反駁，可反駁的理由呢，他驚慌的四處張望，抓耳撓腮，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梅歇爾這時反應過來，大聲道，“不能作廢！法官閣下，那顆卵子的下落，受天網保密條例保密！我不能說，因爲在場的人沒有達到相關等級，不能透露！”
“看來原告可是把我的卵子賣了一個好價錢。下落不能說，賣給誰了，也不能說？”
梅歇爾看都沒看芸熙，大踏步走到法官面前，“不信你可以查下相關記錄，已經被天網抹去了！任何人，任何機構，在沒有得到授權的情況，都不能查詢！”
法官的手指動了動，須臾點點頭，“確實如此。”
能把所有痕跡抹得乾乾淨淨，必然身份地位非凡。看來那位不知名的買方，不是一般人啊。
“原告，你真的將違背協議賣了？看來本席無法支持你的訴訟請求了。”
“不，法官閣下。我有苦衷！”
“哦？那你說吧。”法官拿出筆打算記錄。
梅歇爾咬着牙，“我是出於無奈，實在是……首都星居住費用太高。我是逼不得已的！”
別說法官，其他人聽了這個理由，全都愣住了。
“所以說……你是考慮到費用問題，才‘逼不得已’賣掉卵子？”
“是，當初協議簽了三個月，我原想着三個月肯定有三顆卵子可以挑……要不我就直接送被告回阿爾法了，幹嘛還陪着她在首都星居住那麼久？每一天的食宿不要錢麼？稅那麼高！首都星甚至還有一項‘空氣稅’，讓所有排出二氧化碳的人類繳納，太非人性化了！還有每一次檢查，全都要錢！”
梅歇爾越說越來氣，“什麼不當得利？我雖然逼不得已……賣了那顆卵子，但可沒花一個信用點在自己身上。全給被告花了！”
法官停下筆，筆尖顫悠悠的在紙面上晃來晃去，現實他的心情絕不平靜，可臉還是十分嚴肅的，一絲不苟道，
“所以你是爲了得到質量更好的卵子，才把被告帶到首都星休養。但是休養的費用太高，所以你就賣掉卵子，以便爲被告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是這樣的麼？”
“對。我的本意爲被告好。不然，以她弱得可憐的體質，能覺醒異能呢？就算有異能潛力，只怕呆在阿爾法那個地方也覺醒不了！”
芸熙實在忍不住了，“法官閣下，我不知說什麼好。我唯一的請求是，請法庭查詢梅歇爾和哈提夫妻兩人的名下資產。”
“憑什麼？”梅歇爾大怒，立即拒絕。
“如果梅歇爾哈特夫妻，名下沒有多少資產。那麼他們撫育健康孩子……抱歉，我不是鄙視，而是沒錢生什麼孩子！”
最後一句，她大聲道。
“難道生完了孩子，交給聯邦育兒所嗎？所謂的母愛，就是拋棄？”
“我纔不會！”梅歇爾氣得發抖，“我的大女兒患有基因病我都沒有拋棄她。我是老式家庭出來的，絕不會拋棄自己的子女。”
芸熙這次也懶得看她了，“法官閣下，再次請求法庭查詢梅歇爾夫妻名下資產！我想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梅歇爾願意懷孕，願意用心用愛撫養孩子，我才願意捐贈。如果她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還和我說什麼履行協議？”
法官點點頭，他也想知道梅歇爾到底多缺錢，纔想出用卵子換錢的招數。
在連接天網之後，查詢變得很容易。一分鐘後，梅歇爾的“鉅額財產”驚呆了法庭衆人。
梅歇爾個人全靠軍方發放的補貼，但她丈夫哈特很會賺錢啊！人家擁有一艘飛船，常年在星際聯邦爲各大星系運貨，之前阿爾法遇災還是他送了第一筆物資過去，得到首都星的一批絲綢做獎賞。
光是這筆絲綢就賣出天價了好嗎！
而後哈特通過這些關係，在三個月的時間內又做了好幾筆生意，利生利，現在名下資產逼近三千萬！
這是沒錢的樣子麼？
“原告，你所說的缺錢才賣卵子的理由，本席無法支持。介於被告已經無償提供卵子，完成履行協議的義務。本席宣判，協議終止！”
“不，等等！”梅歇爾急了，“這是哈特的財產，不是我的！”
“梅歇爾女士，難道你還想說，你和哈特先生不是合法的夫妻麼？”
“是，但我們一向財產劃分明確，各用各的。”
芸熙冷笑一聲，“所以這些錢和你無關。你寧願用賣掉我的卵子，也不願意和你丈夫說一聲，需要錢財支持？”
“還有，法庭查詢的賬戶，不是你們夫妻的聯名賬戶？哈特先生把錢存在裡面，不是給你取用？也不是爲你們的孩子準備？梅歇爾，你可真能自欺欺人！我和你沒有任何話可說了。拜託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否則，可就不是這麼簡單放過你了！”
梅歇爾氣急敗壞，“誰不放過誰？明明就是你欠了我，那顆卵子就算抵消你在首都星生活的費用，那之前約定好的呢？你還是欠我一顆卵子！該給我的，你必須要給我！別忘記誰把你帶出阿爾法！要不是我，你和其他冷凍人一樣，都成了殺人犯！”
最後一句，如實的通過小蜜蜂的眼睛，傳到千家萬戶。幾分鐘後，位於首都星第五行星東湖景區的……存活的冷凍人們，都知道了。
他們集體提出了訴訟，控告梅歇爾“誹謗罪”。
誰是殺人犯，誰？誰！有本事拿出證據來。沒證據，憑什麼說人是殺人犯？
無緣無故的誹謗，還是公開的場合，不告到底，真當冷凍人好欺負。呃不，他們不是冷凍人，這個詞有點侮辱性。他們早就申請過禁令，現在都是母星人了！
關於阿爾法那十萬死掉的母星人……星際聯邦做不到公開審判。母星人就是賭這一點，才幹公開控告梅歇爾。
不把第一個詆譭他們的人搞死，他們哪裡能挺直腰桿做人？
芸熙不知道母星人做什麼，她在離開法庭之前，看到梅歇爾歇斯底里的樣子，一口一個“你欠了我的”，她不想給對方可乘之機。乾脆順便拐到隔壁訴訟部門，控告梅歇爾侵犯他人人身權利，未經許可買賣他人生殖細胞。
這個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如果芸熙拿的不是聯邦公民資格，那梅歇爾肯定要把牢底坐穿。母星人的任何人身物品，都是聯邦所有，個人參與買賣，等於以權謀私，偷盜聯邦資產！
現在不用了，大約就是些罰款以及幾個月監禁而已。
但在這個訴訟沒有結束之前，梅歇爾是別想再跟她索要什麼卵子了。
芸熙的本意是想給梅歇爾製造點麻煩，省得老是追着自己，天天叫囂着“你欠了我的”。她沒想到，梅歇爾因此陷入牢獄之災。
甚至沒走出聯邦法院的大門！
審判也是秘密的，三天後，直接就是二十年刑期。
二十年，一個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華，也就是這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