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五)

那個朋友叫凌星,她、我、還有柳揚當年是鐵姐們,我們三個人那個時候常常在一起出現,形影不離,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

我和凌星都進了這所重點中學。在知道這些的時候,柳揚說:“真的很羨慕你們!以後你們倆就可以在一起了,而我卻是要一個人在這裡!真想和你們在一起。”

是的,我們足夠幸運,可以在一所學校。

但是我在後來漸漸發現,原來距離那麼近卻是讓我們更加遠了。我們雖然在一個地方,但是我們卻彷彿隔了很遠,再也找不到曾經有過的感覺。

那讓我覺得很難過。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凌星和劉沙是有着一樣的性格的人,在他們的心中,學業始終是很重要的。所以他們會爲了它付出很多。他們都付出了很多的時間。我想,凌星是不是把情感——我們的友誼也付出了?

那讓我覺得很無奈,也很難過。

凌星在進這所中學的時候分數沒有達到實驗班的錄取線,於是她一直有些耿耿於懷,於是從高一的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很努力很努力。

以前在每次下課的時候我就會去找她,一起去吃飯一起去玩,但是後來我不敢去找她了——我怕打擾了她——每次我去找她的時候她總是很忙,忙着看書忙着做習題,每次我笑嘻嘻地看着她走出教室來到我的身邊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沒有那麼多我所期待有的笑容。那常常讓我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在低谷,覺得自己有罪,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於是後來我也就不再那麼頻繁地去找她。我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人會、想我寂寞不寂寞,我想在這裡是沒有多少人會在乎我的心情的。

我在這裡,真的有些孤家寡人的感覺。

我想我真的是不應該在這個地方的。我沒有家,也沒有了可以帶給我安慰與開心的居住的地方,一切真的讓我感覺很無奈。

奶奶依舊會在每天早上出門,去買菜,去和人聊天,然後平平靜靜地享受着生活的流過。我很羨慕她的平靜,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在分科的時候我進入了文科班,那是我的興趣所在,也是我沒有選擇的選擇。其實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別呢?註定我只是在這個我所不適應的環境中生活。我真的只想會活得簡單快樂,但是那種莫大的榮幸卻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降臨到我的頭上的。在這個陌生的新的地方,我的幸運的指數一路下降,我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那麼幸運的孩子了。

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是我在文科班遇到了雨凡。

雨凡是我們班的班長——一個性格不是很張揚的但是卻很善良的女生。在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就有很親切的感覺,彷彿我們似曾相識。

我喜歡那種熟悉的感覺。我想我是可以和她做朋友的。

雨凡在後來的確是和我做了好朋友的。她可以很耐心地聽我講我的心情我的故事,可以用很有效的方法給我安慰讓我快樂。

其實我和雨凡在很多事情上是很相似的,於是我們纔有了那麼多的共同的語言,我們纔有了那些可以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的東西。

其實在很多時候我都是在依靠雨凡。

她是一個很獨立的女孩子,很勇敢,很堅強,很有魄力;她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有着領導才幹和親和力。

我想,有她做我的朋友是很好的。

我們的友誼在某種程度上是她的主動的結果:我的英語不是很好,於是她就主動幫我補課。

在漸漸的接觸下,我們終於慢慢地向彼此打開了心扉,終於成了好朋友。

雨凡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沒有在身邊,我也知道她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

“那是命運給我們的考驗,我們不能退卻,我們要學着活得堅強,那樣才能更好地面對這個世界,面對那些對我們有着期望的人們。”雨凡常常這樣說。

雨凡比我小,但是她的思想卻是比我成熟。她的思想比很多我們的同齡人都要成熟很多。我想她真的也是不容易。我很佩服這個女孩子,我覺得有她做我的朋友真的是一種幸運。

我和雨凡都知道,我們並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她知道柳揚和凌星,我也知道那個叫作鴨鴨的女孩子。

我們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們在彼此的面前卻是真實,卻是有熟悉的,是可以推心置腹的。

我對她說起我和凌星的現狀,我說我不知道那是爲什麼。她告訴我,也許凌星只是太忙了,她只是太看重自己的未來了,所以她纔會在一些方面有很多的忽略。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你又會重新找到那份你曾經有過的友誼了。

是嗎?我總是懷疑。不管我現在怎樣努力,怎樣去主動爭取我們之間的友誼,凌星總是對我表現出太多的冷漠。我對她微笑,她會裝作沒有看見;我對她打招呼,她的動作卻是彷彿已經凝固,甚至表情都已經僵硬,一切真的讓我覺得很陌生。我努力想找到曾經的影子,但是我卻是沒有找到,它們真的是丟了嗎?我還能找回它們嗎?

“會的,一定會的,只要你用心去爭取,你就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的。”雨凡總是那麼相信那些叫做美好的東西,總是對一切那麼有信心。我想那是很好的,我希望我也能那樣,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她那樣放得開。

畢竟,和他相比,我有太多的猶豫,我沒有她那麼堅強。

她的鴨鴨離開她很久了。她們一直以來都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她們就在一起了,她們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她說在這十七年中她們做的是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她以爲友誼可以持久到永久,但是現實很無奈,在沒有考上重點在看不清未來的時候她終於離開了這個地方,到很遠的地方去找一種新的生活了。她說她走了之後它就失去了和鴨鴨的聯繫,沒有方法可以找到她,也不知道她究竟過得怎麼樣。留下來的,只是牽掛,只是最美好的願望的守候。她說雖然她已經很就沒有見過她沒有聽說過她的消息,但是她一直在掛念着她在爲她祝福,她說她相信她們會一直是最知心的朋友的——不管時間怎樣變幻,不管歲月怎樣輪迴。她的執着就像一個孩子。

在聽見她那些話的時候,我忍不住想起了童衍,那個一直居住在我的心中的男孩子,我也一直在等着他,我也一直像個孩子一樣執着着,不是嗎?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執着。

我在那個時候還沒有告訴雨凡關於童衍的事,她只是相信,只要用真心用努力,我是一定可以挽回那些曾經的友誼的。

只是,只是我覺得自己和凌星是越來越遠了,那不是我想要的。世界上的事情似乎就是這樣,我們越是想要抓住,它卻是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的努力似乎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在凌星終於如願考進實驗班的時候,我知道,我和她是越來越遠了。我見到她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曾經那麼熟悉的人現在就像陌生人一樣,甚至,就像有着耿耿於懷的兩個人。

我不知道凌星心中是什麼想法,但是我知道,我是真的不甘心失去這個朋友。因爲我珍惜她,我珍惜我們之間的那麼多年的友誼,我不相信我們擁有的曾經就那麼不堪一擊。一切真的不是我所希望的。

我們曾經是那麼好,我現在很難把現在的凌星和以前的凌星聯繫起來,她們一個是火,一個是冰,讓我真的很難接受。我現在好想曾經那個總是在我的身邊關心着我陪伴着我的好朋友,我真的好懷念那個總是那麼在乎我的心情的好朋友。

我還記得以前我總是拒絕吃藥——即使是重病也依舊拒絕,但是在我生病的時候凌星總會出現在我的面前,逼着我吃藥。那是怎樣的美好啊,只是一切都已經不再。

我很難受,我真的不願意相信眼前的是事實。我想眼前的不是真正的凌星,但是真的凌星又是在什麼地方呢?

我問過柳揚,柳揚在聽到這些的時候顯然是無法相信的。“怎麼可能!”我依舊記得她在說這話時的驚異的表情,“你們曾經是那麼好啊!”是的,我們曾經是那麼好,但是現在一切已經不一樣了。那不是我的選擇。

凌星和我的世界越來越遠,那會讓我看不到她嗎?

雨凡是我心中關於友誼的新的希望,我們一起講着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們在一起共同度過很多的時間。

雨凡是一個外表很堅強但是內心卻有很多的脆弱的傢伙,她總是把自己最勇敢和堅強的一面展現在別人的面前,而自己咀嚼着一些苦澀的滋味。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副很不在乎一切的樣子,但是我知道我能看見她心中柔弱的那一部分。因爲我們是真實的,我們在彼此的面前真實。因爲真實,所以不用隱瞞什麼。不用虛僞什麼,我們在這個年紀,是不需要那麼多的虛僞與做作的,因爲太多的虛僞和做作會讓青春變質。我們的青春有些昏暗,但是還是依舊是原色的。我喜歡原色的青春,即使有青澀,也是真實的。

我不再去想那麼多。雨凡告訴我以我現在的成績是很難考一所很好的大學的,她說你不是一直想回到你的爸爸媽媽的身邊嗎?那你就必須要努力了啊,不然你怎麼去實現自己的願望?

我現在還能行嗎?我總是很猶豫,我的惡劣的情況已經讓我不那麼自信了。

行的,一定行的!雨凡總是這樣安慰我,鼓勵我,她是從來不會去打消別人心中的熱情的,總是給人最溫暖的話語,給人最真切的鼓勵。我想,這也許就是很多人喜歡她的原因吧!

我和雨凡在一起也惹了很多人的言語,但是雨凡告訴我別去在乎那麼多,她說我們都應該讓自己活得輕鬆一些,她說我們不用去在乎那麼多,因爲在在乎了那麼多的時候我們就不會那麼快樂了,她說其實我們在找尋的一直以來都是快樂。我想她是對的。我很佩服她——雖然我比她稍稍大一些。

雨凡常常和我一起在天樓上看星星吹晚風,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常常說很多的話,我們講我們的過去,講我們現在的打算,講我們的將來。我們的心中都有一些夢,我們的現今最迫切的夢都在同一個城市,我想考到那個城市和家人團聚,她想走好那個驛站,爲以後的發展做準備。

她很喜歡那個城市中的一所大學,她說爲了她的夢她一定要努力考上。我相信她會成功的,很多人也都相信她會成功的,因爲她是那麼優秀的一個女孩,她的成績在全市都是名列前茅的,任何認識她的人都相信她會實現自己的願望的,而且他們都會很樂意地祝福她,因爲她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雨凡知道我的擔憂,她說她會幫我的。其實只要有她幫我,我想我是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的。在認識雨凡後,我一直都覺得這個女孩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她真的是很特別的。

和雨凡在一起的時候我彷彿找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是一種生命的跡象,那總是給我很多很多的感動。漸漸地,我感覺身體中有一些東西在漸漸甦醒開來,給我一種很清新的感覺。

那是久違的感覺,有些像奇蹟,奇蹟復甦的時候。就是生命重新開始閃耀的時候。

在文科班的日子就在我們的相互依靠下過得很快很快。在這個時候大家就像候鳥一樣,爲了目標而相互支持着飛翔。

在沒有雨凡的世界中,我真的不知道一切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想如果沒有她,我會更加寂寞。但是幸好還有她,於是就有人在我發呆的時候把我從沉悶中拉出來,就有人在我失意的時候給我安慰,就有人在我最難熬的時候給我很多的安慰與鼓勵。有着雨凡,世界都會變得不一樣的。我相信這一點,因爲她改變了我的天空的顏色,讓我覺得安慰。

雨凡給我的支持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在很多時候她會把我當作小孩子一樣對待,彷彿我只是在她面前的一個需要關懷的小孩。

她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總是喜歡在高三的那一年給我買阿爾卑斯奶糖——原味的那種。她說她相信我們的心中都有一個目標,她說我們在向那些目標行進的時候就像是在登山一樣。阿爾卑斯是一個渴望的高度,那種原滋原味是最吸引人的。她說她喜歡原味,因爲只有原味纔是最純正的。

或許她是對的。她總是喜歡把奶糖叫做提神丸,這讓我覺得很有趣。因爲我對她說我在上課時總喜歡打瞌睡,總是不能集中注意力,於是她就想出了這種方法。她說她是一個醫生,把最難醫治的病人也能醫治好。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很自信的樣子,我喜歡她那種很有大氣的笑,那讓人覺得她是值得信任的。

她一直都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是不會有人不相信她的。

聖誕節到了。我還是不願意放手我和凌星之間的友誼。

“只要你想要做的,你就放手去做啊!”雨凡總是這樣鼓勵着我,支持着我。

於是我就更加無畏。

在平安夜,我抱着一個很大的娃娃在凌星的教室門口等着她,她出來了,看見我,沒有什麼反映,只是彷彿沒有看到我似的,然後走開。

我在看到這些的時候心中涼了半截,但是我還是走上前去,叫住了她。

“聖誕快樂!”我把娃娃遞給她。

我想,只要她接受我的娃娃,就證明我們之間的友誼還依舊存在。

我看見她伸出了手,我的心中洋溢着激動與喜悅。

她伸出了手,拿過那個娃娃,看了一眼,然後扔到地上:“多大了,還玩這些!”我在看到這些的時候我的心也隨着娃娃被扔在了地上,我站在那裡,看着她走開的背影,忍住了眼淚。我知道,我一直以來希望恢復的友誼已經破裂得無法挽回了,就像一隻玻璃瓶子,一旦碎了,就永遠不會再恢復那先前的光鮮,總是會有裂痕的。現在,瓶子終於碎了,連維持表面的完整都已經不能了。我的心隨着瓶子一起發出碎裂的聲響。

我知道,那份友誼是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回到寢室,我把那一大瓶幸運星全倒進了垃圾桶。

那是滿滿的一瓶幸運星,在我覺察出友誼的裂痕時我就每天折三顆幸運星,爲我們的友誼祈禱三次。我想,等凌星生日的時候我就把那瓶幸運星送給它,讓它成爲永遠的友誼的見證。

但是,現在一切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

真的沒有必要了。雨凡看着我把那些星星丟進垃圾桶,沉默着。

“真的放得下嗎?”“都這樣了,我還能不放嗎?”我真的不甘心,但是卻只能放手。

放手也是一種感動。阿杜用他嘶啞的喉嚨唱着。

是嗎?感動?我只有心痛。

一切都已經告一段落了。

放手。

我不停地對自己說。我的眼睛有些溼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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