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護她安好,不給她太大的壓力。
伸出修長瑩白的手指,輕撫安錦蒼白的臉頰,直到她的臉色變得稍許紅潤了,連宇凡才緩緩的放下手。
嘴角勾起莫測的弧度,垂下的眼簾,遮蓋住他幽深駭人的眸子,杜默生,你永遠都贏不了我,因爲你太君子,也太自以爲是了!
有些事,就讓掩埋在歲月的塵埃裡,永遠成爲秘密吧!這樣,對誰都是最好的。
“小錦,你醒了。”
看到安錦緩緩睜開眼簾,連宇凡眸子中的幽暗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能把人都融化了的溫暖。
“羽,凡。”
連宇凡俊美削瘦的臉龐映入眼簾,安錦頓時百感交集,溼了眼眶,她用極爲沙啞,粗糙,像是鋸木頭一般難聽的聲音,忍着疼痛,蹙着眉頭,努力喚着連宇凡的名字。
“我在,乖,別說話,先喝點溫水,潤潤嗓子。”
連宇凡憐愛的輕撫着安錦的秀髮,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她的脣邊。
“你去了半天,也沒回來,我還以爲,“說到這,他欲言又止,垂下眼簾,睫毛輕微顫抖着。
安錦看着連宇凡,心中一陣心疼和酸楚,她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掌,覆在他的手上。
感受到了手上傳遞來的溫暖,連宇凡擡起眼簾,眼眸裡染上一抹愉悅。
“後來,聽說醫院門口有一個孕婦中暑了,暈倒了,我害怕是你,就叫安嫂去看看,沒想到,還真是你!“連宇凡輕撫着安錦的小手,嘴角掛着清淡溫暖的笑容,輕聲絮叨着。
幸好是你,幸好不是別人。
“謝謝你,小錦,謝謝你沒有走!“連宇凡小心翼翼的握着安錦纖細柔弱的手掌,輕輕的貼在了臉頰上,漆黑透亮的眼眸,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安錦美麗蒼白的臉龐,紅了的眼眶裡,閃動着晶瑩的淚光。
“羽凡,我再也不會走了!”兩行清淚,順着安錦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滴落在純白色的衣襟上,消失無蹤。
“好!不走好!我們。”連宇凡哽咽着,再難成聲,那苦澀又喜悅的淚水滑落下來,溼了安錦纖瘦的手掌。
“羽凡,你這樣坐了多久,你的傷。”安錦瞪大了眼眸,驚懼的看着連宇凡胸口那由鮮血染出來的花朵,傷口裂了!
“啊!少爺!你的傷口!快快快!快回牀上躺着去,我說了不讓你下牀,你非要下,這下可好,傷口裂開了吧!”
安嫂大驚失色,忙將連宇凡扶到牀上去。
“沒什麼大事的,安嫂。“連宇凡笑着安慰身邊的這兩個驚慌失措的女人。
“唉,你啊,乖乖躺着,別亂動,醫生馬上就來。”
安嫂一臉心疼的爲連宇凡蓋好被子,按了一下牀頭上的呼叫鈴,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愛惜自己,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
“你先躺着,我去把湯熱一下,一會你和安小姐都喝點。”
安嫂轉身離去,身形卻驀地頓住了,她瞪着眼睛,神情複雜,緩緩的低下頭,看着握着自己粗糙蒼老的手掌的手,視線順着那條手臂,緩緩上移,上移到連宇凡的俊美瘦削的臉龐上。
“少爺,你。”
安嫂顫抖着嘴脣,神情激動又有些難以置信。
“這麼多年,真是辛苦您了,您爲我,爲我們,爲這個家所做的一切,我都記得,謝謝您!乾媽!”
連宇凡握着安嫂的手,面容上帶着溫暖美好的笑容。
“少爺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安嫂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相信,她剛剛沒聽錯吧,少爺他竟然叫她乾媽!
“乾媽啊,因爲您是小錦的乾媽,以後我們結婚了,您也就是我的乾媽了,我這麼叫難道不對麼?”
“你們,我。”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的轉變,讓安嫂一下子大腦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她看着連宇凡,安錦兩人,嘴脣顫抖着,卻什麼說不成話,只是不停的落淚。
“乾媽,這是開心的事啊,您看您哭的,到時候,等我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你就有小外孫了!”
安錦也握住安嫂的另一隻手,眼眸溼潤的說道。
“好!好!我不哭,我高興!只是我。”
安嫂擦了擦眼淚,說了幾個字,卻又泣不成聲了。
連宇凡和安錦兩人相視而笑,眼中泛着淚光,脣邊卻勾着燦爛的笑容,這恐怕是最幸福的模樣了吧。
三個人,浸在夕陽傷心顏色中,卻幸福的像是春日裡迎接晨光的花朵,在清風中,舞動着枝葉,花瓣!
我會幸福的,絕對會幸福的!我保證!
血色夕陽鋪灑進一間奢華精緻,大氣簡單的寬敞房間內,也鋪灑在房間裡,坐在藤椅上那個瘦小的身影上。
米素穿着一身簡單的休閒服,翹着二郎腿,散漫又不羈的靠在藤椅上,一手握着酒杯,另一隻手拿着報紙。
在看到報紙上那幾個醒目的大字時,米素嘴角勾起了一絲殘酷倨傲的弧度,安如海,你玩完了!
將報紙仍在地上,飲盡杯中的酒水,米素側臥在藤椅上,望着窗外越來越陰暗的夕陽,她的眼眸裡竟閃過一絲罕見的溫柔。
我終於,能爲你做一些事了!現在,你是不是會高興點呢?
無論,此時此刻你正過着怎樣的生活,遇到了多麼糟糕的人,經歷着多麼恐怖的事情,都不要放棄,請繼續忍耐着,並努力認真的生活下去,因爲,上帝不會辜負每一個認真善良的孩子,遲早有一天,你會獲得你應得的一切,遇見最好的自己,所以,請堅持下去,在堅持一會兒。
安錦躺在別墅花園中草坪裡的躺椅上,晴好的日光,從天空中灑下來,輕柔的披在她的身上,她的臉頰上,她像蝴蝶翅膀的長睫毛上。
她微眯着眼,陽光雖然柔和,但還是太過耀眼了,聽着貝多芬的鋼琴曲,輕撫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心情寧靜而美好。
媽媽,我現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答應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所以,在那邊的你,也要幸福才行啊。
眼尾有淚光閃動,安錦吸了吸鼻子,閉上了眼睛,那睫毛根部的晶瑩,閃耀着甜蜜的幸福。
“小傻瓜,怎麼在這裡就睡着了。”
連宇凡將一件外衣,輕輕披在安錦身上,嘴角帶着化不開的柔情,這是他的妻,他孩子的母親,他一生摯愛的女人啊!
安錦緩緩睜開眼眸,只笑不語,輕輕的將頭窩進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裡。經歷了那麼多,我們終於走到了一起。
連宇凡輕撫着安錦的秀髮,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深情一吻。擡起頭,看着一碧如洗的晴好天空,看着天空上那幾朵懶洋洋的白雲,看着遠處蒼翠的山峰,近處翠綠的樹木,看着那澄澈的陽光,灑滿大地。
又快到秋季了啊。
唯有季節的變換,才能讓人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周而復始,大地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化,然而人卻漸漸蒼老,漸漸面目全非,漸漸消亡!
有些仇,是一定要報的,有些事是總要解決的,爲了救贖生者,安息死者,他不得不這麼做。
唐瑄,這回輪到你了!
“詩婉的事情,謝謝你羽凡!”
安錦摟着連宇凡的腰肢,嗅着他身上熟悉好聞的味道,心口的悲傷就淡一點點。
“小傻瓜,謝什麼,放心吧,那個醫生是我朋友,他的技術在韓國算是數一數二的,讓他來做,肯定沒問題,詩婉她一定會恢復成以前的容貌的。”
“嗯嗯。”
安錦忍着淚水,忍着心口隱隱痛楚,忍着想飛奔過去見她的衝動,現今,除了默默煎熬的等待,她,什麼都做不了。
詩婉,你知道麼?我們拍的戲開播了,而且反響很好呢,大家都很喜歡你演的角色,都在稱讚你的演技,都期待你的下一步戲,所以,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等你好了,我們還一起拍戲!一起,聊天,一起唱歌,一起喝酒,只要在一起,什麼都是好的!
“對了,羽凡,容秋,容音他們兄妹兩個,你是怎麼安排的?”
忽然想到了容家兄妹,安錦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疼的她眼眶酸酸的難受。
“我把他們送出國了,我之前就答應過容音,等事情辦成之後,會將他們兄妹兩個送到國外生活。我覺得,這樣對我們,對他們,都是最好了,畢竟這個地方,對於他們來說,發生了太多的不愉快,有太多的如同噩夢般的記憶了,換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開始,這不是最好的麼?”
連宇凡望着遠處熱鬧的城市,俊美的臉龐染上一層莫名的哀愁。他,沒辦法離開,捨棄這裡的一切,決絕的離開,他,做不到!
“嗯嗯,但願,他們在國外,一切都好。”
安錦往連宇凡懷裡縮了縮,不知爲什麼,她就是覺得有些淡淡的冷。
昔日裡,那個月明風清的少年,那個笑顏如花的少女,都夭折在時間的長河裡,不復存在了,不過短短几年工夫,竟面目全非了,不是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嘛?
她記得,夏日裡的某一天,他們三人曾一同站在翠綠的梧桐樹下,聽着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聽着鳥兒歡快的鳴叫聲,聽着青澀稚嫩,無憂無慮的歡笑聲。
然後,那個笑顏如花,有兩個深深的特別好看的梨渦的女孩,用黑亮潤澤的眸子望着他們,說。
“我們永遠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開好不好?”
當時,她並不知這句話是多麼的不知輕重,多麼的奢侈,她仰頭望着那個月明風清的男子,咧開嘴,歡快的笑了。
“好啊,一輩子在一起。”他和她回答道。
然而,這句問話和這句回答,都飄散在時間的縫隙中,被碾成粉末,消失無蹤了。
那些年,我們也曾經那麼那麼的美好過,不是麼?
可爲什麼我們現如今卻變成了如此模樣了,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爲什麼?
“再也見不到了麼。”
安錦趴在連宇凡的腿上,側着頭,望着蔚藍的清澈天空,心口處升起一股極爲難過的情緒來,絲絲扣扣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她窒息,喘不過氣來。
“放心,一切都會好的,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連宇凡垂下眼簾,輕撫着安錦白皙清麗的臉龐,眉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