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棵幼小的樹苗,它很小,很脆弱,好似是一陣風就能將它連根拔起似的,它很害怕,很孤單,也很無助,獨自生長在這廣闊的平原上,沒有同類,身邊都是一棵又一棵旺盛而囂張的野草,他們嘲笑他,欺負他,孤立他,肆意奪取原本屬於他的養料和水分。
他很難過,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常常流淚,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自暴自棄,放棄成,他外表雖然柔弱,但內心卻是十分倔強,有一股子無論艱難險阻也要拼命向上生長的力量。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它也漸漸的長大了,而且越長越大,越長越高,長的比身邊的那些野草,野花,灌木都要高,都要健碩,都要挺拔,都要威武,都要強大,強大的讓人無法直視。
他驚歎的看着自己如今挺拔健碩,威武強大的身軀,看着那匍匐在他的腳下,當初欺辱他的那些野草,野花和灌木,忽然,那麼長時間塞滿了她心房的屈辱,痛苦,悲傷都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望着那碧藍的廣闊的天空,從未如此近的觀看過的天空,他的心胸霍然間開朗了,之前的恩怨都變得雲淡風輕,失去了計較的價值。
成長的意義就是能將過去所受的所有的委屈,痛苦,磨難都平常心的接受,看淡,甚至感恩。
“放心吧,小錦……我們這麼多人在一起,一定不會出什麼事的,你不要擔心,安心的等我們回來就好。”
連宇凡輕撫着安錦清麗嬌小的面容安慰道。
他能體會得到,體會到她的緊張,她的恐懼,她的不安,而他只能盡力的安撫她,寬慰她,讓她放心。
“好,我等你們,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安錦再一次緊緊的抱住連宇凡,再一次將臉頰緊貼在他的胸膛上。
“宇凡……我們該走了。”
站在門口的米素,看了看時間,無奈的敲了敲門,不得不打斷他們的幸福甜蜜,戀戀不捨來。
“小錦……我該走了,等我回來。”
連宇凡捧着安錦嬌小的面容,在她的脣上印下霸道且熱烈的一個吻後,轉身離去。
“宇凡……”
安錦看着連宇凡的背影,不知爲什麼,心口裡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大的幾乎將整個胸膛掏空,掏出一個幽深的,黑暗的,滿是恐懼的大洞來。
“宇凡……等一下……等一下!”
安錦瞪着眼睛,伸出了手臂,想抓住連宇凡的手掌,可是他走的太快,太匆忙了,她……根本抓不住他,無奈之下,她只能快走幾步,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小錦?”
連宇凡驚異的回過頭,看着安錦滿面讓人看着也極爲害怕的恐懼,不由得蹙起了眉頭,疑惑且不解。
他的這次行動,危險是有的,可是還沒到讓人膽戰心驚,驚恐不已的地步吧,她……怎麼會害怕成這個樣子呢?好像……好像他真的會一去不回的模樣。
“沒……我只是……只想再抱你一次。”
安錦壓下心頭那抹巨大的恐懼和不安,從連宇凡的身後抱住了他。
“小錦……我答應你,我保證會回來的,相信我,好麼?”
連宇凡嘴角勾着淺淺的溫柔笑意,輕輕拍着安錦的手掌安慰着說道。
“嗯嗯……你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的話,無論有走遍天涯,還是海角,我都會將你找回來的。”
安錦咬緊牙關,強忍住眼淚點了點頭說道。
她知道,她這個時候不能哭,太不吉利了。
走了,邁着大步,頭也不回的走了!
安錦看着他的背影,漸漸的遠去,漸漸的消失在門的背後,她張開嘴巴,想喊,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她伸出了手,想抓住他的衣袖,想讓他不要走,不要離開,可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抓到分毫。
他還是走了……留下她一個人……
安錦緩緩的蹲在了地上,心口那巨大的恐懼壓的她難受,壓的她不得不蹲在地上減輕這份難以承受的痛苦。
這種恐懼的感覺,就好像詩婉離開時的那樣,那一幕,好像又重新上演了一般。
詩婉……詩婉……
對,給詩婉打個電話也許就能好一點。
安錦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後,就站起身來,走到茶几上,急切的四處尋找着手機的影子。
在哪……在哪裡……
一頓胡亂翻動之後,她終於看到了那個手機,那個安靜的放在那裡手機……
安錦看着那個手機,並沒有立刻拿起來,急切的撥通戚詩婉的電話,而是怔怔的看着,看到自己滿眼淚水。
她這是怎麼了?怎麼跟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瘋子一般呢!
安錦抿着脣,面容痛苦的痛哭起來,淚水大顆大顆的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她坐在了地上,靠在了沙發的一角上,在這個空曠的房間裡,就像是一隻孤獨的,受了傷的小獸一般,獨自流淚,着傷口。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安全感了!
以前,她還真沒有這種感覺,也可能是,她早就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了,無論誰走了,她的身邊始終留着一個人,陪着她,給她安慰,給她依靠。
可現如今,突然之間,所有的人都離她而去了。
她的心就一下一沒了着落,一下子不安了起來。
宇凡,西城,去救孩子了,詩婉忙着在劇組拍戲……
他們都突然的不在她身邊了……可能……這是她此刻如此失控的原因吧!
安錦擦了擦眼淚,在心中做如此的分析,安慰着自己。
同一片黑暗中,郊區的一棟別墅裡,陸川看着身旁熟睡着的孩子,嘴角勾起了暖暖的笑容來。
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呢?
可是……想法很美好,但卻太不切實際了。
我是陸家人,而你……終究是連家的孩子。
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我也有作爲陸家人的無奈,有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陸川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溫柔的撫摸着baby柔嫩的臉頰。
“你是不是也很喜歡我呢?”
陸川側身依靠在寶寶的身旁,輕聲說道。
寶寶瞪着圓圓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看着陸川俊美,且帶着迷人邪氣的面容。
蹬了蹬腿,竟然甜甜的笑了,他用小小的手指,緊緊的抓住陸川的大手,好奇心很重的開心的玩着。
陸川邪魅的眼眸裡,再沒有一絲的冰冷,盪漾着無盡的溫柔,看着寶寶可愛的樣子。
這麼一個小東西,像是具有某種魔力般,融化了他心房外堅固的防備和心中隱藏着的冰冷。
“做一個孩子,真幸福啊!不管在什麼人手裡,不管是什麼樣的處境,只要吃得飽,穿的暖,沒有病痛就開心的不得了,真羨慕你啊,小東西!”
陸川看着寶寶無與倫比的可愛笑容,心在那一瞬間就像是冬日的雪遇上了春日的風,融化成涓涓細流春水,滋潤着早已乾涸的心田。
他怎麼可以那麼可愛,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可愛的寶寶,像個天使一般純淨,一般美好,一般聖潔。
陸川手指微微顫抖着,他極想抱抱這個寶寶,可是他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笨手笨腳的掌握不好力道,傷了他可怎麼辦。
猶豫再三,掙扎片刻,陸川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伸出雙手,略顯笨拙,小心翼翼的抱起了這個寶寶。
學着保姆的模樣,一板一眼的抱起寶寶來,小心萬分又謹慎萬分的將他抱在了懷裡。
寶寶並不害怕他,反倒是更爲開心了,咧着小嘴吧,笑得更爲燦爛,他瞪着如同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又欣喜的看着陸川,並時不時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來。
“想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其實,這樣也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就不會將你同連家人聯繫在一起,就可以將你當成一個普通的別人家的小孩來疼愛,來喜歡。”
陸川輕輕的勾起嘴角,溫柔的笑了,拿着小小的玩具,逗弄着懷裡的小寶寶。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開心過,快樂過,毫無防備,心無雜念的幸福過,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真正的自己,也可以說是善良溫情的那一面的自己,隱藏在冷酷無情,殘暴毒辣的面具下,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這個關係複雜,毫無溫情可言,弱肉強食,優勝略汰的龐大的家族裡求的一席生存之地。
只有比壞人更壞,比敵人更狠,比對手更殘暴,他纔有可以擊敗對方,獲得這極爲有限的一部分資源。
他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這樣的,學習的內容也是這樣的,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過第二種不同的方式,從來沒有人教會他什麼是善良,什麼是溫柔,什麼是正義,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些東西都沒有人告訴過他,所以……她的世界裡,只有不斷的算計,不斷的掠奪,不斷的爭鬥,只有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和遍地淋漓的鮮血。
漸漸的,他也以爲這樣冷酷暴虐,無情殘忍的自己是真正的自己,那被封印在內心深處的善良,溫柔,美好的情感漸漸的如同是沒了燈油的火苗,慢慢的變得微弱,慢慢的接近熄滅。
但……這個孩子的出現卻徹底的改變了這一切。
那埋藏在心底裡的象徵美好一面的燈火也重新有了再次燃起的動力,形成溫暖的有力量的火焰,燒融了那覆蓋在上面的層層厚厚的寒冰。
“我是……該感激你的出現,還是……該痛恨呢?”
陸川緩緩的低下頭,溫柔的親吻了一下寶寶光潔潤白的額頭,脣邊勾着意味複雜的笑容來。
他擡起眼眸來,看着窗外這深邃的夜空,以往邪魅的眼神此刻變得幽深而痛苦來。
“我不想讓你同我一樣,孤單又悽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太清楚那滋味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悲慘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