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啃臉殭屍驚現中國街頭

深秋時分,龍州街頭已經有了三分寒意。不過這點寒意並不能阻止都市男女們上街消遣的興致,尤其是在週末的傍晚。

文匯路是老城區的商業中心。和新區的商業中心相比,這裡的大樓多半矮舊,不夠摩登氣派。但老區也有老區的特色,比如說城內很多老字號都在此處聚集,這對本地市民的吸引力巨大。所以每到營業高峰段,文匯路上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羅飛坐在路邊的一個臺階上,看似在無聊發呆,可他的眼神和思緒卻沒有一刻停歇。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留着一頭短髮,平額方臉,濃眉劍目。他的個頭不算很高,體格也難言強壯,但卻透着一種硬邦邦的蒼勁氣質。即便是端坐不動,這股氣質也傲然瀰漫於他的周身,令人過目難忘。

羅飛已經在這裡坐了半個多小時了,他看着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樂此不疲。

每個人都是存在和經歷的結合體——有些已經發生,有些即將發生——羅飛正在研讀他們。

不遠處的商場門口,一個女孩吸引到羅飛的注意。

女孩很年輕,也很漂亮,她嘟着嘴,臉上的表情僵硬,顯然並不快樂。從身姿上來說,女孩併攏腿站着,雙手提着小包垂在身前,這是一個典型的自我保護的姿態,但她的下巴卻微微揚起,帶着一點點的攻擊性。

羅飛能感受到女孩的心情:七分委屈,三分氣惱。而對方的目光焦點必定就是導致她如此情緒的源泉。

不出羅飛所料,那源泉是個同樣年輕的小夥子。

小夥子的帥氣恰能與女孩的美貌相配。從服飾穿戴來看,他的經濟情況應該也不錯。現在他正背離女孩的方位遠去,他的臉部肌肉繃得緊緊的,顯得怒氣十足。

兩個約會的年輕人剛剛發生了一場爭吵。羅飛開始揣摩兩人的心境並藉此預測這場紛爭的結果。

女孩站在原地不動,看起來她不希望此行就此結束,她還在等待男人回來。那麼男人呢?他是真的決絕離去嗎?

羅飛覺得不是,因爲男人臉上的憤怒過於誇張了。一個如此憤怒的男人怎會輕易離開?他應該把憤怒宣泄出來。

沒有宣泄就離開,這個男人可能很失望,也可能很無奈,但不應該很憤怒。所以這憤怒不是真實的,它只是一種“外交”手段。男人正通過僞裝的憤怒告誡對方:我已經受夠了你的任性和無理,我不可能對你一再忍耐!

女孩呢?她能看破這一點嗎?在羅飛看來,那個男人其實已破綻百出呢。

男人走路時擺臂很大,但腳下的步伐卻不快,也就是說他離去的姿態遠遠大於他離去的速度;已經有兩輛空駛的出租車減速經過他的身邊,可他卻未瞥一眼,而他前進的方向既無公交站、地鐵口,更不是大廈的停車場所在。這一切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可女孩偏偏沒看出來。這也難怪,戀愛中的女人本來就是一種低智商的生物。她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追隨着那個男人,委屈和氣惱在消失,慌亂和絕望的情緒取而代之。

如果眼睛能說話,那女孩一定已經大喊出聲了。

羅飛認爲男人很快就會贏得這場戰爭——他將要到達一個紅綠燈口,而女孩一定會在對方過馬路之前認輸挽留。

可惜男人卻在這關頭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他居然回頭看了一眼。

羅飛理解這一眼應該帶着最後通牒的意味,同時男人急於將臉上的憤怒情緒再次傳遞給對方。可惜他這次回眸實在太笨拙了——他第一眼居然沒有找準女孩的方位!當他掃動目光開始搜尋的時候,情勢便在瞬間逆轉。

女孩用充足的時間準備好冷冷的一笑,迎着男人的目光拋了出去。然後她便轉過身,獨自一人走進了商場。

男人愣住了,他在紅綠燈前躑躅良久,彷徨難決。羅飛暗自笑了笑,把目光移向別處。他不需要再看了,他知道這對戀人必將在商場內重歸於好。

觀察和分析,這是羅飛最大的興趣愛好。而千變萬化的人性,永遠是他眼中最理想的觀測對象。作爲一名刑警隊長,他從不把空閒的時光浪費在辦公室裡,他寧願像這般獨坐街頭。

這麼多年來,羅飛自己也不記得觀察過多少人了。反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情節都曾在他眼前出現。他幾乎已閱盡了人生百態。

可他卻從未厭倦。

就像今天,如果不是接到了隊裡的電話,他有可能在這裡一直坐到天黑。

但電話來了,他就不得不走。

因爲警情就是命令,不容違抗的命令。

案發地點在五個街區以外的陽和路,與文匯路相比這裡要偏僻許多。即便如此,警戒線外仍然聚集了不少圍觀羣衆。

羅飛分開人羣進入了警戒圈,首先迎上來的是個矮個子的中年男子,羅飛認得此人正是當地派出所的張所長。轄區內出了大案子,他當然會最先到場。

“羅隊,來了啊。”張所長主動打了招呼,並且伸出了右手。

羅飛也伸手和對方握了握,同時問道:“大概什麼情況?”

“有個傢伙當街行兇,被我們的巡邏民警擊斃了。”張所長一邊說,一邊向圈子核心處瞄了一眼。羅飛早就注意到那裡躺着一具屍體,他本以爲那是兇案的受害人,誰知卻是行兇的嫌犯。

死者是個又高又胖的男子,看年齡大概二十來歲,他上身穿一件款式過時的夾克,下面牛仔褲配着皮鞋,略有些不倫不類。致命的槍傷在額頭正面,一彈穿腦;此外在右腿膝蓋附近還有另一處槍傷。羅飛判斷開槍的警察應該是先擊中了死者的右腿,但嫌犯頑惡,仍繼續行兇,警察不得已纔開了第二槍,當場爆頭。

緊挨着屍體停着一輛馬自達轎車,車前蓋有一處輕微的凹陷;駕駛座的車門敞開着,車座、車窗以及附近的地面上都留下了斑斑血跡。

羅飛問道:“這是嫌犯的車?”

張所長搖頭道:“是受害人的。”不待羅飛追問,他又詳細解釋說,“受害人駕車首先和嫌犯發生了碰撞,這才導致對方行兇報復。”

“哦。受害人呢?送醫院了?”

“是的。傷得很重。”張所長一邊說一邊咧着嘴,用誇張的表情來渲染受害人的傷勢。

羅飛的目光在車裡車外細細地搜尋了一遍,又問道:“兇器呢?”

“兇器?沒有兇器……”

“沒有兇器?”羅飛不太相信。受害人傷勢嚴重,現場民警被逼開槍,這都說明嫌犯的攻擊力很強。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哪有這麼大的威脅?難道他是個練家子?可是死者體態臃腫,肌肉鬆弛,根本不像是有功底的人。

“他是用牙咬的。”張所長再次咧了咧嘴,然後又進一步描述道,“把那人半張臉都吃掉了!”

吃人?羅飛略略一驚。他轉身走到死者的屍體旁,蹲下來仔細查看。

死者的臉上滿是未乾的血跡。羅飛曾以爲這些鮮血是從額頭彈孔流出來的,現在卻發現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他的嘴部。這也印證了張所長提到的“吃人”之說。

透過鮮血可見到死者的表情。他圓睜着雙眼,臉上的肌肉扭曲猙獰;而令人印象最深的則是他的雙頰——那裡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帶動牙關死命咬合起來,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嚼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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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羅飛研究屍體的當兒,又有一行警察進入了警戒圈。羅飛擡頭瞄了一眼,原來是刑警隊的增援力量趕到了。這其中有兩個人他最熟悉,一個是法醫張雨,一個是他的助手小劉。

小劉趕過來向領導報到,張雨則在第一時間蹲在羅飛身旁,和他一同查驗屍體。

羅飛吩咐小劉:“現場拍照,找目擊者做筆錄。”小劉領命到一旁張羅去了。羅飛這時又碰碰張雨的胳膊肘,說:“借我一隻手套。”

張雨從隨身的工具箱裡拿出一副專用手套,他把右手的給了羅飛,自己則戴上左手那隻。

羅飛戴上手套,用拇指和食指按住死者的雙脣,上下一扒拉,露出了脣下緊咬的牙關。

牙齒已經被血液染得鮮紅,一塊黏糊糊的肉狀組織夾在兩排牙齒之間,其邊緣散碎淋漓,顯然是被活生生撕扯下來的。

張雨湊近看了看,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麼?”

“死者當街行兇,是被巡邏民警擊斃的。”羅飛扼要地解釋說,“他嘴裡的這塊肉……應該是受害人的臉頰。”

張雨一怔,下意識地往自己臉頰上摸了摸,愕然問道:“怎麼個情況?”

“聽說這傢伙恨不得把受害人給吃了。你看看他的眼睛——”

張雨也覺得有些異常,死者的眼睛瞪得老大,但目光卻空洞無神,灰濛濛地如罩了層霧紗。這不像是個被當場擊斃的兇犯——通常那些亡命之徒的目光中會包含着強烈的情緒,或憤怒、或癲狂、或恐懼、或絕望。

這時羅飛反過來問張雨:“你覺得是怎麼個情況?”

張雨把鼻子湊到死者嘴邊聞了一下,然後搖頭道:“沒有醉酒——那可能是精神病,也可能是吸毒了。”

“這方面你是專家,我等你的分析報告。”羅飛一邊說一邊站起身,舉目在現場四下搜尋。

一旁的張所長主動上前搭話:“羅隊,你要找什麼?”

羅飛的視線停在警戒圈的東南角上。那裡停着一輛110巡邏車,幾個巡警圍着後車門,或坐或立。

張所長介紹說:“擊斃嫌犯的巡警叫陳嘉鑫,就是坐在車前的那個小夥子。其他幾個人是後面趕來增援的。”

羅飛“嗯”了一聲,邁步走到巡邏車前。他知道巡警隊的同志對自己並不熟悉,所以特意拿出證件展示了一下:“刑警隊,羅飛。”

“哦,是羅隊長。”小夥子們雖然沒有見過羅飛,但也早有耳聞。他們紛紛側身讓行,唯有陳嘉鑫仍紋絲不動,他支起雙手撐着自己的腦門,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羅飛上前招呼說:“你是陳嘉鑫嗎?”對方卻像沒聽見似的,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旁邊的一個巡警看不過去了,便伸手在那傢伙肩頭推了一把,大聲喊道:“陳嘉鑫!”

陳嘉鑫“啊”的一聲擡起頭來,他的神色惶然,像是嚇了一大跳。

同伴衝羅飛努努嘴,提醒說:“刑警隊的羅隊長來了!”

陳嘉鑫慌忙站起來,語無倫次地說道:“羅隊長,你……剛纔,我……”

羅飛看出來了:小夥子並不是傲慢無禮,他只是太緊張了,情緒很不正常。羅飛便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穩穩心神。

陳嘉鑫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將那些不快的記憶從腦中拋開。可他的目光卻又不自覺地向着嫌犯陳屍處瞥去。死者血肉模糊的面龐刺激着他的神經,令他的嘴脣微微顫抖起來。

羅飛攬住對方的肩頭,衝背離屍體的方向輕輕一扳,說:“我們去那邊聊吧。”小夥子失魂落魄地轉過身,跟隨羅飛走到了車尾。此處被巡邏車遮住,不會再看到那具屍體。

站住腳步後羅飛問了聲:“抽菸嗎?”

陳嘉鑫木然搖頭說:“不會。”

羅飛“嗯”了一聲,扭頭招呼道:“拿瓶水過來!”立刻有人從巡邏車裡拿出瓶礦泉水遞給羅飛,羅飛又轉交給陳嘉鑫。

陳嘉鑫擰開瓶蓋,仰脖子“咕嘟嘟”連喝了好幾口。羅飛則趁這個機會細細打量着對方。

小夥子看起來年輕得很,皮膚白淨,面容清秀。相對巡警這個職業來說,他的身形有些瘦弱。如果脫去這身警服,羅飛寧可相信這是一個剛剛畢業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學生。剛剛親歷了一場血腥的兇案,小夥子承受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一下子喝了大半瓶礦泉水,陳嘉鑫這才停住。

羅飛用盡可能平淡的語氣問道:“第一次開槍?”

陳嘉鑫一口氣還沒倒上來,只能無聲地點點頭。

羅飛笑了笑,說:“你運氣不錯。我從警八年之後,才第一次在現場擊斃兇犯。”

陳嘉鑫衝羅飛眨着眼睛,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

“真的。”羅飛聳着肩膀說,“而且我當時比你現在還緊張呢。”

陳嘉鑫立刻搖頭:“這怎麼可能?你可是我的……我的偶像呢。”

“哦?”羅飛啞然失笑,這是第一次有人把“偶像”這個詞用在他的身上。

陳嘉鑫看着羅飛,很認真地說道:“我本來想去刑警隊的,可我們領導不讓。”

“你們領導?”

“就是張所長,我一開始在他手下當片兒警。”

羅飛點點頭,對小夥子的履歷大概有數了。眼見對方的情緒鬆弛了不少,羅飛準備把對話引入正題,他伸手往陳屍處虛點了一下,問:“跟我說說吧,到底是什麼情況?”

小夥子喃喃說道:“我是迫不得已纔開槍的……那傢伙就是個瘋子!他會把那個人咬死的!”

“你彆着急——”羅飛伸手在對方肩頭輕輕一拍,“慢慢說,從頭開始。”

陳嘉鑫仰頭長吁了一口氣,在“偶像”的安慰和鼓勵下,他終於有勇氣沉下心緒,重新回顧那可怕的一幕……

陳嘉鑫在傍晚五點十七分接到了110中心的指令,說陽和路交通銀行附近有個男子正在騷擾過往行人。陳嘉鑫很快來到通報地點,果然看到便道上有一個高胖的男子行爲異常。他讓司機把巡邏車靠邊停下,自己則步行走上便道查看。

胖男人看到有警察過問,便轉身往馬路對面躲避。但他剛剛走上馬路就和一輛馬自達轎車發生了碰撞。因爲司機及時踩住了剎車,胖男人只是摔了一跤,並無大礙。司機打開駕駛室的車門探身查看,同時陳嘉鑫也趕到了車禍現場。看起來一切皆在控制中,然而恐怖的事情卻毫無徵兆地發生了。

胖男人從地上突然起身,猛地將司機推倒在駕駛室裡。他用沉重的身軀壓在司機身上,令後者毫無掙扎反抗之力,隨後他便張嘴去啃咬對方的臉龐。

那可不是市井街鬥時的撒潑招式,而是如野獸一般的瘋狂撕咬。司機悽慘高呼,他的一塊臉頰很快就被胖男人連皮帶肉咬了下來,霎時間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胖男人將那塊皮肉嚼了幾下,竟吞進了肚子裡。然後他又繼續往對方的臉上啃去。陳嘉鑫在車門外數次拉扯警告均無效果。危急關頭,陳嘉鑫只好連開三槍,一槍沖天示警,一槍打在胖男人腿上,最後一槍則直接爆頭。暴行終於結束,這時司機的半邊臉頰幾乎被啃光,早已疼得昏死過去。

驚魂甫定的陳嘉鑫先打了120急救電話,然後又向指揮中心通報求援。各路人馬先後抵達,急救車把司機送往醫院,羅飛也趕到了事發現場。聽完小夥子的講述,羅飛越發覺得此事蹊蹺。其中的某些細節還得詳加詢問。

“最初的報警電話說那傢伙在騷擾過往行人,具體是怎麼個騷擾法?”

“我來的時候,他正伸手去拉扯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那人騎得很快,被他拉了一下但沒拉住。”

“你當時有沒有覺得他不正常?”

“絕對不正常。他走路的姿勢就很怪,我還以爲他是喝多了。後來走近一看,又覺得不對。他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呼吸特別急,就像得了重病一樣。”

“那他後來攻擊受害者的時候,還像是生病的樣子嗎?”

“不像,他的力氣好大。就算多來兩個人,恐怕也拉不開他。”

“你打傷他的右腿時,他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仰起頭大叫了一聲,隨後又去咬受害人了,對自己的腿傷根本不管不顧。”

這幾番問答的同時,羅飛已在心中展開分析。死者在案發前便表現出了攻擊性,所以車禍未必是這起血案的直接誘因;死者像是身患重病,可他的身體機能卻很好;從他受傷後的表現來看,此人的感官系統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他的思維像是被某種異常的情緒控制了,這才導致一系列的反常舉動。

“好了,你先休息休息。等會兒我的助手會給你做份筆錄。”羅飛覺得差不多了,便向陳嘉鑫告辭。就在他邁步要離去的時候,陳嘉鑫忽然又喊了聲:“羅隊長。”

羅飛停步轉頭:“怎麼了?”

陳嘉鑫默然片刻,問道:“我是不是很差勁?”

羅飛認真地搖着頭說:“沒人這麼認爲。”

“我打死了那個人,受害人也受了重傷。”陳嘉鑫滿臉沮喪,“這不是最壞的結果嗎?我什麼都沒能阻止。”

“這是突發事件,本來就很難處理。”羅飛想了想,又問,“如果你對自己不滿意,那你告訴我,要怎樣做纔有更好的結果?”

陳嘉鑫想了一會兒,自己也找不出答案,只呆呆地站在那裡發愣。

“先別想太多了,我們回頭再聊。”羅飛有些無奈地拍了對方一下,然後便轉身繞到了巡邏車外。不遠處的張所長見狀立刻迎了上來。

“這孩子不聽勸啊。在派出所當個片兒警最好,巡警什麼的根本不適合他。”張所長往車後努了努嘴,又道,“他還想當刑警呢,你看是那塊料嗎?”

羅飛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快步回到了核心現場。張雨看起來已經完成了一輪驗屍工作,正把沾滿了血污的手套摘下來。

羅飛湊上前詢問:“怎麼樣?”

“現場也就這樣了。”張雨攤攤手說,“具體的還得回去做血樣分析。”

羅飛“嗯”了一聲,同時他的目光轉向了警戒圈外,那裡的圍觀人羣似乎有些騷動。

“怎麼回事?”羅飛衝着助手小劉喊了一嗓子。後者連忙趕過來解釋說:“記者來了,我們的人在阻止他們拍照。”

羅飛知道記者難纏,便皺眉道:“別跟他們起衝突。趕緊把現場清理清理,撤!”

“明白!”小劉招呼起刑警隊的弟兄,麻麻利利地把死者裝進屍袋。警戒圈外的記者也突破了重圍,抓緊機會“咔嚓嚓”搶拍一氣。

羅飛等人各自上車,派出所的同志則留在現場善後。在車上羅飛吩咐道:“儘快把死者的身份背景查清楚。然後把現場周邊的錄像都調出來。”

小劉應了一聲,見羅飛好像還有話要說,便眨着眼睛等待下文。

“剛纔那個巡警隊的小夥子,叫陳嘉鑫……”

“嗯。”小劉拿出筆記本記下了這個名字,又問,“怎麼了?”

“你去運作運作,爭取把他調到刑警隊來。”羅飛眼望着窗外說道。

一個失去自控的嫌犯暴力襲擊路人,被巡警當場擊斃——這是羅飛最初對此案的定性。“啃食人臉”的情節雖然極具驚悚效果,但羅飛對此並不十分關注。就像陳嘉鑫描述的,那是一個瘋子。瘋子的行爲常人無法理解。曾經有精神病人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殺死,並割下頭顱提在手中游蕩;還曾有一個癮君子吸毒後竟然把自己的胸腹剖開,掏出內臟砸向對峙的警察……作爲一名從業二十多年的老警察,羅飛對如此種種早已見怪不怪。

只要弄清楚那傢伙失控發狂的原因,就可以寫報告結案了。羅飛覺得這最後一步也沒什麼難度,儘可以交給小劉他們完成。回到了刑警隊之後羅飛在單位食堂吃了晚飯,靜待前方的消息。

出乎羅飛的意料,案件卻漸漸變得撲朔迷離。

首先是小劉摸清了死者的身份背景。

胖男人名叫姚柏,今年二十六歲,是本市一家IT公司的技術員工,單身,與父母同住,本人和家族成員都無精神病史。據家屬和同事反映,姚柏性格內向溫和,平時生活簡單,無不良愛好。今天是週末,姚柏在家吃完午飯後睡了個覺,然後便外出休閒玩耍。他離開家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兩點鐘左右,當時他的狀態並無任何異常。

既無精神病史,又無不良愛好。這樣一個尋常的男子怎麼會在短短三小時間變身爲嗜血狂魔?羅飛正覺得蹊蹺時,他的手機響了,來電者正是張雨。

“血檢結果出來了——”法醫在電話中說道,“沒有喝酒,也沒有服用毒品。”

“那你查出什麼了?”

“什麼也沒查出,一切正常。”

羅飛愣住了,片刻之後他有些不甘地說道:“我的手下剛剛彙報過,死者沒有精神病史。你說血檢一切正常……那他怎麼會變成那樣?”

“調查案情是你的責任,我只能保證屍檢結果的正確性。”張雨首先強調了自己的職業立場,頓了頓之後,他又補充道,“如果你一定要聽我的分析,那我覺得他在案發前可能受過嚴重的精神刺激。”

這句話點醒了羅飛,他轉而又撥通了小劉的手機,下達了進一步的指令:“查清姚柏在案發前兩小時的活動軌跡。有錄像資料的全都拷下來,帶回隊裡分析!”

晚上十點來鍾,小劉回到刑警隊,他帶回了羅飛想要的監控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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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現場離路口的紅綠燈不遠,附近有好幾個攝像頭,相關的錄像也最容易調取。

時間顯示五點十五分,胖男子姚柏第一次在案發地出現。他當時由東向西步行於馬路南側的人行便道上。正如陳嘉鑫所說,此人走路的姿勢很怪,看上去極爲詭異。

他耷拉着腦袋,兩隻胳膊垂在身體前方,雙腿機械式地交替擺動,步伐緩慢蹣跚。在行進的過程中,他的腳掌一直緊貼在地面上,無力擡高半寸。這番動作就像是一個戴着手銬腳鐐的死囚。

可接下來的錄像又表明,他的手腳是完全自由的,根本未受束縛。

一個女人走進畫面,向着姚柏迎面走來。姚柏開始愣愣地瞪視着對方。等女人走到身前,他突然擡起雙臂迎過去,像是要來個深深的擁抱。女人被嚇了一跳,連忙躲到一旁。姚柏跟過去還要繼續糾纏,女人一邊拿手機打電話,一邊加速跑出了畫面。

根據女人打電話的時間點,可以看出正是她向110報的警。

姚柏騷擾女人未果,又繼續蹣跚向前。幾分鐘之後,對面過來一個騎自行車的中年男子。姚柏先是側身讓在一旁,等那男子擦身而過之時,他忽然擡手拉了對方一把。騎車人被拉得一晃,險些摔倒,不過那人車技還不錯,斜衝兩步之後還是穩住了車頭,然後便單腳撐地停了下來。

騎車人回頭罵了句什麼。當他看到姚柏怪異的神態之後,便沒興趣和對方糾纏。他猛踩着腳蹬子自行離去了。

沒過片刻,陳嘉鑫出現在畫面中。他迎面走向姚柏,一邊呵斥一邊做出警告的手勢。

姚柏舉起雙臂,在身體前方惡狠狠地揮舞了兩下,以示威脅。不過他對陳嘉鑫還是有所忌憚,眼看對方漸漸逼近,姚柏便笨拙地扭過身體,下便道往馬路的另一側走去。他的腳步頻率明顯加快,看樣子是想穿過馬路逃跑。

此刻正值交通高峰,各色車輛川流不息。一輛馬自達轎車對姚柏的突然闖入反應不及,司機雖然踩了急剎,但車前端還是撞倒了姚柏。司機隨即開門準備下車,這時姚柏從地上自行爬起,不由分說將司機推倒在駕駛室裡。此後兩人的身影便被車頂擋住,羅飛只能從車外陳嘉鑫的反應來推測車內的事態進展。

趕到車旁的陳嘉鑫顯然看到了可怕的場面,頓時變得驚慌失措。他先是拼命想把姚柏從車裡拉出來,但對方的體重令他力不能及。片刻後他放棄了,開始掏出對講機,但他隨即又覺得求援已來不及,便甩手把對講機扔在一邊,轉而摸出了腰間的配槍。小夥子把槍口對着車內大喊了幾句。羅飛注意到他雖然是雙手握槍的,卻仍控制不住手腕的顫抖。

喊話毫無效果。陳嘉鑫開槍了。第一槍沖天,第二槍則把槍口探進了駕駛室,這一槍應該是打在姚柏的右腿上,仍不能阻止對方的暴行。兩秒鐘之後,陳嘉鑫急匆匆轉到車頭另一側,左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右手端槍再次探進車內。隨即他的手臂一震,喻示第三槍已經擊發。這一槍直接爆了姚柏的頭,慘劇終於落幕。

陳嘉鑫把姚柏的屍體從駕駛座那邊推了出去,屍體落於現場所見的位置。陳嘉鑫查看了一下受害者的傷勢,然後收了槍,雙手在腰間一陣亂找亂摸。這時巡邏車司機走進畫面。按陳嘉鑫所說,此人先前一直在車內等待,聽到槍聲後才匆忙趕來。

錄像中陳嘉鑫向同事揮手呼喊,後者忙解下自己腰間的對講機拋給他。羅飛這才知道小夥子剛纔那通亂摸原來是要找對講機。他禁不住搖頭苦笑:那對講機早被你自己扔在地上了!你卻忘了個乾乾淨淨。

一旁的小劉也注意到這個細節,嘀咕了一句:“羅隊,你要把他招到刑警隊來?”

羅飛沒有搭這個話茬,反問對方:“之前的錄像呢?我要看到這傢伙變化的過程。”

小劉明白羅飛的意思。姚柏在這段錄像中已經舉止異常,而他離家時是正常的。在這個中間必然有個點發生了變化,這個點的資料最爲關鍵。

“之前的錄像並不多。”小劉先答了一句,隨即又說,“不過能知道他是在哪裡發生了變化。”

“哪裡?”

“中康醫院。”小劉一邊說一邊把相關的錄像調了出來。

中康醫院距離案發地點非常近,大概也就五分鐘左右的步程。所以從案發地點往回查看錄像時,很快就發現姚柏於下午五點零五分從安康醫院的大門走出。這時他的步履已顯蹣跚,身體姿態也不正常,但症狀尚不像案發時那麼嚴重。

把醫院門口的監控錄像繼續往回倒,在四點四十七分找到了姚柏進入醫院的畫面。令人振奮的是,此時的姚柏步履如常,毫無異樣。

這段錄像放完後小劉說道:“再往前的錄像就看不到姚柏的身影了。我估計他是乘坐交通工具,在醫院附近下的車。但下車點不在監控範圍內,所以很難往前查找。”

“有這幾段就夠了。看來姚柏的狀態變化就是在中康醫院裡發生的。”羅飛用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又問,“醫院裡的錄像有沒有?”

“醫院裡幾個監控點我都看了,沒發現姚柏的行蹤。我估計他直接去了門診樓,因爲從醫院大門到門診樓這段正好沒有監控。”

“沒關係。就這點範圍,我們實地走訪一下。”羅飛擡腕看看手錶,“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出發。”

第二天早上八點,醫生們剛剛上班,羅飛就帶着小劉來了。他們很快便找到一個關鍵的目擊者:宋燕燕。她是昨天下午在門診樓藥房坐班的醫師。

“對,這個人昨天來過。”宋醫師一眼就認出了姚柏的照片,“這小夥子古里古怪的,我印象深得很。”

“哦?你一見到他就覺得他古怪嗎?”

“那倒不是,看他模樣還挺正常的——”宋醫師擡手在自己額頭點了點,“就是腦子有點問題。”

“怎麼了?”

“他想來開藥,可手裡又沒有醫生的方子。我讓他先找醫生,他卻說找醫生沒用,還說自己知道開什麼藥。嘿,你想直接買藥那就去藥店啊,來醫院搗什麼亂呢?”

開藥?難道姚柏果然有病?羅飛又追問:“他想開什麼藥?”

宋醫師不屑地一笑:“他說了個亂七八糟的名字!好像叫抗體病毒血清什麼的。”

“抗體病毒血清?”三個醫學名詞組合在一起,這是藥名嗎?確實有點怪。羅飛扭頭看了小劉,意思在問:你聽說過這藥沒有?後者也茫然搖頭。

宋醫師勸道:“你們就別琢磨了。照我說根本沒這個藥。”

羅飛笑了笑,卻在心裡把那個古怪的藥名牢牢記下。然後他繼續問道:“後來呢?”

“我說沒這個藥,那傢伙還不肯走,看他的樣子很緊張,就像急等這個藥救命一樣。可我也幫不了他啊,只能勸他先去找醫生。這樣僵了好幾分鐘,後面開藥的人都等不及了。就在這時,那個掛鐘響了。”

宋醫師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藥房對面的牆壁。羅飛回頭看了一眼,那牆上確實有一面掛鐘。可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麼會提到這個細節。

“那個鍾每到準點都會報時,就是‘噹噹噹’地響幾下。”說到這裡,宋醫師反問了羅飛一句,“你覺得這東西嚇人嗎?”

羅飛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嚇人的?”

“那個小夥子就被嚇了個半死。一個男人,那麼大的塊頭,居然會害怕掛鐘。”宋醫師再次點了點自己的腦殼,“你說他這裡是不是有點毛病?”

這事聽來的確荒誕,羅飛需要了解更加詳細的信息:“他具體有什麼反應呢?”

“掛鐘一響,他就猛地把頭扭了過去,死死地盯着鍾看,身體還一個勁打哆嗦。等鐘敲完了他才把臉轉回來,他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眼睛也直了,簡直像是丟了魂。”

羅飛心念大動:這不就是整個案件的關鍵所在嗎?讓姚柏從正常變得不正常的節點!這個節點已展現在自己眼前——如此清晰,卻又如此地令人費解!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情?”羅飛試圖引導目擊者的思維,“那傢伙突然間情緒大變,他是不是看到了別的東西?”

“沒有。”宋醫師的回答非常確切,“那會兒不是五點嗎?鍾一共敲了五下,他就是呆呆地站着,一直看着那個鍾。我敢肯定他就是被那個鍾給嚇壞的。”

“那他……有沒有做出什麼特別的動作?或者說出什麼特別的話?”

醫生還是搖頭:“啥話也沒說。我還問了句怎麼了,他也沒理我。然後他走了。”

“他離開時的姿勢呢,有沒有什麼不同?”

“是很怪啊,兩個腳在地上一拖一拖。大概是被嚇到腿軟了吧?”

羅飛點點頭,同時和小劉對視了一眼。現在可以確定姚柏的反常狀態就起始於昨天下午五點整。可導致他失常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他是不是有什麼恐物症之類的啊?”小劉猜測着說道,“比如說特別害怕掛鐘,或者聽見敲鐘的聲音就受不了。”

羅飛皺眉道:“不太說得通。如果有這樣的怪病,應該早被人發現了。”

是啊。掛鐘是隨處可見的東西,如果姚柏真有恐懼掛鐘的怪病,那他絕對每天都會發病。可他此前的工作生活一直很正常啊。

小劉咧咧嘴,正失望間,卻聽羅飛又說道:“不過這也是個思路,你去查着試試。這次挖深一點,他的個人興趣、癖好,包括朋友圈子什麼的,全都細細地梳理一遍。或許能有線索。”

“好吧。”小劉嘴上應承了下來,心中對完成任務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兩人剛剛走出醫院,羅飛就接到了張雨的來電。

“羅隊,你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趟,這裡有個新情況,需要你親自看看。”法醫在電話那頭說道,“另外昨天現場的那個巡警,你最好把他也帶來。”

羅飛立刻打電話找到了陳嘉鑫。一番溝通,決定由陳嘉鑫開巡邏車來接羅飛,小劉則先行去調查姚柏的個人情況。

四十分鐘之後,羅飛在法醫中心的停屍房見到了張雨。

張雨稍作寒暄,隨後拉開了存放屍體的冰櫃。他指着姚柏的屍體說道:“你們看看這裡。”

張雨所指的是死者的右後側頸部,細細看去,那裡有兩排細小的傷痕,很像是牙齒啃咬的痕跡。

張雨看着陳嘉鑫問道:“這個牙痕會不會是受害人留下的?”

陳嘉鑫回憶了一會兒,搖頭說:“不會。當時受害人被嫌犯死死壓住,根本無力反抗。再說了,就算他反咬,也只會咬到嫌犯的正面,不可能咬到對方的後脖子。”

張雨“嗯”了一聲說:“和我的判斷是一致的。”不過他的判斷另有依據,“你們看,這裡已經出現了結痂組織,所以傷口形成的時間距離死者死亡至少有一小時開外。”

羅飛的眼神一跳:“那就是說,在案發前曾有人攻擊過死者,並且在他的後頸部留下了這個咬痕?”

“是的。先是他被咬,後來他又咬別人。這兩件事情有沒有什麼聯繫?”

這的確是個值得關注的新思路!難怪張雨會急匆匆把自己叫過來。羅飛俯身湊近去看那兩排咬痕,同時問道:“能從這個咬痕比對出牙齒的主人嗎?”

“希望不大。”張雨爲難地撓了撓頭皮,“主要是咬得太淺了,留下的特徵信息很少。最多能作排除,不能作爲確證。”

羅飛明白張雨的意思。死者頸部的咬痕確實非常淺,近乎於情人間的玩鬧。所以這個咬痕的證據效力就不夠強。要作牙模比對的話,這個證據只能排除明顯差異者的嫌疑,而不能作爲痕跡相似者的確證。

這樣一次小小的齧咬真的會導致死者後來的瘋狂舉動嗎?羅飛繼續查驗那處咬痕,喃喃自語道:“不像是有毒的樣子啊?”

“有毒?”張雨很不理解地瞪着眼睛,“這牙痕肯定是人咬的,怎麼會有毒?”

“哦,是這樣的。”羅飛起身解釋說,“死者案發前曾到醫院裡尋找一種血清,我在想他的行爲會不會和這次被咬有關。”

“是嗎?”張雨琢磨了一會兒,也覺得這事有意思,便追問道,“他要找什麼血清?”

羅飛記得很清楚,脫口而出:“抗體病毒血清。”

“這是什麼東西?”張雨搖搖頭,顯然他也沒聽過這個名字。

“藥房的大夫說根本沒有這種藥——”羅飛無奈地攤着手,感覺像是嚼住了一塊雞肋。這線索實在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在沉默的氣氛中,旁邊的另外一個人卻開了口。

“我……我能不能說一句?”插話者是陳嘉鑫。小夥子旁聽很久了,一直礙於身份不敢多言。此刻大概實在按捺不住,終於戰戰兢兢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哦?你有什麼思路?”羅飛很熱情地問道。

“我覺得你們可能把藥名聽錯了。不是抗體病毒血清,是抗T病毒血清。”陳嘉鑫說話的聲音不大,顯得缺乏自信。不過他還是盡力想把這事解釋清楚,所以又強調了一句:“是英文字母RST的T,不是漢字身體的體。”

“抗T病毒血清?”張雨眨了眨眼睛,“有這種藥嗎?”

羅飛在這方面不專業,他只能期待地看着陳嘉鑫,等待對方回答。

在兩個前輩的注視下,陳嘉鑫愈發緊張,話語也變得吞吞吐吐:“有是有的……不過聽起來有點……有點荒唐。”

“荒唐怕什麼?集思廣益嘛!”羅飛提高了聲調,半是鼓勵,半是催促。

陳嘉鑫這才鼓足勇氣說了:“那是一種治療殭屍病毒的藥物。”

“什麼殭屍病毒?”羅飛一愣,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聽清楚了。

而小夥子接下來的話更加令他茫然。

“就是T病毒。感染這種病毒之後,人就會變成半死不活的殭屍。然後他們就會主動攻擊正常人,攻擊的方式只有一種——用牙咬。被咬到的人很快也會變成殭屍。而抗T病毒血清,顧名思義,就是能夠對抗T病毒的藥物。被咬的人如果能及時注射抗T病毒血清,自己就不會變成殭屍了。”小夥子一氣說到這裡,最後才補充了一句,“這些都是《生化危機》中的情節。”

“生化危機?這又是什麼?”羅飛簡直要徹底暈菜。

陳嘉鑫解釋說:“是一款殭屍題材的電腦遊戲,還拍了好幾部同名電影,在年輕人當中非常流行。”

“你也迷這些東西?”羅飛微微皺起了眉頭,暗忖小夥子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怎麼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出來說呢?

陳嘉鑫搖頭道:“我本來也不瞭解這些東西的。只是早上看報紙上說殭屍殭屍的,就上網查了些資料。”

羅飛想起了昨天來到現場的那幫記者,他不知道那些人具體把報道寫成了啥樣。但一定會添油加醋,極盡渲染之能事。

這時又聽陳嘉鑫說道:“報紙我帶着呢,你要不要看看?”

羅飛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小夥子便從口袋裡摸出份報紙遞給他。羅飛展開版面,很快找到了相關報道。

標題很驚悚:《鬧市驚現啃臉殭屍》。正文如下:昨日下午五時許,我市陽和路發生一起惡性案件。一名男子先是數次騷擾路人未果,後又當街啃食另一過路司機的臉部。聞訊趕來的警察連開三槍纔將該男子擊斃。受害司機半張臉被啃光,目前仍在醫院搶救。據現場目擊者介紹,啃臉男子動作緩慢,脾氣狂暴,其行爲表現與恐怖電影中的“殭屍”非常相像。因爲警方婉拒了記者的調查,目前此案的真相仍是一個謎團。

羅飛閱畢,目光從報紙轉到陳嘉鑫身上,他問道:“你看了這篇報道,然後就相信了‘殭屍’的說法?”

“相信也談不上,我只是……只是很想找到真相。”頓了頓後,小夥子又說道,“但這件事真的太奇怪了,那個人像殭屍一樣走路、咬人,脖子上還有一個牙印。還有他在醫院想找的藥,如果他說的確實就是‘抗T病毒血清’……”

說到這裡陳嘉鑫自己停了口,他也知道這個思路實在是太荒唐。羅飛和張雨默然對視着——他們都讀懂了那個小夥子的潛臺詞。片刻後,張雨首先搖頭否決:“這完全不科學,不可能的!”

羅飛卻依舊沉默,他這種態度讓張雨略感不安,後者忍不住要問:“羅隊長,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殭屍當然是不存在的。不過他講的這些東西倒是啓發了我——”羅飛伸手指了指陳嘉鑫,沉吟道,“這事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什麼?”

羅飛沒有急於說明,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振鈴響了三四聲之後,聽筒內傳來了小劉的聲音:“喂?羅隊?”

“你在哪兒呢?”

“我在姚柏的公司,剛剛和他生前幾個要好的同事聊了會兒。”

“有什麼進展嗎?”

“有個線索很值得研究!你不打過來,我正準備打過去呢!”小劉說完就問羅飛,“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有?”

聽到這話羅飛心念一動,難道助手已經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他一邊回答說:“就是殭屍那篇吧?看了。”一邊把手機的揚聲器打開,讓身邊的兩個人也能聽見他們的通話。

“我剛剛問到的好幾個人都說,姚柏這次是迷戀殭屍走火入魔了!這小子是個標準的殭屍迷,他最喜歡一款叫做《生化危機》的殭屍遊戲,國外拍的殭屍電影更是每部必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條線索的確很有價值,回頭到隊裡我們再詳細分析。”羅飛打發了電話那頭的小劉,然後他看着張雨,用之前的話反問對方,“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沉迷於虛擬世界,走火入魔。這事聽起來離奇,但也不是沒有先例。”張雨一邊說一邊凝目沉思,眉頭中卻始終有個疙瘩解不開,末了他伸手指指姚柏的屍體,把心頭疑問拋向羅飛,“他脖子上的咬痕怎麼解釋?”

羅飛的目光早就盯上了那個咬痕,他思忖着說道:“看來不僅有內因,還有外力……”

“外力?”張雨馬上明白了,“你是說有人在誘導他走火入魔?”

羅飛點頭道:“這個咬痕就是其他人存在的鐵證。”

沒錯。死者再怎麼走火入魔,也不可能咬到自己的後脖頸。這必然是他人所爲。張雨順着這個思路琢磨了一會兒,心中有了些猜測:“他們是不是在玩一種情景模擬的遊戲?然後這傢伙入戲太深導致失控?我覺得可以查一查和死者有相同愛好的圈內人。”

羅飛卻搖搖頭,神色凝重。“恐怕沒這麼簡單。”他沉着聲音說道,“那傢伙應該是有預謀的,他做了非常精妙的策劃和佈局。”

“哦?”

“他做了一個釦子,或者叫做……”羅飛想了想,又找出一個意思更加貼切的詞語,“叫做觸發器。”

張雨臉上的神色愈發困惑了。

“死者被咬後先是去了中康醫院,他在尋找什麼抗體病毒血清——”說到這裡羅飛往陳嘉鑫身上瞥了一眼,又補充說,“嗯,或者是抗T病毒血清。”

陳嘉鑫欣慰地一笑,他感覺自己得到了對方的首肯。

羅飛又繼續說道:“這時死者確實沉浸在一種情景模擬的狀態中,但他的神智尚未失控。不久之後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醫院那裡有一個掛鐘,下午五點整的時候掛鐘開始報時,死者聽到鐘聲後立刻嚇得魂不附體。隨後他便離開了醫院,據目擊者說,他從這時纔開始變得目光呆滯、行動緩慢,可算真正進入了走火入魔的狀態。”

還有這樣的情節!張雨訝然反問:“這鐘聲就是你說的觸發器?那是怎麼做到的呢?”

“怎麼做到的我現在也猜不透。”羅飛沉默了一會兒,又正色道,“如果事情真像我設想的一樣,那這案子就決不是什麼意外了!”

不是意外,難道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張雨的後背有些隱隱發涼。他做了這麼多年的法醫,還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和另類的作案手法。

而隨後打來的一個電話讓他意識到,一場大戲纔剛剛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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