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茶梅花

一個時辰後,梵音寺課鍾又一次響起,經課已經修完,現在輪到武課了。隕魔二十八窟,除了朝陽一窟顯得空空蕩蕩以外,其它二十七窟弟子陸續向着入雲柱中心的習武場集結,準備開始一天的武修課。

不多時,一陣陣喝聲傳來,激盪在入雲柱四周。因爲先前師父交代過,雷不塵初來朝陽窟,暫時可以免去武修課。是以,現在的雷不塵只能趴窗臺上,怔怔的遙望遠處那些赤胸裸|背的師兄師弟舞刀弄槍!

周遭氣氛寧靜,料想師父肯定又坐在了後窟的窗臺上,雷不塵顯得無聊,忽然想到早前在萬千經本中淘到的那部大梵手印,心中一熱便把它拿了出來,一字一句的細細翻看。

如果看到有圖解的地方,他還會親自舉起自己的手掌,凝合書上註解的咒語,然後比劃兩下。不知不覺中,雷不塵漸入幻境,只覺眼前這本經書是那般富有韻味,令他愛不釋手。

殊不知,現在的雷不塵竟是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周遭什麼地域早已被他拋到雲霄。從外圍看來,雷不塵獨自蹲在牆角,大梵手印的經本被他捲起握在左手,右手則不斷照着書上比劃。

不多時,只見雷不塵的右手間偶有光暈懸浮,隨着他的比劃而搖曳晃動。有時巨如水桶,有時細比涓流,雖是渺小,但自有一番神奇之處。

這大梵手印屬於佛家單一攻擊類型的掌法,萬千花式下來卻只看最後一擊,手印的威力受自身修爲所限制,卻也隨着修爲的上升而上升,倘若發揮到極限便有雷霆之威。

不知不覺中,雷不塵已然翻到了最後一頁,隨着右手的比劃,以他的手掌爲中心,好似憑空出現了一個吞噬漩渦,無數虛空事物集結,但此刻的雷不塵深深沉淪,哪裡又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雷不塵望着書上,猛然一掌向前推去,頓時,一個蒲扇一般大小的金色手掌向前飛出。一陣金光閃耀,只聽空曠的前窟巨響激盪,聲音傳得老遠。

霎時間,雷不塵也從地上坐起,漆黑的眼眸滴溜溜將整個前窟掃視一遍,除了那個因巨響而破碎的茶壺外,倒也沒有見得什麼異樣。

剛剛轉過身去,身形陡然一震,被他以爲坐在後窟窗臺的師父悟空,此刻竟然鬼魅般出現在了自己身後。雷不塵身形連連後退,好在及時靠在了牆壁上,本來被那聲巨響就嚇得驚魂未定,現在師父又來這麼一着。

悟空走了過來,看了看滿地的瓷壺碎片,忽又在牆壁上看到了那個蒲扇般大小的手印。陡然轉過身來,死死盯着雷不塵手中那部經本,眼神冰冷如水。

雙方僵持片刻,悟空冷然道:“你哪裡找的經本?”

雷不塵身軀一震,顫聲道:“這是昨天我收拾房屋的時候在一個箱子裡面找到的!”

“你知道它是什麼嗎?”悟空語氣依舊,但此刻聽來,意義不像責怪,也不像褒獎,卻當真有幾分疑問的意思。

雷不塵搖了搖頭,雙手緊緊抓着手中那部發黃的經本。

“這?”悟空窒了一下,似有難言之隱,“算了,我以後再告訴你,本來就已經有了那麼長的時間,寺內恐怕也是二十年無人見得這部功法了。”

“你喜歡它麼?”此刻,悟空的語氣裡竟是多出幾許關懷。

雷不塵沉吟一下,果斷點了點頭。

“既然你喜歡,那爲師便把它送給你!”

這時,悟空轉過身去,背對雷不塵,一襲黑色的長髮輕輕盪漾,黑衣不束而緊貼身子,光線從窗孔照射進來,他的身材是那般魁梧,高大而偉岸,胸襟稍稍裸露,現出潔白的皮膚,微微蒼白。

那是一種驚豔,屬於男人所獨有的俊美,絕非女子所能散發。

“我不會教授你任何功法,那些箱子裡的經本任由挑選,喜歡哪本你就取哪本!記住,修真一道,切莫急功求進!”

“還有,朝陽窟已經很久無人蔘加過五年一次的同門大比了,你若願意便加緊練功,爭取在明年的大比中替我奪得頭功,切記,是替我......。”

說着,悟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迴廊的盡頭,風聲獵獵中好似聽得,“真是奇怪了,這般幼小的孩童也有這等根基,他的氣息好古怪!”

雷不塵依舊佇立在原地,腦中久久體味悟空說的話,“二十八窟同門大比,爲師父奪得頭功,五年一次,四屆沒有參加,這不是剛好二十年麼?”

有了師父的關照,雷不塵更加肆意的翻|弄那一整箱經本,除了日常生活所耗去的時間以外,他基本沉寂在那些經書當中,端的是廢寢忘食。

三天之後,朝陽窟習武場繼二十年以來第一次有人踏了上去,像其它二十七房的弟子一般修習武課,操練經文,此人便是雷不塵。

整整二十年無人關注,而今突然有了代表弟子前去修課,這一舉動自是引得無數僧侶前來圍觀。少數幾個是出於好奇,多半都是持着嘲笑與疾風前來。

現在誰不知道五年一次的同門大比將在明年舉行,這朝陽窟二十年無人代表參加,平時也未有見得有人出來習武悟經,現在突然來了個人,無非便是妄想在明年的大比中奪個功名,臨陣習武,未免太晚了吧?

除了大梵手印之外,雷不塵也開始修習隕魔窟梵音寺歷代的傳承功法“如來神咒。”這部功法精深宏大,乃是凝練了梵音寺歷任弟子的心血結晶所鑄造,與洛神峰青衣觀的“太極要素、”望月崖九玄門的“玄女心經,”共同號稱三大奇功寶典。

如來神咒分三大境界,從肉身開始,金鉢、金身、金光,每一大境界又分三小境界,分別是小乘,中期,大乘。像雷不塵這等剛剛開始修煉的弟子,修爲基本在肉身以內,尚無法取得多大進步。

佛門資質較爲普通的弟子中,五年最多修至金鉢小乘,但資質較爲優越的卻能夠達到金鉢中期,如果還有更爲出衆的弟子,則能進入金鉢大乘境界,直接成爲佛門年輕一代高手。

但修爲越往後便越難,一般弟子十五歲修至金鉢大境界,但到了五十歲卻依舊停留在金鉢大境界。但諸如一些資質比較神奇的人,五十歲便能越過金鉢的桎梏,晉升爲金身大境界小乘高手,此類人一般爲而二十八窟住持更或者掌門方丈。

至於傳說中的金光大境界,從梵音寺歷任掌門和住持看來,能夠進入那等神奇境界的人也不過寥寥數幾。

這一任二十八窟住持中,除了須彌窟住持兼掌門方丈的悟塵大師進入了金光大境界以外,好像前段時間聽說朝陽窟住持悟空亦是年歲輕輕便進入了金光大境界,此事在佛門鬧得沸沸揚揚,但知曉事實的卻並無幾人。

轉眼,深秋來臨。

一日,雷不塵正自燒火做飯,忽然,執事房後勤差人送來包裹,說是有人送來南方的名貴茶葉。

待打發走送貨弟子,雷不塵撓了撓頭,正準備繼續做飯的時候,忽然,空氣中傳來隱隱清香,那是一種出塵而不染的氣息,好熟悉的味道,引得雷不塵心意浮沉。

眼光過處,正是那一包剛剛送來的茶葉,難道真的是那種茶葉麼?

疑問間,雷不塵打開包裹,裡面還有一層細絹。輕輕打開摺疊,裡面黑黝黝的果然是茶葉。

“茶梅,”見狀,雷不塵頓時欣喜開來,這種茶梅乃是南方獨有。而今在隕魔窟見得,像現在這種已經被炒幹成小團的叫煎茶,市面上可是天價。

雷不塵見到這茶梅之所以會這般欣喜,只因這類花種只有他們村子裡纔有,生長在三忘山的山腰上,成活條件極爲苛刻,花命嬌豔,稍稍蹂躪則立即死去。

這等名貴的東西,誰會送來?或許是師傅的故人吧!雷不塵胡亂搪塞自己。

正好鍋中有煮米水,雖比不得清晨甘露,但隕魔窟喝得水全部來自地下,也是一種極爲稀有的水資源。

備好茶具,雷不塵使勁往竈膛里加材火,只爲了能夠飲上隔絕近一年的親近味道。同時,他也想讓師父悟空品味一下這個味道,畢竟這些東西不是常年能夠見到的東西。

茶梅不經煮,必須用沸水沏,這是他多年生活鄉野的經驗。

經過一翻忙碌,不多時候,一壺香醇甘露則釀製成功,壺口煙霧嫋嫋,清香四溢。再度感受這個味道的時候,雷不塵眼角微微溼潤,心裡始終碘伏着一段不願回想的記憶,這也可能是剛纔他會搪塞自己的原因。

雷不塵將茶壺放在一旁,鍋中開水沸騰,得趕快下米。

“這是哪裡來的香味?”正忙碌間,師父的聲音又憑空出現,嚇得雷不塵一個踉蹌,一頭栽倒在柴草堆裡。

悟空輾轉身軀,恰好見得一旁的茶壺,好似所有的香味都來自於那個壺裡。

“這是你沏的麼?”悟空的聲音很輕很輕,深沉的眼光波動,恍若回憶起了什麼?

輕抿一口,脣齒留香,“這是茶梅......。”

“這是不是茶梅?”悟空陡然轉過身來,直直逼視雷不塵。

雷不塵一驚,木訥的點了點頭!

“嘿嘿嘿,二十年了!”悟空的聲音有些癲狂,神色失態,似自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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