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體內依舊殘存的陣陣不適,雷不塵艱難前行,待徹底趕上刑邪等人的時候,天光依然放亮,遠方的地平線升起一抹晨光,揮灑在了整片大荒之地。
見雷不塵安然歸來,刑邪慌忙上前,一把扶住幾乎倒在地上的雷不塵,道:“怎麼樣了,你可還要緊?”言語簡短,但無法忽視裡面夾帶着的關心之意。
其它人也是發現了雷不塵已經來了,戒心放開已經醒來的線微仙子和無道,急匆匆走過來,道:“戒色師弟,你沒事吧,怎麼臉色如此的差,是不是受了傷了?”
輕輕搖了搖頭,雷不塵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推開了無道和戒心,道:“我沒有事,區區水妖,不也葬身在了邪鼎之下麼?”說着,雷不塵淡淡一笑,似乎絲毫未將此事放在眼中。
眼見雷不塵歸來,梟龍等人也是滿臉關切之意,只不過未有親自走上前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但在見到雷不塵的時候那股忐忑之意,卻是難以掩飾。
剛剛甦醒不久的線微仙子和無道在見到雷不塵的那一刻,雙目中也是流露着幾許感激之意,昨晚,若非雷不塵以一人之力留在原地抵抗水妖,然後讓他們全身退回,不然,哪裡會有現在的他們,過往的正邪不兩立,相互屠戮的關係,似乎在此刻被釋化了些許。
戒心搖了搖頭,他深知雷不塵的性格,所有事都是自己一個人壓在心裡,如今這般臉色奇差,絕對是有着什麼巨大的秘密沒有袒露出來,當然在現在當着線微仙子和無道的面,他卻是有些不好意思過問,搖了搖頭,也只得嘆息着回到了線微仙子二人身邊。
“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現在有好些人都需要靜養,若是強行趕路,形勢將對我們不利,另外,想必那些妖獸也不會走得太遠,我們過一下便去追尋它們留下的蹤跡,萬獸朝拜,我們是決然不會錯過的,”梟龍望着遠處,淡淡的說着。
聞言,衆人齊齊點頭,眼下情況,確實值得大家坐下來靜靜溫養一番。接着,在戒心的照料下,無道和線微仙子首先盤膝而坐,雙手結着法印,開始修復自己的功體。
經過這一晚打拼,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疲憊之色,離殤和刑邪也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閉目調息體內的真元。
雷不塵望着疲憊的衆人,猛然間,胸口又一次傳來一陣不適,直覺下腹有一股難以壓制的陣痛,雖然算不得劇烈,但對於修真之人來講,最是忌諱的便是功體受損,而且,便連他自身也是不知自己體內到底發生了什麼異變,對於此,他曾不止一次投射意念來觀察體內的情況,但除了一直都不甚安靜的如來神咒,卻也是什麼都找不到了。
過了一下,陣痛的感覺又奇蹟般的消失了,微微調息一下自己的真元,雖然身子依舊疲憊,但還算不得什麼大礙,只消休息一下,便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稍一掉頭間,雷不塵看見了一個人,輕輕的擡起腳步,向着不遠處的山坡上行去,皺了皺眉,雷不塵遲疑一下,隨即也是擡起自己的腳步,踩着滿地黃沙,向着那個身影走了過去。
此刻,晨光遍地揮灑,照耀着大地,像是爲南荒浩土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無比美麗,心中無意觀賞風景,一步一步,雷不塵隨着梟龍走上了山坡。
二人相隔不過一兩丈遠,但前面的梟龍卻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便連頭也未回,就這般我行我素的向前走着。雷不塵也是不過問這個情況,十分默契的走向梟龍。
片刻之後,火紅色晨光照射的山坡上,兩道身影巍然而立,一個身穿戰甲,滿身皆是熊熊勃發之意,隱隱還帶着幾分傲視天地的霸氣,氣息十分逼人。
而另一個相比前者來講,則要弱勢了很多,滿身黑衣素裹,常常的黑髮隨意搭在肩上,臉色有些蒼白,冥冥中,似乎他的身上總帶着那麼一股子死氣,臨近邪惡的邊緣,眼神空洞,讓人無法猜測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大家都在努力修煉打坐,想要快速恢復自己的功體,然後纔有力氣趕往萬獸朝拜的地點,更何況昨晚是你留下來斷後,相比於其他人,你消耗的體力應該更加巨大才是,可你爲什麼不去?”語氣裡帶着幾分淡淡的調侃,似乎這個問題他本來就明白,但卻故意有此一問。
“我的功體與別人不一樣,他們需要靠調息來回復自己的真元,而我,不需要,”語氣清淡,與他那有些兇戾的氣息有些相反的感覺,似乎因爲昨晚的勞累所致。
“噢,是因爲什麼?雷公子可否一併教來?”輕輕一笑,梟龍臉上卻是有些樂了,對於雷不塵的身體,他似乎也很感興趣。
“他們需要真元,而我需要的只是死氣,只要魚龍妖魄存在一天,我便能持續不斷的回覆功體,這個你應該知道纔是,爲什麼還要多次一問,難道你不覺得很多餘麼?”語氣森冷,臉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呵......,你怎麼就知道我對你的功體熟知於掌?難道我所知道的,還不如你自己對自己的功體瞭解多麼?”梟龍轉過身來,淡淡一笑,毫不避違的盯着雷不塵。
沒有回頭,自顧的往向遠方,任由金色晨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彷彿要想用這個辦法,來洗卻身上的塵埃,搖了搖頭,雷不塵淡淡的道:“這個事情,也未必,正如你所說的那般,我對自己這幅身體的瞭解,或許還不如你多。”
“怎麼,你這句話就說的太不負責了,爲什麼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反而我又是知道?你不覺得你的話很悲哀麼?”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梟龍輕笑開來。
“或許吧,一副皮囊,何足輕重?”雷不塵淡淡的說着,隨即,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紛紛遙望遠處的太陽越升越高,心中卻也不知各自在想些什麼?
“說吧,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對你的遭遇,實在有些好奇,”沒有回頭,雷不塵依舊望着前方,但這句話一說出來,卻是令一旁的梟龍一震,輕笑一下,臉上多少露出幾許無奈。
又是一番短暫的寧靜,片刻後,“雷公子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聽過異界的說法?”梟龍也沒有回頭,單手輕撫着聖劍的劍柄,似難以割捨的愛人,這般疼惜。
聞言,雷不塵滯了一下,臉上閃過少許震驚,但隨即又是恢復過來,點點頭,輕聲道:“這個我還真是聽說過,古天巫教巫族端木族長,不就是帶領着自己剩下的族人,通過古神道去了另外一片奇異的世界麼?”
“那你可曾聽過茫茫浩土之上,有着一片叫做四武界的地方,那裡也有着中土那般繁華和人類,他們那裡,也是像普通的世人一樣,渴望一片寧靜的故土,生來落地,老來入土,平凡一生,何其美哉?”
“四武界......,平凡與安詳,”雷不塵語氣沉吟,口中喃喃的念着這句話,像是在感悟什麼超脫俗世的功法,牽動全身。
片刻後,雷不塵搖了搖頭,他敢發誓,自打自己記事以來,就從未聽說過什麼四五界這樣的地方,那裡是一片什麼樣的情景?像中土,還是像死澤,或者是這大荒之地一樣荒蕪?
“那是什麼地方?爲何這般值得你在意?”雷不塵終於轉過身來,也是毫不避違的盯着梟龍,不得不說,這個名叫四武界的地方,已是大大勾起了他心中想要將之抽絲剝繭的慾望。
稍稍轉頭,梟龍的目光與雷不塵短暫對視,隨即快速移了開去,搖搖頭,沉吟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記得我被黃封痛下殺手以後,我在枯鬆澗萬丈山崖之下巧合的掛在了樹上,得以僥倖不死,隨後,我懷中心中一口怨氣,拼着一切,艱難的從下面爬了上來,接着便遇到了這樣幾個人,但隨後我又再次暈厥過去,不省人事,直到我開始感覺自己的體內有機體流動的時候,我發覺我在一個巨大的血池之中,那無窮無盡的鮮血,竟然能給我的身體帶來能量,排解傷痕,不但修復了我斷裂的經脈和死穴,還賦予了我幾乎凌駕於無上的實力,天讓我不死,便是讓我活着回來報仇了。”
“你要殺黃封?”雷不塵語氣有些驚愕,從頭算來,似乎也只有黃封才和他有着那些無法解開的冤結。
“怎麼,我不該殺他麼?這筆賬多半已經隨着茂鳳山的覆滅而消解了許多,但殺身之仇,我不能不抱,黃封,他必須死,”梟龍語氣決絕,漸漸地,握緊了自己輕撫刀柄的手掌,指節也因此而白了起來。
“那你此番不惜一切號召衆人前來南荒,爲的又是什麼?難道僅是爲了觀看萬獸朝拜麼?”雷不塵避開了關於黃封的問題,對於黃封這個名字,他只能說,不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