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個人也許很荒唐。然而他肯定沒有國王、虛榮的人、做生意的人和愛喝酒的人荒唐。至少他的工作是有意義的。當他把路燈點亮,就好像帶來了新的星星或者花朵。當他把路燈熄滅,就好像讓那星星或者花朵去睡覺。這是一份美麗的職業。這份職業是有用的,因爲它美。”

到達這個星球之後,他恭敬地和掌燈的人打了招呼。

“你好。你爲什麼要把路燈熄滅呢?”

“這是規定,”掌燈的人說,“早上好。”

“什麼規定啊?”

“熄燈的規定。晚上好。”

他又把路燈點亮。“但你爲什麼又點亮它呢?”“這是規定,”點燈的人說。“我不明白,”小王子說。“不需要明白,”掌燈的人說,“規定就是規定。早上好。”他熄滅了路燈。然後他用紅手帕擦了擦額頭。

“我這份工作很辛苦。從前它比較合理。我早晨熄燈,晚上開燈。白天的其他時間我可以休息,夜晚的其他時間我可以睡覺……”

“後來呢?規定改了嗎?”

“規定沒有改,”掌燈的人說,“這就是悲劇所在!這星球每年轉得越來越快,規定卻沒有改變!”

“那麼又怎樣呢?”小王子問。

“那麼它現在每分鐘轉一圈,我連一秒鐘的休息時間都沒有。我每分鐘要點亮和熄滅各一次!”

“真好玩啊!你這裡每天只有一分鐘!”

“根本不好玩,”掌燈的人說,“我們已經說了一個月的話。”

“一個月?”

“是啊。三十分鐘。三十天!晚上好。”

他點亮了路燈。

小王子看着他,他愛上了這個如此盡忠職守的掌燈人。他記得以前他只要把椅子搬動幾步就能看到日落。他想幫助這位朋友。

“你知道嗎……我知道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你想休息時就休息……”

“我一直想休息的,”掌燈的人說。因爲人是可以既盡忠職守又想偷懶的。

小王子接着說:“你的星球很小,只要跨三步就能繞一圈。只要你走得足夠慢,太陽就永遠在你頭上……你想讓白天持續多長就持續多長。”

“這對我來說沒有用,”掌燈的人說,“我想要的是睡覺。”

“那就沒有辦法啦,”小王子說。

“是沒有辦法,”掌燈的人說,“早上好。”

他熄滅了路燈。

“這個傢伙,”小王子繼續踏上旅程時心裡想,“他會被其他幾個人嘲笑的,國王、虛榮的人、愛喝酒的人和做生意的人都會嘲笑他。可是在我看來,他是唯一不荒唐的人。也許這是因爲他那麼忙碌卻不是爲了他自己。”

他惋惜地嘆了口氣,然後又說:

“這是唯一我願意跟他交朋友的人。但他的星球實在是太小啦。它容納不了兩個人……”

小王子不敢承認的是,他爲離開這顆星球感到惋惜,最重要的原因是在這顆星球上,他每二十四小時能看到一千四百四十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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