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咦?今天天黑的這麼早嗎?”

“是要下雨了的緣故吧?你看那邊的天空都還是亮的,就咱頭頂這一片被烏雲擋住了。對了,你帶傘了嗎?”

“沒啊,趕緊走吧。”

苗韺剛跑到pure公司大樓下,就聽到迎面走出來的兩個人類的這段對話。她停下了腳步,擡頭向上看去,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籠罩在大樓頂部的一朵黑雲。這朵雲很大,將本就因接近黃昏而虛弱不堪的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它還很低,低到從這個角度看去,彷彿是直接壓在了樓頂上一般。

但實際上,這朵“雲”的確是壓在樓頂上的,又或者說,本就源於大樓頂層的某個房間。因爲它並不是“雲”,而是一股濃厚的陰氣,普通人類之所以能看見它,只是因爲現在接近黃昏,陰陽界限開始變模糊了。

不過從這個渾濁程度來說,應該說它更接近“魔氣”纔對。而黃昏正巧是最容易化魔的時間段,那麼,嘯風那傢伙的軀殼……

想到這兒,苗韺連忙又動起了身,趁着有人出來門開之際,瞬身衝進了大樓,速度快到保安連她的一根毛都沒能看着。接着,她又用同樣的辦法順了個門禁卡,混進了安全樓梯,一路用四隻腳從一樓爬到了頂層十七樓。至於她爲什麼不選擇電梯,只是因爲單純不想被一羣人類盯着喊“好可愛”罷了。

從十七樓的安全門出來,苗韺沒有半步停留就衝向了那個作爲魔氣源頭的房間。房間門被從裡面鎖住了的,但這並難不倒苗韺。她……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幾個人的說話聲。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個聲音的主人給了苗韺一種很糟很糟的感覺,使得她下意識就將破門的動作改成了躲藏,眼疾手快地在聲音的主人靠近之前,藏在了一個能看清一切的角落裡。

雖然苗韺不願意承認,但這源於本能的躲藏,與那種從骨子裡出來的對那幾個人的感覺,似乎是……恐懼?怎麼可能?一直堂堂虎妖,會因爲人類而感到恐懼?

等等,他們真的是人類嗎?隨着腳步聲的逐漸靠近,苗韺聞到了那三個人身上不同於普通人類的味道,尤其是那走在最後面的年輕姑娘,她身上氣息讓苗韺有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又或者說,這種氣息和苗韺自己很像。

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苗韺胡思亂想着的時候,三人已經來到了門口。如果這時候完整的嘯風本人在場,他就會發現,走在三人中間的那位中年女子,竟然就是在地下商場裡給他賣鈴鐺的那個人。只可惜,現在在的,只是個裝了些奇奇怪怪東西的嘯風的空殼。

三人中爲首的大個男子用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門禁卡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濃郁的魔氣就迎面撲了過來。苗韺被這魔氣裡所帶的如同剛挖出來的地溝油般的味道,薰得一陣乾嘔,硬是廢了老大勁,纔沒有弄出動靜被那三人發現。

喘過氣,將呼吸調整到能將魔氣吸入降至最低的方式,苗韺透過魔氣的黑色與那三人的背影,看到了屋裡的“嘯風”與一個面生的男子。嘯風正面容猙獰地掐着男子的脖子將他摁在了辦公桌上,而那源源不斷的魔氣,則正是從這樣的嘯風背上溢出來的。

完了,這傢伙臭掉了,要不得了。

這是苗韺看到屋內場景的第一反應。而第二反應則是……她看見了那面生男子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苗韺的錯覺,她發現,那男子在這種被扼住呼吸的情況下,竟然是笑着的。

苗韺猜到了某件事,但現實並沒有給她證實猜想的機會。因爲那走在前面的嚴肅臉高個將門一打開,就直接健步向前,將個狗皮膏藥模樣的東西貼在了“嘯風”的後頸。緊接着,“嘯風”掐着男子脖頸的手鬆了,眼珠向上一翻,小腿一軟,撲通一下栽在了地上。

在嘯風身體倒地的同時,苗韺看見一縷人形灰煙從狗皮膏藥的地方冒了出來,眼看着就要再次向那好不容易脖子得到解放的面生男子身上衝去,卻被嚴肅臉大個的手攔住了去路。

只見大個的左手捏着個紅酒瓶塞,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八字形符號。下一刻,瓶塞就像播下了種子的沃土一樣,瞬間長出了根褐色藤條,藤條以人類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編成了個酒瓶模樣的網,將灰煙結結實實地關在裡面了。

大個敲了敲藤條製成的酒瓶壁,對着身後的中年女子點了點頭。而另一測,走在最後的年輕女子則慌忙跑過去,扶住了正咳嗽個不停的面生受害男。

“把這個給他喝了,扔椅子上就行。”大個用下巴指着受害男,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個沒有標籤的口服液,遞給了年輕姑娘,然後將藤條酒瓶塞進隨身帶的公文包,看向了不省人事的嘯風,“至於他……汐姨?”將目光投向了中年女子。

“把他帶出去放路邊吧。”名叫谷汐的中年女子回答。

“可他的魂魄還不知道在哪。”大個皺了皺眉。

“放心,魂魄沒事,”苗韺隱約覺得,谷汐說這話的時候,餘光好像看向了自己藏身的地方,“一會兒就自己歸殼了。”

大個半信半疑地正打算跟着谷汐的餘光往這邊看,谷汐就又說了句:“研青,走吧。”

“嗯,哦。”程研青不太情願地收回目光,彎腰扛起嘯風,回頭給了還在忙着喂藥的姑娘一個眼神,“狄霞,快點,走了。”跟在了谷汐身後。

等三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苗韺的視野中,她才一個優美的落地從藏身的地方出來,若有所思地瞄了屋裡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男子一眼後,從安全樓梯原路返回了。

pure娛樂,頂層社長辦公室。所以,那傢伙是秦運?徹底離開前,苗韺回頭看了眼大樓的標牌。

——————

兩個小時後,天色已經徹徹底底地黑了下來。

嘯風直到一路從醫院走到了自家小區門口,都沒能把腦袋中的麻花理清。

醫生說他是中暑倒在路邊,被好心路人送去醫院的。可身體的感覺卻告訴他,兩個小時前的他非但沒有“中暑”,反倒是冷得慌。那種冷,不是寒風吹徹那樣由外至內的冷,而是從身體裡面往外冒的寒氣,就像是有什麼冰冷的東西佔據了他的身體一樣。

佔據了自己的身體……對了!

嘯風猛地想起了那段類似靈魂脫殼現場的記憶,還有那走不到頭的地下通道,地下通道里的雙胞胎兄弟。想到這兒,嘯風的眼前突然花了一下。他閉上眼睛捏了下眉心,可等眼睛一睜開,又一段畫面就涌入了腦海。

畫面是第一視角的,可他卻沒有半點代入感與實際感,就好像他只是在藉着誰的眼睛看東西,又好像是被誰操控了他的身體在做什麼。畫面中的他混進了一棟大樓,混進了一個辦公室,沒禮貌地坐在了辦公桌上,對着辦公椅上的人說了些什麼。而那個人,長得和地下通道里的雙胞胎一模一樣。

“靠——”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和別人撞了個半滿懷的嘯風沒顧上疼,就連忙摸着後腦勺道起了歉。

“走路看哪着呢?真是的。”對方卻並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硬是給嘯風扔了個結結實實的白眼後,才走了。

嘯風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了起來。走着走着,他的目光不知不覺地鎖在了道路兩邊的綠化灌木叢上。眼睛看着灌木,腦海中卻冒出了“仙人球”三個字。與仙人球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張血盆大口,一聲熟悉的貓叫,一撮白色的獸毛,與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那個聲音好像在說……“把什麼帶回家”?

就這麼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間,嘯風已經回到了家裡。

一踏進家門,把出來迎接的淘氣哄安分後,他就走向了洗手間,想都沒想地將門把手一壓,就要進去解決個人問題,可他卻沒能按動把手,門竟然是鎖着的,裡面還有着水聲。瞬間,他胳膊上的汗毛一根不差地全都豎了起來,他第一反應從兜裡摸出手機就想報警。

可慢了身體動作半拍的腦子卻阻止了他的動作,畢竟,家裡進了賊,賊在用自家廁所什麼的,實在是太戲劇化了。但就算先不說水聲是怎麼來的,廁所門的設計是從裡面才能反鎖,也就是說,門鎖着,就意味着廁所裡面一定有人。

有……人?

嘯風的分析流程還沒走完,廁所裡就又傳出了馬桶沖水的聲音。緊接着,在嘯風的大腦信息處理速度跟上之前,鎖就咔嚓一響,門顫了顫後,向內打開了條縫,然後,一隻虎斑貓從裡面淡定地走了出來。

嘯風愣愣地看着苗韺踏着魔鬼步伐走到客廳,跳上沙發,打個哈欠俯下身,蜷縮在一起,眼皮打起了架。他又愣愣地看了眼廁所裡那衝完後還在進水的坐便器,再扭頭看了看雜物間裡的貓廁所。

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出現在了嘯風的腦海,他想做一件事,一件蠢到曾經的他是死也不會做的,但現在卻在今天“中暑”後所導致的白日夢的強烈驅使下,無比想做的事。

於是,他做了。

他雙手抱着肘,一臉嚴肅地走到了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苗韺。儘管苗韺沒施捨給他半點眼神,他還是深吸一口氣擺足了氣勢,開口問:“你聽得懂人話?”

苗韺睜開了眼睛。

“你不是隻普通的貓吧?你是什麼?妖怪?”

雖然理論上來講,沒有臉頰的貓是並不會笑的,但嘯風卻覺得,聽到了自己的提問的“小虎”笑了,笑中帶着些意外,帶着些嘲諷,卻也帶着些……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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