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還沒散去,古黎就帶着穆汐悄悄離開了,只留下一封書信,寫滿了自己的心意和保證的決絕。
這樣的早晨江淺夏又怎麼可能像平時一樣賴牀,古黎離開前在她額頭上落下的輕吻,都差點讓她繃不住的出去把穆汐給殺了。
“主子,睡不着就起來吧,奴婢陪您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啊……”
睜開眸子詫異的看着滿臉擔憂的紫蘇,江淺夏噗嗤一聲笑出來:“難爲你還有對我溫柔的時候,讓白芷見了,怕要掐死你這小沒良心的了。”
一口氣提起來,看見她眉間的愁緒,紫蘇又只能慢慢的落下那口氣,不知怎麼心中一片酸澀,眼眶直接就紅了。
“主子,您平時不是挺有主意的嗎,怎麼昨天就妥協了呢?就算要把穆汐送回京都,也可以派別人啊,何必非得讓古將軍親自配那小浪蹄子去?”
無奈的嘆口氣,江淺夏覺着這次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把貼心的無涯帶出來,否則也不用聽紫蘇嘮叨這麼沒腦子的問題了。
“不是我不想讓別人送,而是古黎放心不下,他怕我會直接把穆汐送進鬼門關。”
紫蘇不服氣的嘟着嘴道:“將軍真是太過分了,主子您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嘛!”
“……抱歉愧對你的信任了,要是古黎不親自跟着,我包管讓穆汐連青州地界都走不出去就屍骨無存。”
在紫蘇的白眼中訕笑兩聲,江淺夏摸摸自己的臉,有些愣神的道:“就算我真的不動穆汐,我也受不了古黎用擔憂和懷疑的眼神看着我,不舒服……”
“主子……”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的紫蘇又默默紅了眼眶,真是水做的小丫頭。
“算了,既然他們都走了,那咱們就趁着這空當做點正事吧。”
起牀洗漱,利索的填飽肚子後,江淺夏強打起精神,讓鬼一去把昨日帶着大筆賠償的崔雅醇找來。
得知穆汐今日已經在古黎的護送下離開的崔雅醇黯然神傷,知道自己或許這輩子都見不到魂牽夢縈的佳人了。
兩個都有情傷的人在院子裡湊一塊兒唉聲嘆氣一會兒,江淺夏強行打斷這種悲慼的氛圍,開門見山的說正事兒。
“你在青州能不能說上話。”
不知道江淺夏有什麼後話,崔雅醇含糊半天,才苦笑的道:“這要看在什麼方面了,貴女知道,大家族總是盤根錯節,有各種各樣的私心,其間的博弈,不比您在朝中輕鬆啊。”
用眼神讓他閉嘴不要賣慘,江淺夏屈指在桌上敲敲,冷聲道:“我撤出萬寶閣在魯地三分之一的份額,不是小女人耍脾氣,你應該知道我在借題示好。”
久在外打滾的崔雅醇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沒有吭聲,等着江淺夏繼續。
“現在骨利人自己打的天昏地暗,沒空招惹咱們大乾,這一兩年的天災疫情又控制的不錯,沒有傷筋動骨,可謂暫時沒有外患,內憂嘛,整個大乾也就只有你們魯地這四大士族了。”
江淺夏的話說的太過直白,崔雅醇已經有點坐立不安了。
“咱們陛下不是省油的燈,我離京之前他還試圖挑撥我帶着太子造反呢,還好這念頭被我打消了,不過也可以看出,陛下十有八九快閒瘋了,你們倒黴也就這一兩年了。”
“貴女明鑑,雖然我們四大士族確實有儘可能穩固在魯地地位的意思,但我們一來從不屯兵,二來族中有學識的能人都積極送往朝中爲陛下效力,造反的念頭那是從來沒有的啊!”
崔雅醇叫起了撞天屈,換來的還是江淺夏不耐煩的白眼。
“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準備造反,要是你們有這個念頭,早八百年就被陛下弄死了好嗎!但話又說回來了,陛下的聖旨到魯地還得看你們四大士族的臉色,要換個溫和點的皇帝也就罷了,咱們陛下的溫和那可是放在刀槍後邊兒的!”
被江淺夏這個生動的比喻弄的無語凝噎,崔雅醇也顧不上端着打八卦了,賠着笑臉問江淺夏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問我怎麼辦?我可是給陛下辦事的!”
先表明立場,江淺夏才輕咳兩聲,故作悠閒的道:“當然,現在我是休假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我算同病相憐,下邊兒的話就當朋友胡吹吧。”
崔雅醇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先把昨天贏回去的一堆珠翠讓人用盒子裝好送給紫蘇收着,又端茶倒水的伺候好了,才用弟子禮,等着江淺夏解惑。
對崔雅醇的識相相當滿意,江淺夏也投桃報李的認真起來。
“要說都是文人,你們怎麼和宇文軒丞相比起來差這麼多?人家手底下的門人弟子也不少,還多有官職在身,怎麼人家就不被陛下懷疑啊?”
“類似埋怨的話,雅醇在族中也聽長輩們酒後嘀咕過……”尷尬的笑笑,崔雅醇面上帶着委屈。
“你們委屈個屁,立場都沒擺正了,陛下待你們的態度當然不一樣。”
丟個白眼過去,江淺夏也不說什麼大道理,只給了三點建議。
“第一,端正態度,時刻擁護陛下的一切旨意,就算讓你們割肉,也先歡欣鼓舞的割了,再去找陛下哭着表表忠心,說不定能換來更大的利益。”
“第二,別老惦記着魯地這一畝三分地,你們就不能有點出息,學學佛教道教,把你們的門人弄的遍及天下?有時候分散開,才更不容易覆滅,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扎眼不說,還容易被一鍋端。”
“第三,學學人儒家,先琢磨怎麼幫帝王更好的治理和保住江山,帝王爲了自身的需要,自然會擡你們一手,說不得就又出一個萬世流芳的學派了呢?”
“最後!”端起茶喝一口,江淺夏理直氣壯的道:“和我搞好關係比什麼都好,現在陛下能用來對付你們的也就是我了,我現在一下子讓步了,陛下肯定要埋怨我,所以爲了補償我,我在青州的造船廠你們得用心幫襯着才行!否則我就去給陛下打小報告說你們壞話了!”
這個轉折有點猛,崔雅醇懵了半天,才哭笑不得的道:“貴女說笑了,就算您在京都用不知什麼的毒藥把四位長輩弄的叫苦不迭,您在青州的造船廠,我們也沒爲難過啊?”
“廢話,那可是我的命根子,你們要是敢動青州的造船廠,我還會只帶着這麼貓三兩個人來玩兒?帶着暗殺部隊過來都不帶猶豫的!”
無賴似得拍拍崔雅醇的肩膀,江淺夏站起來送客,“去吧去吧,把我剛纔的話轉告給你們家族的長輩,只要他們還有點腦子,就知道該怎麼辦。”
“千萬別對自己太高估了,咱倆也算苦命在一塊兒了,我不想下次見面的時候,是帶着兵來抄家的。”
“……貴女這是要走?”
聽出她話中之意,崔雅醇有些心急,剛纔這麼含糊的話肯定是不夠的,他還想回去稟報了之後,讓族中長輩出來和她詳談呢!
“得走啦,行蹤你們幫我掩護好了,誰問都說我在造船廠裡忙活呢,造船廠的任何消息,都幫忙攔一下,成不?”
“貴女你離了青州,到底是想去哪兒啊……”崔雅醇更不安了,怎麼感覺她比他們還像要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