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逸乃懂琴專琴之人,耳聞對方的琴曲,便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凡之處。對方對於琴之道的領悟,以及彈奏之時的各種無窮變化皆不在自己之下。若是沒有經歷過藍陽洞府中仙吟琴魂所彈奏的絕世琴曲,恐怕琴逸現在還不如山頂之上的那人。
音律一道奧妙無窮,可陶冶身心,洗滌心靈,讓人不受痛苦和悲傷所擾。也可操縱人心,不知不覺中沉入無邊地獄之中,讓人陷入無盡深淵,或是就此前往極樂。
初始之時,對方的琴聲似乎沒有施展真元融入其中。故此琴逸雖然也沉浸在對方的美妙琴聲之中。卻並沒有因此而迷失自我。
然而當他走完三分之一的道路之時,前方一處石臺之上出現了一塊石碑。石碑上刻着滌心道三個字。石碑往後,則是一條循山而上的石階。
琴逸知道自己一旦踏入前方所謂的滌心道中,對方琴聲必定會發生某種可怕變化。於是出聲詢問道:“可用琴嗎?”
山頂雲霧之中傳來了兩個字:“不可”語氣並不堅決,卻容不得別人選擇。
琴逸苦笑道:“晚輩歷經塵世種種,心靈已受污染,不在純淨。若不能用琴,怕是上不了此峰。”
山頂聲音再次傳下,道:“正因如此,纔要讓你經歷心靈洗滌之路。心靈不純者,上不得琴之峰。”
“既然如此,晚輩只好捨命一試了。”琴逸立即沉入到修煉已久的琴心之中,保持着心靈的平靜無波,不受其餘各種情緒所幹擾。隨即向着滌心道的石階之上緩步踏去。
甫入石階第一臺,琴曲豁然變化,雖然還是一樣的空寂飄渺,悅耳動聽。但此時琴逸的感受卻如同正在被一股強大的洪流所衝擊。
這股衝擊不在身體表面,而在心靈深處,在魂魄之中。每一聲彈奏,都彷彿巨流沖刷一般,讓琴逸的心靈和魂魄在爲之顫動,腦海一陣陣暈眩之中,身體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睜開眼睛凝目望去,只見眼前石階彷彿無限延伸,永遠都走不到盡頭。初始覺得不算太高的山峰,此時看來卻比登天還難。
一步步堅持着朝石階之上走去,可是心靈中琴聲所帶來的衝擊感卻越來越強盛。只要琴逸的琴心出現瞬間破綻,可能就會昏迷在對方的琴聲之中。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琴逸心中暗自盤算,他的琴心雖然可以暫時抵抗對方的琴聲。可是路途尚遠,以他此時的心境修爲根本不足以支撐到山峰之頂。
現在他必須要想一個應付之道,否則還未等他和對方碰面,就已經敗在對方無形的琴聲之中了。
對了,琴魂。琴逸眼睛一亮,差點把丹室中的琴魂給忘了。上次墨蓮古琴被毀時,在藍陽洞府之中他便是利用琴魂所化的古琴來對敵。而且威力不弱,尤其是那根金弦的能量更是威力非凡。
想到辦法,琴逸內心更顯平靜。對着山峰之巔神態從容問道:“敢問前輩,此曲何名?”
雲霧中,一道聲音伴隨琴音落下:“曲名淨世”
“好名”琴逸淡淡說了一聲,丹室中琴魂之上的金弦在他的靈識控制之下開始顫動彈奏。
只此一弦,迴盪而出的卻是一首驚豔絕倫的絕妙曲子。似仙音迴盪,似雲霧飄渺,亦真亦幻間將對方的淨世之曲無形化解。
琴逸所彈奏的並非是什麼深奧的琴曲,而是極爲普通的飄渺定魂第一段‘仙樂飄渺’。有時平凡之曲彈奏而出,卻能顯現出不凡的造詣。
只此一曲,琴逸的古琴之道已經近乎返璞歸真,大道至簡的深奧境界。
山巔雲霧之中傳出一聲驚疑:“琴魂,居然修煉成爲了琴魂。年紀輕輕已有如此境界,你的琴,果然已經入道。此曲是何名?”
琴逸負手踏步間,淡定答道:“仙樂飄渺”
那道聲音有些欣喜的哈哈笑道:“飄渺之仙樂,讓人聞之進入心境空明之狀態。世俗雜念、慾念依然消失。難怪淨世之曲也淨不了你。”
“既是難逢對手,就請小友再聽老夫一曲驚世”
老者話語甫落,琴聲驟變。悅耳柔和的琴聲突然變得驚心動魄,高昂琴聲之中彷彿驚濤拍岸,又似驟雨傾盆。讓人一瞬間沉入到了無比兇險的處境之中。
驚世入耳,讓琴逸好似如夢初醒,撥雲見霧之際,彷彿看透了人世間的種種虛僞,但又好像變得更加迷茫。
而且隨着琴曲的漸漸變化,琴逸的心靈經歷一場又一場的人生體悟和變化。人世間的種種罪惡、欺騙、貪念、兇殘一一浮現而過。驚世之曲,驚醒了沉迷其中的迷茫之人。
“好曲”琴逸暗自籲出一口氣,音律操縱心靈之道,讓經歷其中的人彷彿欲生欲死。一個不小心便會徹底被對方琴聲操控。
而琴曲對決更是驚心動魄,非是明刀明槍的激烈爭鬥。而是無形之中另一種可怕的暗鬥,這種無形爭鬥一旦對方出現瞬間破綻,所受到的傷害也會更加可怕。
仙樂飄渺讓人迷醉,然而驚世之曲卻將人從這美好之中驚醒。彷彿告知世人那不過是虛幻,不能繼續沉淪其中。
好一個驚世,琴逸暗道一聲。琴曲亦隨之變化,金弦顫動,琴音顫鳴。宛如陣陣龍吟之聲響徹九霄。
吟龍之曲已非凡曲,龍已非凡人。驚世之曲縱然能夠喚醒塵世之中沉淪的世人,卻又如何激得起神龍心中的一絲波瀾?
龍吟之聲驚天動地,平凡之曲豈能與之比較。故此在驚世之曲毫無作用之下,琴逸又加快了速度,此時他已走了一半路程。距離山峰之頂又近了一步。
雲霧中的老者讚道:“好一個龍吟琴曲,此曲已爲經典。”
琴逸淡然笑道:“此曲名爲吟龍一曲耀天威,天威非是人力所能抵擋。”
老者呵呵笑道:“此言差矣!曲至極處,何分天凡?”
說完,一首耳熟能詳的曲子悠揚響起。
初始旋律在寬廣音域內不斷跳躍和變換音區,虛微的移指換音與實音相間,旋律時隱時現。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
此曲一現,天地歸之自然,大地爲之復甦。空山飄渺,清泉溪流。此乃自然之曲,也是自然之力。
縱使神龍一曲驚天吟,又如何能與天地自然之力相比擬?柔和輕快的琴聲之中,琴逸的吟龍之曲竟被逐漸壓制下去。
若論琴曲之道,此纔是真正的道。琴逸心中爲之震撼,那名老者所彈奏的竟是俗世中的一曲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