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爾不客氣地一把抓住樓輕塵的手腕,將她一把拉了出去。梅姑緊張地跟在他們身後,卻不敢聲張,任由巴圖爾將主子拉到了朱廊拐角的僻靜之處。
“你老實說,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巴圖爾見四下裡無人,這才焦急地開口。
“什麼事情是我做的?”樓輕塵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被他握痛的手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對付皇后,可是,前幾次失敗,我也說過,讓你收手。可是,你卻偏偏不聽,這一次竟然暗派殺手,殺了她?”巴圖爾看着嬌豔美麗的樓輕塵,心中感嘆着,外表如此美麗的女人,竟然有一顆這般歹毒的心,他以前竟然從來都沒有發現。
樓輕塵一邊揉着手腕,一邊反駁着:“你有什麼證據來證明人是我派去的人殺的嗎?她獨得聖寵,宮中想要殺她的人多了去了,你如何就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巴圖爾見她還不肯承認,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這後宮之中,羨慕嫉妒皇后的人或者有很多,但是恨她恨到一定要致她於死地的人,卻只有你一個,貴妃娘娘,您已經是貴妃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爲什麼偏偏要和一個與世無爭、善良的女人爲敵呢?”
“善良?與世無爭?”樓輕塵“哈哈”地笑出了聲音,笑得流出了眼淚:“原來你也被她迷惑了,被她的表相欺騙了,什麼與世無爭,她處處在和我爭,處處在與我爲敵,只要她在的一天,我就不可能得到幸福!”
“可是,如果她不在,皇上也不會幸福的。”巴圖爾語重心長地說:“我看到他傷心的樣子,他絕望的樣子,我知道,如果皇后娘娘如果不在了,那麼他就算是能夠活下來,心也會跟着她一起去了,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你一個人獨得了後宮的寵愛,那又如何?皇上的心永遠都不會在你這裡的。”
“你胡說——”樓輕塵不想去相信這樣的事情:“他和我是有感情的,所以,只要顧青蔓這個賤人不在了,他就會交心將給我的。”
“隨便你怎麼想吧,也要得皇上能夠平安醒來纔可以,御醫說這次風寒兇險得很,並不是因爲他的病情本生有多麼重,面是皇上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願。他自己若不想活,便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巴圖爾說着說着,聲音便有些哽咽了:“你好自爲之吧!”
樓輕塵的笑容還在臉上,顧青蔓死了,她應該是一個驕傲的勝利者纔對,可是,她卻一點都快活不起來,看到幻遙躺在牀上了無生機的樣子,聽到巴圖爾說的這些話,樓輕塵的心裡卻越發沉重起來。
“他真的是因爲那個賤人死了,纔會覺得生無可戀的嗎?”樓輕塵喃喃地問着,身後的梅姑連忙上前來撐住了她的身子。
“娘娘,您想太多了。”梅姑安慰着她:“就算皇上再愛皇后,她都已經死了,還能夠留戀多久?始終是會遺忘的,只要娘娘您能夠時常陪伴在皇上身邊
,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他總會有一天明白娘娘的好的。”
“是啊,他總有一天會明白我的好。”樓輕塵輕輕地挽了挽鬢角有碎髮,像是在安慰着自己:“我纔是那個最愛他,也最適合他的女人啊!”
黑暗中,似乎有清冽的泉水從高處滴落下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就好像動聽的古琴,被撥弄着,發出簡單卻清妙的樂聲。
顧青蔓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她分不清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只是身子在永無止境地往下落、往下落,像是一片被風從枝頭吹落的葉子,飄飄蕩蕩,身下是全然黑暗的世界,那樂聲卻離她越來越近,滴答、滴答地響。
她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沉重得讓她掀不起來,身體和四肢也像是被重石狠狠地壓過一般,支離破碎了,痛得讓她連一絲力氣都沒有,她想試着動一動手指,可是,很艱難。
水滴的聲音還在繼續,那冥想中的古琴聲卻漸漸地飄遠了,有多久,她都沒有聽到這麼動聽的琴音了,總覺得那樣的熟悉,是了,是很熟悉,那是良宴常彈的那支曲子。
似乎有了一絲力量和勇氣,顧青蔓凝住心神,努力地睜開了眼睛,可是,醒來的世界卻依舊讓她覺得很失望,因爲和夢中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周圍很暗,只有微弱的燈光讓她勉強能夠看清自己的面前站着一個黑色的人影。
顧青蔓試圖動一動身子,可是,卻發現了自己動不了的原因,她躺在一張石頭做的牀上,身上包裹着重重的紗布。
她受傷了,看樣子還是很嚴重的傷。
是的,她想起來了,她是被那個“車伕”一劍刺中了心口,然後從高高的山崖上跌了下去,再然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夠醒來,她沒死。
“春香——”顧青蔓驚恐地呢喃出聲,腦海裡浮現出了春香死時的慘狀,心不由地揪痛了,很痛很痛,痛到她不能呼吸,不由地哭了起來。
春香爲了救她而死,被那人一刀刺中的心臟,血流了一地,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便命喪九泉了。
她們出來的時候,自己還說過,回去要稟報皇上,准許她早日回鄉盡孝,可是,她卻連回宮的機會都沒有了,她心心念唸的母親,即將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
而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卻沒有死。
她寧可去死,這樣的話就不用這樣醒來受良心的譴責與煎熬了。
那黑色的身影聽到了顧青蔓的哭泣聲,緩緩地轉過身來,走到她的面前,語音清晰而溫柔地問:“青蔓,你醒了?”
眼淚還掛在睫毛上,顧青蔓卻被眼前的這個人驚得呆住了,這個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杜一泓。
“一泓?”
他變了,原本英氣勃發的臉龐如今變得沒有一絲血色,瘦削而冷峻,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重要的是蒼白得有些嚇人,他穿着黑色的
寬大的袍子,袍子上連着帽子,帽子遮住了他的腦袋,只露出大半張臉來,看上去有些陰沉而——可怖。
然而顧青蔓覺得再也沒有什麼人與事是讓她覺得恐怖的了,何況是杜一泓,她最熟悉的杜一泓。
“沒事了。”杜一泓的聲音也變了幽冷低沉了很多,他坐到石牀上,輕輕地撫摸着顧青蔓的額角:“我在山崖下面發現了你,身受重傷,泡在冰冷的溪水裡,如果不是我發現得及時,恐怕也救不回來了,丫頭,你的命可真大。”
“一泓——”顧青蔓再也忍不住了,將臉埋在了他冰冷的手心裡,熱淚流了出來,從他的指縫間滴落:“春香死了,她爲了救我而死了,爲什麼我活着總會連累別人?這樣讓我覺得很痛苦!”
熱燙的淚,冰冷的手指,帶給杜一泓無比強大的衝擊,這幾個月,他將自己閉關在此修練魔功,無論是相貌還是性情,都有了很大的變化,他的身子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噬血,每日到山林中抓來小動物,徑直就挖開它們的頸項,吸乾它們的鮮血,久而久之,他不需要再像正常人一樣進食,只需要飲血,便可以滿足自己的需求,並且,可以讓他功力大增。
他的食物,從一開始的山雞野兔,到現在的鹿,再到狼和豹子……
他的功力,也是成倍地增長,這種魔功,便是如此,練到最後,便會全身僵冷,需要吸食人血,纔可以賴以生存下去。
杜一泓有些害怕了,他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感到厭倦了,他害怕吸血,害怕這種身體裡越來越強大的力量,也害怕自己最終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直到救回了顧青蔓,感受到了她熱燙的眼淚,這才發現,如果自己的心裡還有最後一絲線的溫暖的話,那便是她。
在他墮入魔道之前,能夠再見到她,實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輕輕地拍着顧青蔓的背,哼起了他們兒時唱過的歌謠,已經嗓音沙啞的杜一泓唱得走了調,可是,卻奇異地安撫了她。
顧青蔓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她抱着杜一泓的手臂,似乎找回了往日的安心。
“是誰將你傷得這樣重?”杜一泓問着:“我必幫你報仇。”
顧青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待你傷好了,我便幫你一起去尋找那個傷害你的人,向他討回公道,如何?”杜一泓的聲音很溫柔,心裡卻想着要如何將那膽敢傷害顧青蔓的人大卸八塊。
“謝謝你,一泓。”雖然兩個人已經經歷過了千山萬水,可是,到了這樣的時候,兩個人的心卻依舊貼得很近,依舊相互關心:“那你又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杜一泓笑了,笑容詭異難辨:“那次回到百里山莊,不想出了一些變故,父親死了,百里山莊也散了……”
原來,在他的身上,也發生了那麼多不幸的事情,顧青蔓苦笑地感嘆着,上天似乎對他們兩個人都不怎麼眷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