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軒甩甩頭,從繡凳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架子牀上重新躺下,閉着眼睛,慢慢思量了起來。
變成了姜菀,雖然想起來就覺得憋屈,但仔細考量一下,這卻也是他的機會。
這些年來,他藉着林家暗處的財力,又有舊年忠僕在旁幫忙,謀劃了十來年,卻連姜景華的毛都沒捱上。
昨夜第一次出手劫殺,姜府的侍衛並不多,又是在船上,自家卻損失慘重!去了七十多個兄弟,最後卻只剩下了他們五個,自己還因此成了這副模樣!
想想都覺得刺殺這個主意走不通。
如今卻不一樣。
有了這嫡親女兒的身份,等幾日後回了京師,他也就能更容易地接近姜景華了。
看來他要謹慎地打算一番纔是!
如能搜到證據,藉着京中權貴的手治了姜景華的罪,報了林家滿門的仇,倒是不枉此行了。
林鶴軒想到這兒,心情才舒暢了些!
只是想起方纔那個陸爍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林鶴軒不由翻了個身,瞪着不遠處笨重又精緻的火籠,皺起了眉頭。
他是什麼意思,難道看出來自己是個假的了?
但這姜菀貌似和他並不熟啊~
林鶴軒自己搜撿腦海中殘存的記憶,這之中並沒有關於陸爍這個人的。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個初次謀面的人怎麼會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個假的呢?看那個陸爍的反應的那麼快,說明要麼他和姜菀很熟,要麼…
要麼、要麼他和自己一樣?
這就能解釋了,爲什麼他一見自己早上的異狀,就立馬覺察到自己換了個芯子!恐怕是因爲他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忐忑、焦慮和不安,所以才這麼敏感。
林鶴軒大膽猜測了一下。
真是有意思了!
林鶴軒放鬆了身子,一隻手搭在額頭上,因爲自己忽閃出來的念頭,愜意的呼了口氣,邪邪地笑了。
林鶴軒覺得回京以後,他應該要旁敲側擊的好好試探一下那個陸爍纔好!
只是那個陸爍的話卻也給他提了醒,看來以後要仔細模仿這個姜菀的言行才行,萬不可再漏了陷了。
自己如今成了姜菀,那自己就是姜菀了!
兩個船隊順風順水,行的極快,只是昨晚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到底耽誤了些功夫。
所以等船隊到達汴州時,太陽已經升的老高,都到了午時了。
十來只大船都停在了汴州碼頭。
汴州是北宋都城,舊朝的許多名門望族香火運勢都在此處,他們安土重遷,百餘年過去了,仍舊不願遷往京師。如今這裡又成了大齊朝河運的集散地,再加上這裡地處中部平原要塞,連接南北、東西,交通極爲方便。因此,汴州人口集中,商業發達,成爲大齊第二大繁華的都城,時人常常將京師和汴州聯繫在一起,稱作“西京東汴”,由此可見一斑。
“十來年不見,這汴州倒是越來越繁華了!”
秦師傅立在船頭,望着近在眼前的汴州碼頭,幽幽感嘆了一句。
陸爍順着秦師傅的目光一望,就見碼頭上鱗次櫛比的排列着酒樓、腳店、門市,上面彩幡旌旗飄飄,又有許多穿着各色衣裳的民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果然是大都市,我原以爲滄州和懷州就已夠繁華了,沒想到汴州更勝一籌!今日真是長了見識了。”
陸爍跟着讚歎了一聲。
說完,聽着碼頭上小食肆商販的陣陣吆喝聲,又有食物的香味不斷傳來,陸爍到底沒忍住。
他轉頭吩咐道:“清泉,快上岸去買幾份炸竹鵪鶉來,要挑那些肉嫩的,辣味足的。記得快去快回!免得待會兒耽誤了行船。”
清泉早就想吃了,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只是他向來嬉皮笑臉慣了的,偏要哭喪着臉,怪叫一聲道:“少爺啊,外面的這些東西夫人可是不許您吃的。您忘了上次的教訓啦?奴才可還記得清楚着呢,奴才的屁股到現在還疼着呢!”
上一次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屁股還疼着,騙鬼呢?
陸爍輕踢了他一腳,笑罵道:“又作怪,還不快去,不然我先給你一頓竹條肉吃。”
清泉這才嘻嘻笑了一聲,下了甲板,一溜煙兒跑遠了。
這小鬼頭,偏要吃一頓罵纔開心!
陸爍彎了彎嘴角,對此已經習以爲常了。
秦師傅聽他們倆這樣吵鬧,也不看風景了,轉過身子,對着陸爍笑道:“爲個街邊的吃食就跟書童計較起來,你倒是長本事了!嘴這麼饞,日後可怎麼提的起劍。”
陸爍站在秦師傅身前,仰起頭比了比。
他都已經到秦師傅胸前高了。
陸爍笑嘻嘻道:“民以食爲天,學生這也是體驗民間疾苦呢!不親自嚐嚐,哪能知道老百姓平時吃的什麼?吃的怎麼樣?”
秦師傅有着梁山好漢一樣的悽慘身世,爲人卻很大氣豪爽,陸爍與他師徒多年,倒是口無遮攔慣了的。
秦師傅見他油嘴滑舌,摸摸他的髮髻,無奈的搖了搖頭。
陸爍這纔想起問姜菀的事,連忙道:“師傅,昨日姜府船上的火勢那麼嚴重,賊寇也不少,您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扭轉局面的?”
旁邊站着的長風和修竹一向是秦師傅的忠實粉絲,聞言也目光灼灼的望着秦師傅。
秦師傅被三雙崇拜的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頭,不以爲意道:“這沒什麼,那大火只是燒了些船板木頭,船上的人員倒是沒什麼傷亡。且我昨日登船時,賊人已被消滅了大半兒了,即便我們沒去,也不會有什麼妨礙的!”
陸爍見他這樣說,明顯是太過謙虛了,就直言道:“我見姜家的管事連連誇讚您想了個好計策,怕是沒您說的那麼簡單吧!師傅快別謙虛了,趕快說出來,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其他兩人都跟着點頭如搗蒜。
秦師傅推辭不過,就一五一十的把昨晚怎樣殺賊、怎樣用計解救人質的事情說了,說完還不忘囑咐幾人切莫把姜小姐被劫持的事說出去。
陸爍瞪大了眼睛,望着秦師傅,再三確認道:“師傅,您是說,昨晚是那個重傷的賊首抱着姜小姐一起跳了河?”
秦師傅點了點頭。
完了完了!
他還以爲這個“姜菀”是個現代同仁呢!今早還故作明智的在她面前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
怎麼如今看來,這“姜菀”就是那個和他一起跳河的賊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