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袞利名役,常嗟聚會稀。有心遊好景,無術駐殘暉。南陌草爭茂,西園花亂飛。期君舉杯酒,不醉莫言歸。唐·李中《春晚招魯從事》
席間鐵木真又提起了三部聯盟瓜分蔑兒乞部的事,金帳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起來,衆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脫斡鄰勒。
脫斡鄰勒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桑昆,又看了一眼旁若無人的札木合,心道:“這是個打擊蔑兒乞部的機會,屬民和財富都是通過外部戰爭獲得的,對於蔑兒乞人,當然是能咬一口就去咬一口,再說,如果我不出兵,札木合就要出兵,爲了避免札木合坐大,我決定扶持義子鐵木真。”想到這,他端起了酒杯對鐵木真道:我的兒子,去年你送我這件黑貂皮襖來時,我曾說過離散了的百姓,我與你收聚。我心常記着,現已經爲你收聚了一些乞顏部的百姓。如今我依着那言語,將蔑兒乞部也滅了。”說完眼看着扎木合。
札木合也滿口答應道:“我也聽說鐵木真安答的妻子被人搶了,居處爲空,衾中爲半,我好生心痛。此仇不得不報,我們要盡滅蔑兒乞部,救還孛兒帖,替我的安答出這口氣。”
脫斡鄰勒聽完一拍大腿道:“好,我與我弟札合敢不分別率領一萬騎兵,札木合出兵一萬騎兵,我收聚了一些乞顏部的百姓歸還鐵木真,當時乞顏部原來的百姓有一部分與札木合一起遊牧,由札木合幫助鐵木真收集原來的百姓。這樣鐵木真出兵一萬騎兵,合爲二萬騎兵,這樣我們就組成了一支四萬騎兵的大軍,在與蔑兒乞的兵力對比上佔了壓倒優勢。”說完,脫斡鄰勒環視了一下帳中的衆人,重點是札木合的表情,見札木合微微皺眉,心下一喜趕緊又道:“我老了,操不了這樣大的心了,我推舉札木合爲這次戰爭的總指揮,集合時間,地點都由他定,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呀?”
桑昆剛要說話,被他一眼瞪了回去,鐵木真面無表情,朱原超然世外,札木合面顯得意之色,剛纔的不快已經淡去了。
札木合站起身,環視一圈衆人道:“既然脫斡鄰勒大酋長推舉我,那我就當然不讓了,大家各自準備,自籌糧食,定今年四月初三,大軍在三河源頭集結,不得有誤。”
脫斡鄰勒環視一圈道:“既然大家沒有異議就這樣定了,四月初三,三河源頭出兵滅了蔑兒乞部,報仇、分財物、搶女人,哈哈,來大家喝呀!”金帳間的氣氛達到了高潮,人人沉醉在大戰前的興奮之中。
第二天,衆人散去,脫斡鄰勒果真依言撥給了鐵木真三千多他收聚的乞顏部百姓,叫鐵木真帶着回自己的營地,鐵木真感激涕流地跪伏於地道:“義父待我之心比山高比水深,幫我收聚百姓,報奪妻之仇,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脫斡鄰勒趕緊雙手攙起他道:“你父也速該對我有大恩,這是我應該做的,只是你以後強大了,千萬不要忘記我今天對你的好呀!”他說完眯着混沌的雙眼看着鐵木真。
鐵木真誠惶誠恐地再次跪伏於地哽咽道:“義父對我大恩,我鐵木真今生不敢忘懷。”
脫斡鄰勒也不答話,拍了拍鐵木真的肩膀,帶着衆人轉身回金帳了。
合撒兒、別勒古臺上前攙起鐵木真,合撒兒不服氣地朝着脫斡鄰勒衆人遠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道:“我什麼了不起的,有朝一日,叫你們也跪在小爺腳下,給爺舔馬靴。”
鐵木真趕緊盯了他一眼道:“合撒兒不得多嘴,給我滾。”轉身叫木華黎、赤老溫組織部衆遷徙轉場。
當鐵木真帶領着三千多部衆回到他的營地時,已經是三月中旬了,他趕緊組織召開了一個小團體的會議,決定了留赤老溫守營地,留下老幼婦孺,其他的人都要去三河源口集結,三日後出發。
三天後,六千人的騎兵已經整裝待發,衆人辭別了家人,急速向三河源口出發。走到半路脫斡鄰勒傳來消息,要鐵木真先與他及其弟札合敢不先是率軍會合,然後才一起前往三河源頭,等到達約定的會師地點時已經遲到了三天。札木合集合好自己的隊伍,熱烈歡迎戰友們的到來,同時又毫不客氣地指出了他們遲到三天的錯誤,強調了作戰紀律:凡是約好的日期,雖遇風雪亦應踐其約,雖遇天雨也應赴其會。咱們蒙古人說的話便如同誓言。答應了的事又不能做到,即使是同族也是不能允許的。脫斡鄰勒也沒有爲自己辯護,而是虛心地接受了札木合的批評,說:我們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三天,札木合兄弟,是教訓,是處罰,都由你決定。
札木合沒有再深究戰友們遲到的錯誤,而是抓緊時間詳細說明了自己制訂的作戰方案,他指出:三姓蔑兒乞居住在不兀剌、斡兒洹、薛涼河一帶;從斡難河源頭出發,向脫脫的營地不兀剌川進攻,可以走兩條路,一條是繞過不兒罕山,沿赤苦河前進,從東南向西北進攻,直指不兀剌川;另一條是繞道東北,渡過勤勒豁河,突襲不兀剌川。第一條路較近,也不用渡河,但容易被蔑兒乞人發現;第二條路較遠,還要過一條河,但蔑兒乞人不會想到南部的敵人忽然從東北方向發動進攻,這就會打他個措手不及,一舉消滅他們。鐵木真與脫斡鄰勒認爲札木合的作戰方略是個出奇制勝的好主意,於是各路人馬一齊向東北方向開去。
幾天的急行軍對他們來說好似在草原上放牧一般,探馬來報後天就可到勤勒豁河流域,這天晚裡,鐵木真把朱原請到了沒人處,壓低聲音道:“朱原安答,後天就到勤勒豁河流域,我想請你先大軍一步到達蔑兒乞部營地,找到孛兒帖,把她保護起來,免得鐵騎一到,兵荒馬亂的再傷害到她就不好了。”
朱原一聽,點了點頭道:“不知,你這段時間探聽到孛兒帖在蔑兒乞部是什麼情況沒有。”
鐵木真仰望星空,長長的出了口氣道:“探馬早有回報,脫脫爲首的三姓蔑兒乞人捉住孛兒帖等人之後,將她們馱在馬上,運回了不兀剌的營地。爲了對也速該進行報復,脫脫強迫孛兒帖與赤列都的弟弟赤勒格兒結婚。”
朱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九個月的時間了,孛兒帖能活下來就實屬不易了,不可能在爲你保住清白之身了。”
鐵木真從懷中拿出一張手帕,雙手遞給朱原道:“這是孛兒帖臨走時給我的手帕,請你見到她時把這個手帕給她,對她說,是我鐵木真對不起她,她無論怎麼樣都是我的妻子,過去是,今天是,以後更是,我要是不好好待她,長生天都不饒恕我。”
鐵木真的一番話,說的朱原都有些動容了,他默默地收好手帕,對鐵木真道:“我一定把你的話帶到,只要孛兒帖對你的心不死,我一定保她周全。”說完向空中打了個呼哨,呼雷豹一聲長嘶,從黑暗中跑了出來,朱原飛身上馬,轉眼消失在了黑暗中。
朱原在日上中天之時趕到了蔑兒乞部在不兀剌的營地,爲了三部聯軍的突襲計劃,他不敢大白天的去蔑兒乞部營地,只有等到天黑後,把呼雷豹安排在了樹林中,他在夜幕的掩護下,穿梭在蔑兒乞部營地一個個蒙古包間尋找着赤勒格兒的蒙古包。
正在朱原痛苦的尋找時,一個老婦人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走路有點吃力的老婦,在他的記憶中鐵木真母親訶額侖的老僕婦豁阿黑臣就是這樣,他心中一陣兒狂喜,悄悄跟着老婦人,來到了一個不大的蒙古包前。
老婦人去撿牛糞了,她費力地把糞筐放在包外,撣了撣身上的土,貓腰走進了蒙古包。
朱原來到了這座蒙古包,一閃身走進了蒙古包,包內昏暗的爐火忽明忽暗,老婦正在爐火中加牛糞,一個年青的婦人坐在爐火不遠的氈子上,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用白皙的手捂住自己張着的小嘴,滿臉驚喜的看着朱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