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弦而動，音如海濤內斂，不起波瀾間，已是暗藏振奮激昂之氣。
一上午苦悶靜室的煩悶，被這琴音衝消而散，林琳聽得雙眼發亮，不由問道：“哥，這是什麼曲子啊？”
林牧手下不停，十指撥動，笑了下說道：“曲名叫《六絃之首》，你聽聽就好。心思平靜下來後，就好好想想自己的本心吧，總別讓我白彈這一曲就是了。”
開玩笑，以林牧現在的懶散性子，興致不起時，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愛理不理，也只有在這些親人面前，能夠耐得下心了。
《六絃之首》，是《霹靂布袋戲》中，玄宗一代高人，綽號爲“六絃之首”，名字叫“蒼”的角色曲子，不如其武曲激燃，但卻多了份平和中的卓然不羣。
這也是林牧對這兩個小傢伙的期望，即使是最後選擇了一份普通的小學老師的未來，甚至是陪着父母在家務農，這些都可以，但精神上，總是要淡然欣喜，最後自覺沒有白活這一生的。
至於像有些被聲名迷了心竅的人的生活，如果內心真喜歡也就罷了。
但林牧瞧自己小弟小妹的樣子，也不像是甘心一輩子當富二代，沒個追求的人。
琴聲飄渺，林野林琳不時想起一種生活方式，就在林牧給他們的筆記本上寫出，默默感受半天，又慢慢將上面的記錄，一條條劃去。
這樣的事情，極動腦力，很容易就讓少年人煩躁逃離，但在林牧那不焦不躁的情緒、琴音感染下，兩人倒是也心境平和地保持着。
日落月升，一天已過，兩人還是沒想過結果，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
以林牧現在的影響力，幾乎是將這世上所有的職業、生活方式擺在他們兩個面前，兩人哪能在片刻之間就想得明白？
林牧也不急，只是讓他們倆早點睡，明天繼續。
……
兩夜輾轉難眠，夢裡都是自己不同人生的經歷，第三天時，林野看着本子上十幾頁被劃去的職業、只覺得煩悶異常。
他不是笨蛋，比自己大些的親戚朋友是什麼命運，他當然也知道，知道對方根本沒的選，只能過那樣的生活。
但現在自己明明有選擇機會，卻偏偏都不明白自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何其好笑？
心裡煩悶地林野，有些鬱悶地望向窗外，夏日的林梢上，飛縱着一些二大娘家養的鴿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有隻鴿子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騰翅而起，驚動得同伴也是羣應而飛，消失在林野的視線。
“鴿子？”
恰如一團白光乍現腦海，林野呆看了一會，突然轉過頭來：“哥，你還記得小時候那次，咱們在地裡放風箏，然後天上飛過一架飛機麼？飛機當時飛得很低，跟只老鷹似的，引得很多人看稀罕……”
林牧點頭道：“嗯，那次因爲這事，我還遲到了，倒是印象深刻。”
深吸了口氣，林野語氣沉靜道：“當時我就想着，也不知道那飛機上的人，看下面的咱們，是個什麼感覺。如果……如果我長大了，一定……一定去當個空軍飛行員！我想看看飛機上往下看的感覺！我想試試自己像老鷹一樣，自在在天上飛的感覺……哥！我想好了！我想去部隊！去當空軍！”
林牧無語地瞧了眼自己這個兄弟，自己剛剛吹完牛，說能滿足對方任何想法，現在對方就出來直接打臉了，這可真是親兄弟。
厲害我了，我的弟，那可是部隊！
不過，林牧想了想，仍舊點頭道：“每年，都有空軍去各大高中招學員，滿足條件的都可以去。我看你視力、學習成績都可以，倒是可以去試試。我去把招生條件找到，能不能進部隊，還是要看你準備得夠不夠！部隊聽說很苦，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就要去當空軍！”
……
林牧將頭轉向林琳：“琳琳，你呢？想好了沒？”
林琳臉上有點紅：“我也沒二哥這麼有想法，我就是想學大哥你，學着畫漫畫、彈曲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靠這養活自己，掙到錢……”
低垂的目光，卻是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理想化。
她至今還記得，當初在上小學五年級時，看到老師發下來一份《那兔》的漫畫，並且介紹了一下那稿費標準後，小小的內心就浮動着一個想法。
“要是我也會畫漫畫就好了，這樣就能掙到錢，讓爸媽不用再出去打工，他們就能待在家裡陪我們了……”
現在林牧身家，早就讓父母不用出去打工，但當時那份發自內心的嚮往，卻早已經在林琳的內心裡生根發芽，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而已。
現在把這個小小的夢想說出來，林琳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聽林牧說得久了，他也知道，大部分寫手和漫畫家，其實都是賺不到錢的，自己並不是從小就學，把這當未來的人生，會不會顯得太虛浮了？
林牧好笑地抓了抓她的馬尾辮：“有我在，還怕養活不了你麼？讓你想這事，只是爲了讓你們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我林牧的小弟小妹，難道還要爲了一點生活費，去每天至少八個小時以上的辛苦忙碌麼？”
“你是想專心當畫手也罷，是想學到一定程度，去個學校當老師也罷，總之這是你想要的生活，一輩子輕鬆就行了……”
“走吧！把這事告訴爸媽，然後我帶你們去鎮上，最後送你們件禮物……”
……
如同林牧所料，父母對於這對兒女的決定，並沒有反對。
原因，自然是有林牧在，無論這兩個兒女做什麼，都能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這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就這樣，爸媽，我帶下開車帶他們倆去下鎮上。李師傅，你就安心在這帶薪休兩天假好了。鬧鬧乖，照顧好小黑……”
交待好的林牧，招呼了弟、妹一聲，就坐上駕駛位，帶着兩個小傢伙往着幾十裡外的水鎮趕去。
一旁的司機李師傅一臉苦笑，哪有老闆這麼大方讓職員帶薪休假的？
……
而在另一邊的林牧，開車還沒出村口，就見對面開過來一輛汽車，他不以爲意，交錯而過。
反倒是林野他們倆有些奇怪，村子裡好像沒第二家有汽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