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也只能往回走了,齊婭靈光一閃,她出去了,那總會回來的。齊婭悄咪咪地躲到一旁,想靜靜等待她回來。但纔剛藏了沒幾分鐘,還沒等到那女孩,倒是等到了伯母急切的呼喊。齊婭不得不回家,捱了伯母好一頓數落,諸如怎麼能擅自出門,外面多危險之類之類的。至於本來遇到的事,齊婭沒有機會同伯母說,伯母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齊婭心裡念着那女孩,就自己跑上樓繼續盯着。
功夫不負有心人,呆坐了一個時辰,終於等到了她。齊婭激動地探出半個身子:“剛纔忘了問你,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女孩看了齊婭一眼,抿着嘴半晌沒回應,接着就徑直要回屋。齊婭見狀急了“等下,這個給你,你接着。”說着扔了一瓶什麼東西到草叢裡。
“這個對你臉上的傷應該是有用的。”齊婭把手背到身後,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謝你。”女孩怯怯地、結結巴巴地迴應“我叫露、露西。”
“我叫齊婭。”齊婭綻放笑容,這次沒有收穫露西的慌張表情了,相反露西是定定地望着自己,可惜距離太遠,如果近一點的話,齊婭一定能看到露西微微牽動的、試圖上揚嘴角,還有當齊婭灑脫轉身回屋時,露西由於嘴角牽動,吃痛的皺眉。
次日下午,齊婭和伯母說過後,主動去敲露西家的門。略等一會兒,門被挪出一點微微的縫隙,看到是齊婭,露西纔敢把門打開。
齊婭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進去嗎?”
露西遲疑一會兒,遂點點頭。
齊婭乖巧地跟進,和露西一起把門關上。齊婭看着露西臉上的傷,問“你昨天那個藥用了嗎?”露西眼神躲閃,最後泄氣地搖搖頭。
“賣、賣了......”露西垂着頭不敢看齊婭的眼睛。
“爲什麼賣啊,那你臉上的傷......”齊婭扶着她的肩膀,又說“算了,晚點我再給你一些。”
露西擡頭,青青紫紫的臉上,佈滿淚痕“奶奶......奶奶病了,我、沒用、沒錢、沒辦法。”
齊婭這才明白,然後拍拍她的肩膀,挺着胸脯說“沒事,我幫你!”
露西眼裡升起希望“真、真的?”
齊婭重重點頭,忽而又想到,不對啊,她自己就是光系魔法師。
“你那天治好了小兔子呢,你可以試試給你奶奶也那樣。”齊婭比劃着雙手治癒的動作。
“試、試過了、沒、沒用”露西無奈地搖搖頭,手一直揪着衣服。
“那隻好叫醫者來看看了。”齊婭點點頭。魔法師中光系確實可以治癒,但是光系魔法師並不多見,而且請光系魔法師看病費用極爲昂貴。民間對於普通人,自然衍生出了醫者的職業。
這屋子的格局很小,進屋以後,可以看到只有一間臥室和一個客廳。露西帶着齊婭往裡間走,裡間放着兩張牀,一牀靠裡,一牀靠外。老太太臥在靠裡的牀上沒有一點精神,但面色平靜,看上去並沒有痛苦。
露西爲老太太掖好被角,說“奶奶、以前、不、不是這樣的。”
齊婭心裡緩緩有了猜想,但不忍戳破。後來兩個孩子共同出門請了醫者來,醫者果然說:是人年齡大了,正常老化的現象。
齊婭抱抱沉默的露西,齊婭從那本無名書裡看到過,人們進行修習,成爲戰士也好、成爲魔法師也好,都有延長壽命的裨益。而且隨着實力的增加、等級的提升,相對增加的壽命長短也會有所不同。但是普通人的話,最多隻能活到70歲。
像這樣的時刻,齊婭自覺地離開,走前拉着露西的手說:“人總有一死的,哪怕再強大的魔法師,比如卡爾——”露西聽到這個名字一臉迷茫......
“總之就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他最後也是老了死了的!”齊婭臉上都是大寫的肯定,但心裡卻發虛,因爲這還真是她胡謅的。不過大概應該是這樣吧?!老到幾百歲吧??
“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孩子的友誼總是來得特別簡單,兩個人湊到一起不需要多久認識就等於朋友。
齊婭本來還想問問露西,那些壞孩子爲什麼欺負她的,但是看到傷心含淚的露西,還是默默把話吞進了肚子裡。
往後許多天,齊婭也經常來露西這裡串門,時不時也會碰到一些賊眉鼠眼的小孩又在露西家門口“巡邏”。都被齊婭凶神惡煞地揚起小拳頭,又指指自己的門牌,一一呵退。告訴這些人,把壞心思都收起來!
露西也因爲有了齊婭這個朋友,漸漸開始會笑了,臉上的青紫一天比一天淡些。
時間飛快過去,轉眼間島上已是銀裝素裹,鵝毛大雪紛紛而落,海面也因爲天寒地凍而凝固成冰。大雪不只覆蓋了花島,連帶原本茫茫無際的海面也成了無限蔓延的白地毯。
過了這個冬,露西即將迎來自己的第七個生日。如果日曆會說話,每到翻篇的時候大概就可以聽到那隱隱的倒計時——還有414天。可惜時間永恆卻不會說話,命運綿長卻沒有筆跡,大難將臨愈發平靜。
儘管窗外寒風冷冽,窗內蝸居的兩人彼此的心愈加火熱,關係也日趨密切,兩人已經將彼此視爲密友。曾有一次,齊婭又去,難得老太太也醒着,老太太同齊婭說,露西以前也交過朋友,起初是很高興的,沒多久有次回來渾身是傷,問她她也不說原因,再往後露西就很少出門了,也不會笑了,只固守着自己這個老太婆。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語速很緩,好些話也口齒不清,但齊婭大約都懂,老太太直噙着熱淚叫自己好孩子,有時似又將自己錯認成了露西——會拉着自己的手囑咐許多,她的眼渾濁——睜得費力,手像樹皮一樣褶皺,還會難以控制的顫抖,但那是熱的,燙着齊婭的心,連同老太太許多哽咽的囑咐一齊。
露西這個時候便不在裡間呆,兩個孩子雖小卻也都明白,老太太時日無多了。想必露西是去哪裡默默垂淚了。
“奶奶又睡下了。”齊婭尋到柴房裡,看着露西被風吹得通紅的臉,又替她搓搓耳朵,好冷。她會因爲每次露西治癒生命而打心眼裡崇拜她,所以這時的難過,她想心裡那種感覺不是憐憫,更像是一種感同身受,就是說不上來吧,彷彿自己也是露西一樣。
“嗯。”露西眼裡閃着淚光,又吸吸鼻子。
露西到現在也還不知道自己那種能力是魔法,她只當是自己的一種特殊,又害怕被人們當成怪物。所以一開始她怕齊婭沒有好心,害怕和以前那些“朋友”一樣。齊婭也一直沒告訴她,就像伯父說的那樣,現在她也深以爲然,這麼多人欺負露西,如果露西顯露自己的特殊,那些人的嘴臉或許會更可怕,她們怎麼會允許露西將來比自己過的好呢,那就是嫉妒!
“露西,我問你一個事情。”齊婭鄭重其事,因爲這個原因露西從沒主動和自己提起過。
“咱們倆都什麼關係了,你還這樣的表情!”露西冒着鼻涕泡喜笑顏開,眼角的大黑痣也跟着被牽動,但齊婭纔不會覺得醜陋。這纔是她的朋友,大黑痣才最美。
“你說得對,那我也直接點,”齊婭也微笑,沉吟後道“那些人爲什麼欺負你?而且每次都是如果我不在他們就會突然出現。這根本就是針對!”
露西眼裡的光又黯淡下來,也躲閃,不敢看齊婭的眼睛。
忽然又似是渴求地望着齊婭:“齊婭你對我是真的好。我一直不想說這個,我怕失去你這個朋友。”忽地又彷彿鼓起勇氣,擡起頭閉着眼囁嚅着:“好朋友沒有隱瞞,更沒有欺騙......”便像是赴死一般衝口而出“因爲我的父親是布里。”
齊婭眼睛瞪得大大的,腦海裡浮現那天大街上,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小夥子,大家衆口蔽其言不願意舉報的大壞蛋——布里。布里竟然是露西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