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人就是暗夜宮的主人
暗夜宮是一個神秘的地下組織,它的勢力幾乎蔓延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而暗夜宮的主人則是傳說中無人能及的神話。白道上的武林人士稱他爲暗王,黑道上的門派私客殺手們尊稱他爲主上,因爲,他是他們所有人的主上,毫無爭議。
這種帶着近乎病態的崇拜心理,百年來在江湖中無人推翻無人質疑。敢於挑戰暗夜宮權威的人,一旦被列入暗夜宮的黑名單,那麼子子孫孫都將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黑道上,人人都崇拜主上,然而,背地裡,人人都想殺了主上,因爲得暗夜令者得天下。
江湖是一個矛盾的存在,所有人之間的關係都是矛盾的,敬畏與廝殺相依而生,永不止息。
夜風握緊了手中的洞簫,靜默如山。
這洞簫已經跟了他十年了,用的便是雲城才翠竹製成的。它時時刻刻在提醒着他,不論他在江湖中擁有了多高的地位,不論第一殺手的名聲那麼顯赫,在暗夜宮主人的面前,他其實,什麼都不是。
“阿嚏——”遠處花園中的少女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夜風望過去,周圍很安靜,那些殺手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前幾日風生水起的暗殺明殺事件銷聲匿跡。除卻暗夜宮主人的命令,誰能夠挑戰殺手界的潛規則呢?從來只活在傳說中的主上居然爲了一個女人暴露身份
心煩意亂。夜風走過去,將手中的披風遞給她:“披上。”
少女仰頭看着他,接過披風,笑道:“謝謝。”
夜風轉身要走,卻被她叫住:“夜風,等一等。”
夜風回頭,用眼神詢問。
“其實,我一直都想問,到底是誰派你來殺我的?”喬葉問道。從前她不在乎生死,覺得活着與死了也沒有什麼差別,可是現在,她想活着,因此,有些事情,她必須弄得明明白白的。
夜風微微垂眸,開口道:“我不會告訴你的,這是江湖規矩。”頓了頓,擡頭望着她道:“可是我也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喬葉點點頭:“既然你是殺手,又那麼講究江湖道義,你爲什麼要跟着我?”
夜風一笑:“因爲你是我的主人。”
“可是,我並不想做你的主人。”喬葉道。
夜風冷冷一笑,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如果她當初不把他的青冥劍拔出來,興許一切都還有轉機,可是現在,他已經別無選擇地成爲了她終身的奴僕,即便她的身邊還有其他人的保護,他也不會離開她。
“你想不想,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也於你無關。”他撇開頭去。
“呵呵,就算你有強迫症,也不至於輕賤到這樣的地步吧?好好的殺手不做,卻偏偏要做別人的奴僕,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喬葉輕笑。
夜風第一次灑然地笑了:“你是大名鼎鼎的蘇公子,跟着你,衣食無憂,總比殺手的風險要小吧?而且做殺手,總不能做一輩子,總應該找個穩當的事情做纔對。你這麼聰明,居然想不到嗎?”
這也許是夜風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這就是他留在她身邊的理由,任何人問起,他都可以這麼回答。
喬葉莞爾,居然有這樣不思進取的殺手,不過仔細一想,他說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殺手的職業過於冒險,人的年紀一大就想求安穩。她的眼睛掃了掃地,也不再跟他爭執什麼了,既然他要留下來,就留下來吧,反正她公子蘇鬱多養活一個人不成問題的。
想起蘇公子的名號,便想起那人說,信不信一天之內就讓你蘇公子身敗名裂?
眉頭頓時蹙起。披上披風,喬葉站起身來,卻並不是往屋裡走,反而是朝院外而去。
“去哪裡?”夜風問道。
喬葉停下腳步,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她笑了笑,道:“出門去見一個人。”
夜風驀然地跟在她身後數步遠,自從今天她回來,行爲舉止,甚至臉上的表情都變得越來越不像從前的蘇鬱蘇公子了,反而更像是一個女子。
垂下眸去,夜風無聲嘆息,她原本,就是一個女子。
剛剛下過雨,夜晚的空氣有些溼漉漉的,聞着頓時便有了精神。小道上,十分安靜,幾乎沒有夜行的人,因此馬蹄“嗒嗒”地踏出有規律的聲響,和馬車車廂與車輪之間輕微的摩擦聲顯得格外明顯。
喬葉坐在馬車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如果他身上的傷口除了手上,就只有她做夢發瘋咬出來的那一塊,那麼她的白衣上不可能沾染那麼多的血纔對。她把衣服脫下來的時候,發現$ $$$ $ $那些血跡到處都是,後背有,肩膀上有,胸口更是有一大片。面對很多事情時,她總是後知後覺,現在回憶起那個時候他的動作和神態,心裡頓時不安起來。
泥團內的秘密,她見了,也一字不漏地記下了。一個男人,從五歲開始 $ $$$$$$$$$$$$$ $ $ 就懂得隱藏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只把最痛苦的事情捏進泥團裡告訴已逝的母親,他怎麼可能會跟她說實話?就算受了傷,怕也是不肯說的。
夜風充當馬車伕,一路平穩地趕着車。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馬車在王府別院門前停下,喬葉下了車,突然覺得現在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三年在雲城根本不曾爲什麼擔心過,即便是生死,即便是受傷生病,也不曾當做一回事。可是此時知道他興許不大好,心裡卻堵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梗在喉頭,澀得厲害。許久許久,不曾有這樣在乎的感覺了。
剛剛走到臺階前,立馬有人迎上來問:“蘇公子,你是要找小王爺嗎?”
喬葉茫然點頭,她還沒有說話,居然已經有人知道了?
那人恭敬地行禮:“小王爺已經休息了,吩咐小人,倘若蘇公子來了,就讓小人請蘇公子先回去,他明日再去找你。”
耐心又仔細的解釋,生怕她不信似的,那人又賭咒道:“小人發誓沒有說謊,要是蘇公子不信,就明天自己問小王爺。小王爺真的是這麼說的。”
這麼可笑緊張的解釋,喬葉想笑,鼻子卻發酸,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管他現在在做什麼,我馬上就要見到他。不管他是不是已經休息了或者正在做其他的事情。”仗着他的寵,她忽然信心十足沒有人會敢攔阻她。
那守門人怔住,不知道該怎麼對付纔好,小王爺吩咐說,如果蘇公子來了,要對蘇公子把原因解釋得清清楚楚才能讓她走,而且言辭不可以激烈,必須恭敬溫和,甚至,不論蘇公子說什麼都要答應。
可是,現在小王爺吩咐的兩件事完全衝突了,解釋是解釋了,蘇公子卻步肯走,不僅不肯,還硬要進去見小王爺。如果他放她進去了,就是辦事不力。如果他不放她進去,那麼也算是忤逆了她。
真是左右爲難。
然而,兩害相較取其輕,那守門人很快便打定了主意,低下頭去道:“蘇公子,小人要是放您進去了,到時候小王爺怪罪下來”
“讓他來罰我好看。”喬葉笑道。
那守門人立馬讓出一條道:“蘇公子請。”
走進院子的時候,遇到了蒼堇,她顯然也十分意外,但是瞧見守門人的倉皇,不由地心下了然,笑意盈盈地主動對喬葉道:“公子是來找我家主子的嗎?這邊請。”
穿過長廊,涉過小橋,到了一處安靜的院落,雖然是夜晚,卻仍舊能夠感覺到這裡與清逸王府佈局的奢華考究完全不同,十分簡陋的樣子。
臥室的門緊閉,蒼玄正守在門口,見到喬葉,嚇了一跳,睜大眼睛正要說話,卻被蒼堇打斷:“蒼玄,蘇公子來了,你把門打開吧。”
蒼玄進退兩難,這分明是在違背主子的意思啊,蒼堇真是越來越瘋了。
蒼堇見他不動,她緩步走上前去,伸手將他推開,暗中狠狠地擰了他胳膊一把,推開臥室的門,回頭衝喬葉溫和地笑道:“公子,我家主子在裡面。”
喬葉垂下來的手在袖中握了握,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一步一步走進去。
夜風望着她的背影,停在原地不再跟隨。
蒼堇笑容婉約,不動聲色地關上門,回頭對夜風道:“兩位主子在裡面很安全,不如我們出去坐坐?”
態度不卑不亢,語氣沉穩,一聽就不像是尋常的侍女。夜風也補說話,深深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身往回走。
蒼玄還杵在那裡,蒼堇轉頭,一把將他的胳膊拽住,拖着往外走,聲音很輕,卻夾着威脅:“榆木腦袋,又想捱罵是不是?不知變通!”
“可是,主子吩咐了現在不能讓她進去!”蒼玄堅持。
蒼堇恨鐵不成鋼,站住腳,拽他胳膊的手轉而擰上了他的耳朵:“有時候,你們男人都是愚蠢的,以爲什麼事情自己一個人揹着那便是偉大,可是,到頭來卻什麼好處都撈不着,換得自己一個人傷心失望。爲什麼呢?因爲你們做的事情,別人看不到便沒有了意義。主子太寵着她了,這樣寵下去,又要不得安寧!”
蒼玄“嘶嘶”吸氣喊疼,瞪着她:“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寵?你要我對你狠一點?”天哪,他的女人怎麼這麼說話?
耳朵立馬被擰了一圈,蒼堇氣得牙癢癢,拖着他往外走:“少臭美了!就你這樣的榆木腦袋,也敢跟主子比!你寵着我?哼,用你的榆木腦袋好好想想,你對我,是不是連主子寵她的百分之一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