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同塵和藍琛聽罷,都傻眼了,樂同塵愣了半晌,說:“公公,這聖旨,您……您沒拿錯吧?”
忠祥哼了一聲,說:“樂元帥這話可玩笑了,咱家在宮裡呆了幾十年了,您覺得我會傳錯麼?”忠祥是一個體型微胖的老太監,他是兗城王一系的黨羽,平時被支持太子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嚴壓着,現在好不容易外出傳旨,自然要極盡耀武揚威之能事。
他得意洋洋地說:“怎麼着?兩位將軍,還接不接旨了?”
藍琛眼睛一眯,喝道:“接旨?老子沙場征戰,立功無數,打得武橫那廝丟盔棄甲,是孫德主動獻城投敵,與老夫何干!”
忠祥陰測測地笑了笑,說:“嘿嘿,有沒有關係,不是咱們說了算的,回到臨都,三司會審,一切自見分曉。”
藍琛哼了一聲,站起身子,昂首挺胸地說:“老夫無罪,爲何要去那污穢骯髒之地,受刀筆小吏的侮辱!”
忠祥橫眉立目,冷冷地說:“聽這意思,藍都尉是要抗旨嗎?還是想要擁兵謀反?別怪咱家沒提醒你,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藍琛喝道:“你這閹人少在這裡嚇唬我!你這種奸佞,老夫見多了!”
忠祥哼了一聲,說:“咱傢什麼樣的人,不需要你來評判,藍都尉,我就問這旨,你接不接?”
藍琛猶豫片刻,皺眉道:“我……我接就是!大不了回到臨都,一切當堂對質,陛下自會還我清白!”
這時,樂同塵忽然笑了一聲,有意無意地說:“只是不知道你回不回得去啊。”
忠祥冷冷地看着樂同塵,說:“樂元帥這話,咱家怎麼聽不懂啊?難道樂元帥也想抗旨不成?”
藍琛此時恍然大悟,合着這根本就是個陰謀,爲的就是把他置於死地!他無論怎麼做,結局都是死!想到這裡,他不禁大怒,一把將聖旨撂到地上,揪住忠祥的領口,怒目圓睜,喝道:“是誰?是誰污衊我!是誰!告訴我是誰!”
忠祥嚇得直哆嗦,硬着頭皮說:“你……你想造反嗎?我告訴你,聖上口諭,你若是敢抗旨不從,我可當場斬之!”
藍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我再問一遍,是誰?”
忠祥慢慢定過神來,趾高氣昂地說:“你這老匹夫,嚇唬誰呢?你敢殺我嗎?陷害你?誰陷害你?分明是你裡通外國,擁兵謀反!”
藍琛一把將忠祥撂倒在地,怒道:“你再說一遍!”
忠祥只覺得渾身骨頭架子都要摔碎了,他連忙喊道:“快,快來人,斬了這逆賊!”
這時,樂同塵使了個眼色,其餘諸將立刻會意,封鎖門口,將欽差衛隊擋在門外。這裡的將領都是藍琛一手培養起來的,剛纔早就氣得恨不得殺了這老太監,只是苦於沒有人領頭。此時樂同塵使了眼色,他們沒一個遲疑的,紛紛拔刀立於門口,殺氣畢露,欽差衛隊硬是嚇得不敢進來。
畢竟這守衛邊關的行伍軍人的氣勢,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
忠祥大驚,指着樂同塵說:“你……你想謀反嗎?”
樂同塵忽然笑了笑,說:“公公,您說……您說誰謀反?本帥謀反?老子掛帥東征,腦袋掛在褲腰帶上,你跟我說我謀反?”
忠祥硬着頭皮說:“你……你阻攔欽差衛隊,就是謀反!”
樂同塵哈哈大笑,說:“我什麼時候阻攔欽差衛隊了,你什麼時候見我阻攔欽差衛隊了?什麼時候!”
忠祥一時語塞,冷汗嘩嘩地流,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樂同塵哼了一聲,沉聲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你這老閹人?就在本帥的大本營裡,你就敢污衊本帥謀反,要是放你出去,那還了得!”
忠祥陡然意識到了什麼,顫聲道:“你……你想做什麼?”
樂同塵冷冷一笑,信步離開船艙,說:“自己琢磨吧!”
藍琛是多少年的老油子,此時已經完全明白樂同塵的意圖,他目光一狠,手起刀落,將忠祥人頭砍落,紅着眼睛說:“把欽差衛隊放進來吧!”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後,樂同塵回到船艙,望着一地的屍體,閉上眼睛,喃喃道:“他們倒是無辜,但是誰又有辦法呢?孰生孰死,我必須做出選擇。”
諸將都有些驚慌,紛紛問道:“大帥,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藍琛哼了一聲,說:“怕什麼!所有罪責,我一個人擔着就是!不就是殺了個老閹人麼?有什麼!”
樂同塵定了定神,說:“別急,別急,此事尚可週旋。等周旋不下去了,你們逃命就是。”
藍琛疑惑地說:“大帥,末將還就想不明白了,怎麼會有人栽贓嫁禍我?末將可是素來不涉黨爭!”
樂同塵擺了擺手,說:“藍都尉想得太簡單了,沒有人可以真正地不涉黨爭,你在我的麾下,便已經被默認成了支持東宮,更何況,你打得武橫這麼慘,他能不對付你?”
藍琛愣了愣,說:“大帥這話什麼意思?武橫?他一個叛賊,如何……是……是林光炎那龜孫子!難道是……是武橫用這龜孫子脅迫兗城王?”
樂同塵笑了笑,說:“你終於明白了,所以說,只要林光炎不死,你的事兒沒完。殺個太監當然沒什麼,人死在哪兒沒人知道,想怎麼扣帽子就可以怎麼扣帽子,可是兗城王那邊,怕是沒這麼容易過去。”
藍琛急道:“那……那該如何是好?”
樂同塵神秘地笑了笑,說:“此事本帥自有主張,你們就好好籌劃打仗就是了,只要打贏了,什麼事都好辦!千萬記住,把嘴封嚴實了。”
藍琛眼眶微熱,叩拜道:“末將……末將感激大帥仗義救命之恩!此前末將狂妄,多有得罪,還望大帥寬宥!今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樂同塵連忙將他扶起,說:“這算什麼恩德?咱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幫我對付萊夷和狼紅,我因此掙得功名,自然就得護着你。更何況,咱們乃是同袍戰友,豈是那些腦滿腸肥的奸佞可以離間的?”
藍琛鄭重地點點頭,說:“大帥,你放心吧,我這次必會讓萊夷和狼紅賊寇有來無回!”
樂同塵笑道:“這就對了,這纔是本帥認識的藍都尉!”
衆人商議了一段時間後,諸將退下,樂同塵叫來破風,說:“知道我要你去做什麼嗎?”
破風會心一笑,說:“殺了林光炎!”
樂同塵笑着點點頭,說:“有把握麼?”
破風此時已經痊癒,正愁沒人打架呢!他笑了一聲,說:“易如反掌!救人或許不容易,但是殺人可就太簡單了。”
晚上,夜色蒼茫,雲煙籠罩,破風憑着輕功竄入利城,幾經週轉,來到了關押林光炎的院落。他趴在屋檐上,冷冷一笑,心道:看來這龜孫子依靠栽贓藍琛獲得了不錯的待遇,真是天助我也!
小院的把守很嚴密,有三十來名軍士站崗,不過對於破風來說,簡直是聊勝於無。然而,正當他要動手時,忽然瞥到一條黑影竄入院中,他定睛一看,隱約辨認出是一名矮小的男子。
這男子輕功極好,幾個飛躍便落到林光炎屋門前,滿院的軍士竟無一人發現他!這男子四下瞅了瞅,悄悄地推門而入,緊接着屋內燈光一閃,這男子隨即裹着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竄出屋子。
這回軍士們發現他了,立刻拔刀圍上去,男子閃轉騰挪,上下跳躍,猶如一道黑色的魅影,似鬼一般在人羣間穿梭,衆軍士刀砍槍戳,硬是沒沾着他身!
他幾個飛躍,輕鬆地離開小院,大量叛軍立刻集結追趕,可是他步履如飛,飛檐走壁,那些人的腳力豈能比得上他?他就像是一隻靈巧的燕雀,無聲而來,無影而去,三兩下便甩開了追兵,逃出城外。
破風一直緊隨其後,到了城外荒野,男子忽然站住腳,朗聲道:“跟蹤的朋友,出來吧!”
破風想了想,信步從藏身處走出,笑着抱拳道:“兄弟好輕功,在下佩服!”
男子身材矮小,戴着面罩,穿着漆黑的夜行衣,懷裡裹着圓滾滾的東西,隱約有鮮血滲出。他半笑着說:“過獎了,跟兄臺的修爲比起來,我可差遠了。”
破風說:“兄弟不必過謙,不知夜探小院,有何貴幹?”
男子笑了一聲,一字字地說:“我也有同樣的問題。”
破風思忖片刻,朗聲道:“我是來殺林光炎的!”
男子愣了愣,把夜行衣掀開一角,露出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破風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兗城王世子林光炎!
男子淡然一笑,說:“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破風盯着男子的眼睛,隱約覺得有幾分熟悉感,男子的聲音也有些奇怪,不過此時他顧不了想這些,他不緊不慢地說:“可是,我還需要這顆人頭。”
男子迎着破風銳利的目光,一字字地說:“巧了,我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