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早會的時候，精神不振的凌會讓周涼擔心了好一陣，而潘浩博和妙妙沒有出現，依舊聯繫不上，更讓他的心涼到了冰點，好在九點鐘出門的時候，凌會大吼了一聲表現出了足夠的士氣，才稍稍鬆了口氣。
辦公室外面最醒目的地方，一塊新的KT板貼了上去，上面是兩組部門比拼的業績表格，一大早，三部的業績表上就有了兩萬五千的數字，凌會在前面盯了數字一會，暗自握緊了拳頭毅然衝出了公司。
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做業務唯一的途徑就是陌拜。接觸過銷售的朋友對這個詞語並不陌生，展開來就是陌生拜訪，再深化一下就是“三掃”：掃樓，掃街，掃市場。這是一種充滿絕望的業務開拓方式，特別當你被趕出來、轟出來、甚至打出來的時候；但這又是一種充滿希望的方式，只要在你可見範圍內的所有人都是你的潛在客戶，不必擔心資源枯竭。
起初凌會是將它當做一種試煉，從象牙塔中接軌到真實社會的試煉，而如今則是擺在他面前的煉獄，衝過去了就是生機，否則就是未知的苦果。所以之前任何一天的陌拜，都沒有今天來得瘋狂，從早上九點一直到下午一點，他連午飯都顧不上吃，將幹江區一個大型裝潢石材市場掃了個遍。
等到下午兩點出來的時候，他才邊啃着麪包邊數着今天的成果：被趕出來六十八次，有十七個說上了話，其中兩個留下了聯繫方式。“嗯，這兩個可以繼續跟蹤，主攻兒童教育金。”凌會將客戶卡片稍微整理了下，又往市場邊上的小區疾步趕去。
這一天是他最爲瘋狂的一天，一整天被人拒絕的次數加起來足足是平常三天的總和，但，一無所獲，連一張一百塊的意外險都沒有賣出去。
傍晚回到公司的時候，三部的數字又增加了五千，在它旁邊，四部巨大的零字格外地刺眼。而當他走過業績牆的時候，其他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
他知道他們是在看笑話，或者已經將他當成了笑話。
所以沒有休息，甚至連平常的晚會都取消了，凌會一頭悶到了辦公室裡面取出孤兒單客戶的卡片開始電話邀約。短短半個小時內，凌會就打了二十多通電話，相繼回來的樑震和程小潔都被凌會的樣子嚇到了，小心翼翼遞上了外賣都被凌會推了回去。
樑震感動地熱淚盈眶：“這是要成神的節奏啊！”一聲狼嚎後，抓起了老客戶名單一起投入到火熱的戰鬥中來。
程小潔則皺皺鼻子：“成什麼神？肯定是吃錯藥了。”但還是默默坐到了辦公桌前，難得的開始邀約客戶面談。
接下來兩天，凌會的生活依然如此瘋狂，樑震和程小潔都受到他的影響，一起狂熱起來，期間鄭向前過來挑釁都被他們三個人的狀態給嚇回去了。
人不瘋魔不成活！凌會將這句話寫到了筆記本中，後面是倒數的日子：十二天！
當然，事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本來寄予厚望的老客戶，也一直打不開局面，凌會絕望地發現，在他見過的近二十個老客戶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賣人情纔買的單，見到他第一句就問：“要是退掉的話能退多少錢？”而凌會老老實實回答之後，迎來的就是他們驚訝憤怒的吼聲：“才這麼點？你們TMD都是騙子啊！”然後，冷臉掃帚將凌會灰頭土臉地趕出去——更不要說陌拜認識的新客戶了。
唯一慶幸的是，程小潔擔心的邱英俊會來找麻煩的事沒有發生。
第四天下午，凌會託着殘軀地回到公司，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了一陣笑語，等他好奇地進去時，就見到周涼滿臉紅光，樂得跟喜羊羊似的。在他旁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國字臉，高大威猛，女的長髮捲曲挑染幾束金髮，長長睫毛下的大眼透出濃濃的笑意，腿上放着一隻LV的包，手上握了本田的車鑰匙。正是消失多日的潘浩博和妙妙！
“凌會回來了？休息一下。”周涼見到他寒暄了一聲後又轉而對其他兩人笑道：“你們兩個三天都不來公司，電話又打不通，大家都很擔心你們啊。”
妙妙輕笑，透出少婦獨有的嫵媚，說道：“老大，你不知道我們開了一百多公里，車子又拋錨了，在山嶴裡面都急死了。還好這次沒有白去，單子籤回來了，不然就虧大了。”
“哈哈哈，好，好……”周涼連着說了很多個好字，敲打着手邊的合同，“你們兩個準備一下，等下一起分享。凌會，你幫忙將合同交到客服錄單那邊去。”
凌會接過合同，往合同上瞄了眼，在保費欄上數個零讓他眼睛都花了，仔細數了一遍後暗自驚訝：“五萬！怪不得老大樂成這樣。”五萬的大單對四部無疑是一支強心劑，三部目前的業務總量是六萬多，一張單子就將落後追了回來。
果然，當KT板上的數字變動之後，其他部門的人立即圍了上來，一部和二部純粹是看熱鬧，三部的人看到臉色陰沉，不一會張智成也聞聲趕到了，他看着數字細眼迷得更小了，沉聲對身後的人道：“有什麼好急的？才五萬而已麼。還差得遠呢。”話音未落，鄭向前的聲音在客服前臺響起：“交單，三萬八千！”不一會，內勤拿了塑料數字牌過來，將四部的數字換成了十萬一千。
“看吧？”張智成呵呵一笑，摟着跟來鄭向前，親熱地回去了。
這些事和凌會沒有關係，就連接下來晚會總結時潘浩博和妙妙的經驗分享也是，他不知道在想什麼，算是五味雜陳，這張大單對四部無疑是頗多助益，起碼讓三部十倍業績狂言的實現增加了困難，但同時對他的打擊頗大，他比潘浩博他們入門早，但是業務方面卻已經被遠遠拋開了。半個多小時的總結會，他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倒是程小潔和樑震在咬耳朵，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晚會結束後，潘浩博和妙妙早早地回去了，凌會依舊拿出了老客戶名單準備邀約明天的客戶，樑震和程小潔卻過來道：“還打什麼電話啊？回家吧。”
“嗯？”凌會很奇怪這兩人爲什麼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
大轉彎，“才五萬，和三部還差的遠呢。”
“你剛纔沒聽到老大在會上怎麼說的？”程小潔皺眉道。
“好像……貌似……沒有聽到，他說啥了？”
“我敲死你算了。”程小潔的女王脾氣上來了，撫額搖頭道，“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液體。還記得月初的時候老大曾經說過要在你下面放幾個新人然後讓你晉升組經理的事麼？”
“好像有這麼回事。”
“剛纔老大改主意了，這次競賽中誰完成的業績多，這幾個新人就給誰。”樑震低聲道。
“他們一出單就改規矩，這擺明偏心他們兩個麼！”程小潔不滿地補充道，“不就是做了個大單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倒是覺得這兩個人有JQ，看他們在臺上夫唱婦隨的樣子，三天吶，嘖嘖嘖，深山裡嶴哦，孤男寡女哦。”
直接無視掉程小潔的八卦，，凌會的心還是沉了下去，他還清楚地記得月初周涼找他單獨談話時就說過，只要他簽單轉正，就放三個新人到他下面幫他完成組經理的團隊架構，沒想到才幾天時間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吸氣平復了下心情，強展笑顏道：“這很正常啊，四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總要有些部門內的激勵麼，老大他……也有自己的一番苦心吧……”
言不由衷的話語換來了兩人憐憫的目光，他急忙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們要回去就快點回去吧，我再打幾個電話就回去。”
趕走了兩人後，凌會翻着手中的客戶卡，始終安定不下來打電話，對周涼的決定他不可能沒有一點怨念，但是怨念又怎麼樣？業務部門就是這樣，少了點內勤部門的暗鬥，但卻是血淋淋的明爭，一切由成績來說話。
“不能胡思亂想了，平心靜氣，平心靜氣……”凌會自言自語，可他看着手中的客戶卡片的時候，每個名單後面彷彿都出現了三個字：不可能！無數的不可能，讓他剛稍稍平下的情緒又煩躁起來，忍不住一揮手，將卡片狠狠撒了出去，散了一地，唯有少數的幾張卡片留在桌子上。
“晚上老子就打一個電話，成不成都拉倒。”凌會順手拿來桌上的一張卡片，瞄了眼名字和號碼，直接撥了出去。“嘟……嘟……”電話響了兩聲後接通：“喂，哪個？”
凌會深吸了口氣：“你好，我是C人壽的客戶服務專員凌會，請問王先生是不是於X年X月在我公司購買了X保險？”
“是的，怎麼說？”
“是這樣的，九月份是我公司的客戶服務月，我打電話給您是想和您約個時間，到您家裡做一次客戶回訪，您看明天上午還是下午有時間？”
對面沉默了一陣：“明天沒時間。”
凌會的心頓時沉到底，又是這樣，剛想再約，就聽到對面說道：“你要過來，就晚上過來。”
“晚上？好的！您的地址是……”確認了一番地址之後，凌會略微興奮地掛上電話，準備了下資料後，快步下樓，翻身上了破自行車，往客戶家中疾馳而去。
此時，華燈已上，月光悽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