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緻不斷變化。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再次開口,輕聲說道:“如今的可汗,曾經也是你的兄弟。”
哥舒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低聲說道:“曾經……也只是曾經。”
唐燦神色不變,輕聲說道:“人總是容易念舊。”
“是。”哥舒低聲答應:“但是,我懷念的,只是金山,不是這些人。”
唐燦微微搖頭,沒有戳穿哥舒的謊言。
他的心裡很清楚。
人,如果懷念一個地方,其實都是因爲那個地方的人……
有放不下的人,念念不忘的人,抑或是……仇人。
就像,他和大涼一樣。
他對於大涼的懷念,也是因爲人。
因爲那些可愛的人,因爲那些可恨的人。
因爲那些死在神神叨叨的陰謀詭計中的可愛的人……
衆人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靠近金山。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每個人的想法。
唐燦在心中,默默的盤算着金山的事情。
這一次,他藉着巡視燕然的名義,把哥舒從甘瓜找來,連自己的人都瞞過了,想要瞞過牙帳,問題不大。
而且,就算牙帳發現他跑到金山,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拉大旗、扯虎皮。
高昌一天不倒,燕然就只能是高昌的燕然。
如今高昌,欣欣向榮。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燕然沒有機會。
“燕然,已經是高昌的了。”唐燦沉默片刻之後,忽然開口:“如果你現在想要拿下金山,我也可以幫你。”
哥舒霍然擡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唐燦一眼。
短短几分鐘之前,唐燦還在和他說沒可能。現在……又一下子變成了可能。
這是……
爲什麼?
看到了哥舒的表情變化,唐燦輕聲解釋道:“對於金山,我其實一直也沒有太大的渴望,只是有些事情……”
頓了段,唐燦把那件事情又藏回了自己的心底,只是輕聲說道:“金山,固然生活的要比燕然、高昌好一些。”
“但是金山也有金山的問題。”
“我不說,你應該也知道。”
“高昌、燕然、金山,貧富差異最大的,就是金山。”
“燕然、高昌,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販賣百姓的事情。”
“也只有金山,能把自己的女兒賣給別人爲奴爲婢。”
“雖然,一直都有人再說大涼的金山婢是大涼人掠去的。”
“可是大涼距離金山多遠?”
“鎮北軍根本過不了高昌草原,怎麼可能來金山掠人?”
聽到他的話,哥舒皺着眉頭,反駁道:“可是,高昌……”
不等他說完,唐燦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高昌與金山不同。”
“高昌賣的……是燕然奴。”
“這種做法固然是錯的,但是……”
“在高昌人看來,高昌每年養活那麼多的燕然人,買幾個燕然人,有什麼錯的?”
“而且你應該也知道,燕然人,很想去大涼啊。”
“但是金山,不是這樣。”
唐燦的話,令哥舒無從辯駁,只是低下頭,小聲說道:“如果我能做金山可汗,我可以保證,以後金山……絕不會賣女求財。”
“是啊。”唐燦感慨了一句,輕聲說道:“有些話,誰都能說,但是終歸會如何,總是要看事實。”
車廂內,沉默了下來。
良久之後,哥舒忍不住再次開口:“大人,你需要金山做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唐燦搖了搖頭:“我只需要金山能夠安定下來,不會發生……稀奇古怪的事情。”
“而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買來買去,算怎麼回事兒?”
當然,這是託詞。
他爲什麼要讓金山穩定,其實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這件事情的根源,歸根結底還是此前許負在王都做的拿一手……
一片連帳,數百女子,大部分……都是金山女子。
而且……
還是那些在大涼被稱爲金山婢的金山女子。
唐燦動用了溫柔坊,聶顧等人,甚至連他一直隱藏在暗處,極少會動用的當初山房的人,都沒有查到許負是怎麼將這些女人從大涼送到王都……
哥舒看着唐燦,腦袋裡忽然冒出兩個字:聖上。
這兩個字,莫名其妙的和唐燦聯繫到一起。
不過,想來想去,他還是沒有說。
就算他說,唐燦也不可能會認。
……
時間,匆匆而過。
不知不覺之中,他們已經抵達了金山的牙帳。
經過覈驗,簡單的查了查,唐燦等人,順利進入金山牙帳。
唐燦有些興奮的跳下了馬車,舒舒服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之前在外面,就聞到了若隱若現,鹹鮮的味道。
此時進入牙帳,味道更是清晰。
而且……
他終於可以確定。
他沒有聞錯,鹹鮮味道的根源,就是……那一條條掛在帳篷外的鹹魚!
實話實說。
他一直不怎麼喜歡吃魚。
但是鹹魚……
是家鄉的味道。
嗯,不是大涼,是他真正的家鄉。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竟然令他無法保持一貫的平靜。
雙腳踏在堅實的土地上,唐燦對一旁的冷昭吩咐:“先不管別的事情,先回去吃飯,中午就吃鹹魚。”
冷昭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就答應一聲,趕緊帶着唐燦往溫柔坊秘密安排下來的帳篷而去。
帳篷不小,住幾家人都綽綽有餘。
不過……
在金山也並不起眼。
唐燦只是簡單的看了看,四處轉了轉,午飯就已經準備好了。
吃着鹹魚,唐燦的心情,更是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準確的說。
不僅是他。
哥舒吃着鹹魚,竟然眼圈微紅。
顯然,他也是懷念着家鄉的味道……
不過……
唐燦很快就收起了那些情緒,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吩咐冷昭安排人盯着哥舒,又讓冷昭把溫柔坊的人找來。
時間不長,一個巧笑嫣然的姑娘,帶着一陣香風,走進了帳篷。
唐燦示意她坐下,沒有別的廢話,直接問道:“金山的事情,說說看。”
這個姑娘,是當初大涼溫柔坊的姑娘之一,和唐燦有過一面之緣。
這一次金山的事情,也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要過來。
此時聽到唐燦問起,也沒有多餘的廢話,趕緊把自己這一段時間瞭解到的金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