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兩滴,三滴,她在等自己什麼時候堅持不住了,抱住他嚎啕大哭。
但最終她還是沒這麼做,夕陽西落,村屋升起嫋嫋青煙,那似霧非霧的青煙繞過山隘飄過湖波,攀上城樓,最後落在了他的身後。
她久久的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又合上,直到他輕輕的朝自己走來,她才大叫一聲“你不要過來,站在原地,不許過來。”
他沒有問爲什麼,停下腳步,倒回了青煙嫋嫋的地方,靜默的與她對視。
她在心裡呼了一口氣,爲了讓自己不那麼緊張,她把目光投到別處,用側臉面對他。
她低低的垂眸,默默的等着他的發問,可是過了好久好久,他未曾說出一句話。
忍不住,回眸看他,發現他卻將目光投向自己看才凝視的那處,神情認真的像是觀摩一副名畫,一絲不苟的從上望到下“你沒有要問我的嗎?”她心裡面想了許許多多的話,一字一句的在剛纔編排了好久,可說出來的只有這麼一句。
淡漠的掃了她一眼,良久,他說“你找我何事。”
我找你何事,她向自己發問,我找他何事,是啊,我找他做什麼,不對,我是有事找他的,柔兒要我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到底母親說的事情是不是事實。
紅綢舔舔乾澀的脣“沒有。”她說的雲淡風輕,但心裡不知道暗罵自己多少次了,擦了擦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深深的嘆了口氣,她似乎又在自取其辱了。
雙手背在身後,孤傲獨立的側過身軀,半彎的新月照在瞳孔裡,極爲好看的呈現在自己眼前。
她不該來的,她不該來問的,她心裡清楚的很,對他來說,自己只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可是心中那股強大的念想還是驅使了她的腳步,不畏艱辛的想攀上那羣山,縱然自己的雙臂如此之小,她也想試試,能不能將那座冷傲的大山一把抱住,用心去慢慢溫暖他,等來年花開遍地時,他會改變現在的想法。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笑了,咬了咬脣,她擠出一抹笑“唐子冉,你還願意帶我走嗎?”最後的驕傲被自己在頃刻之間毀末了。
唐子冉戲謔的看了她一眼,這表情完完全全的是在嘲笑她的異想天開,你看她多好笑,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是沒皮沒臉呢,還是真的蠢鈍。
月亮越升越高,夜色也就越發的濃重,晚上溫度開始降低,但她感覺不到冷,一點點都不,若誰走進她的內心去看看,那才叫天寒地凍呢。
“好。”這個字就像一壺暖酒突然從一丈高的冰上澆了下來,從嗓子口一直暖到五臟之內,她開心的笑了,原來她這次冒險見他是對的,原來柔兒說的是對的,他一定有什麼苦衷纔會這樣做的,此刻的她多想朝着大山那頭大喊一聲,看,他沒有拋棄我,他沒有欺騙我,他答應帶我走了。
急衝衝的朝他奔去,仰頭看他,你看,我眼神好吧,沒挑錯人吧。她急寥寥的抓住他的一隻手向着城樓下方跑去。
星空下,只看到兩身白衣在空中飄舞,從城樓上飄落到城樓下,再從城樓下越過農家的籬笆,突然又消失在大山之中,好久,才從山腰顯現出來。
半山腰上,隨着月光的閃耀,兩抹瑩白色的身影從稀稀落落的樹葉中露了出來。
女子摘了好多的花抱在懷裡,傻傻的對着男子笑,男子沒有說話,寂靜的掃過那些花,又將目光對上那女子,清冷一笑。
他的笑就像有蠱毒一樣,讓她心裡一陣抽痛。
“我想來這好久了,可惜一直沒有這個膽子。”玩累了,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她只坐了一點點,卻留了一大塊地方給他。就像她的心裡,他的位置永遠是最多的,比起自己還要多些。
“恩。”她說什麼他只輕點頭,或是像現在一樣愛搭不理的發個音。
“以前我讓唐笑帶我來了一次,可他膽子比我還小,還沒爬他就跑了。”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當成枕頭,甜甜的笑着“唐笑要是知道我把他小時候的事告訴你,他一定會幾天不搭理我的。”
“爲何?”
“你在他眼裡是最尊敬的人呀,他事事都以你爲榜樣,我覺得吧,就差給你立個牌子放在家裡供着了。”隨後將懷裡的幾朵花往山崖下一拋,兩朵弱不禁風的花就像沒有靈魂的人一樣,透露着悲傷感慢慢的下降,當然兩朵花怎麼會有靈魂,又怎麼看得出悲不悲傷,一切都是因這擲花人心在左右着,她心情不好時看這兩朵花就是沒有靈魂的,她心情好時看這些花說不定就會換了另一番邏輯來,比如兩朵雙雙殉情的花來什麼的。
“你說,從這兒掉下去會不會斷胳膊斷腿。”
他望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冷冽的眼神中似乎夾雜着其他感情,像是害怕。
紅綢吐吐舌頭“我開玩笑的,從這兒掉下去估計就連骨頭都沒了,哪裡還有斷胳膊斷腿。”
“走吧。”他開口。
“去哪?”一站起來,雙腿就有點發軟,眼前一陣犯暈,跌跌撞撞的往後退了幾步。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怒衝衝的看她“你想死就挑個我看不到的地方。”站穩了,瞥見身後慢慢滑落的幾顆小石子,她緊緊的抓住袖子。
心跳忽然停了半拍,原來他並不是想救自己呀,只是害怕自己就這樣死了,讓他看了不自在。
她無所謂的笑笑“你走吧,我還想在這坐一會。”
那穿着白衣的男子最終還是撇下了她,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個深山老林裡,他絲毫不在意她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也不在乎她到底會不會因爲自己剛纔那怒氣衝衝的語氣而想不開自盡。
哦,她忘了,在他心裡的聶紅綢是個膽小如鼠的女人,還有她還是個對他死心塌地的女人,也許自己在他心裡更多的還是一個心機很深的女人。
“唐子冉,你站住。”
他真的站住了。
她一頓“母親說的話都是真的嗎?你帶我離開金城的目的實則只是爲了那塊兵符嗎?”
他不說話。
“你說啊,你告我啊,你不是說過男兒大丈夫要敢作敢爲嗎,你不是總是一副大丈夫姿態嗎,你…”
“是。”
她突然語塞,他說是,他承認了。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原來你帶我離開就是出於這個目的。”原來你一點都沒有變過,你還是將我當成棋子,可笑的是,前世那個你利用我去偷取父親的兵符,今生的你卻是光明正大的從我父親手中拿過來的。
可唯獨沒有變的只有你那顆心,你是多麼堅定不移呀,將心防守的死死的,一點點都不給我留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