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低級鬼怪避的老遠,還在慶幸沒被波及到,就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瞪圓了眼睛,見着一道臃腫的身影直奔這邊。
剛要看的清楚,身影消失,看見的下秒近了五米,又消失,下秒近了十米,快的以至於出現殘影。
根本不是一個級別,還讓不讓活命?
四面八方都能走,偏往這邊來。
要是張式聽見它們的心裡話,非得喊冤,四面八方哪沒你們存在。
似乎是兩個人?
就是揹着個人!
有機會!
見此,鬼怪潮水般向前急涌,同時兩邊向中間靠攏,防止隊伍被沖垮,怎麼都得“兜”住兩人。
“影影綽綽,一閃即逝。風殺!”
這會張式身體前傾的厲害,眼睛一直緊盯地面,半秒鬆懈不得,一步剛沾地,另一腳已邁出。
一術二施,真的快到極致,就是叫張式現在停下,恐怕都要再衝行百米剎住。
隊伍終於在衝擊前集合完畢,然後全部凌亂,不帶這麼玩的。
臃腫的身影臨時往左去。
兩邊的鬼怪早到中間來了,缺口亦是出口。
奸詐到極點!
“一個術法的靈力都沒了,鬼才跟你們打。”
行了大概三公里,張式揹着月兔的速度緩下,又奔兩公里,張式感覺膝蓋疼的受不了,方纔停住。
殺出重圍了?才一個重圍。
這片區域的搜尋鬼怪剛纔都被五個三級鬼怪帶去圍剿,出了這片區域,又是下個重圍。
“在那!”
有道聲音傳來,乍一聽,有點耳熟。
張式懷裡半張符籙抖動。
找來的是孺子牛,他的靈力注入符籙,吸引來另外半張,兩張半張符合而爲一。
櫻和一頭高大的白牛後到,牛背上馱着穿山豬。
遠遠見着張式安全,孺子牛放下心來,邊收回符籙邊靠近問:“我們一看鬼怪大肆搜索,猜準是你出事了,藥找到沒?”
“拿到……”
孺子牛發現張式背個人,看用向那人面容,是月兔,搶過話問:“她怎麼昏迷了?”
張式沮喪的低下頭,“靈力消耗過大,嚴重缺血導致休克,還有魂受損。”
前面的話好懂,後面的魂受損,什麼意思?
孺子牛詫異,“魂怎麼受損的?”
“青石罐碎了,炸的粉碎……”
櫻慌的跳下雲朵,心神不寧道:“快扶她下來。”
等把月兔扶靠樹幹,櫻忐忑不安的去看月兔手臂,看了眼手腕,又去看另一隻手臂,手腕處依舊是空蕩蕩的。
櫻迫切的問:“你見她時可見着續命縷?”
那時張式壓根沒去注意,現在回憶哪能記得,自責道:“沒注意。”
沒個確切答案,孺子牛急赤白臉,“你好好想想。”
“先輸血,我和她的血型相同,”櫻拿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劃開手掌,見兩人愣着不動,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把人扶好。”
孺子牛上前扶住月兔,櫻一手微捏她的下巴,割破的手放其脣邊,任由血滴下去。
喂完血,櫻問:“拿到的藥在哪?”
還愣那的張式直到櫻和孺子牛目光看來,回過神道:“月兔的符裡,共二十五味藥材。”
櫻從月兔衣兜翻出符籙,全交給孺子牛。
有些攻擊符,有的作防禦用,另有幾張符都存有藥材。
但見他一手冒出光芒,把符一張一張摸過去,便知裡面存放藥材數量,挑出符後把餘下符遞還櫻,“我這就去煎藥。”
孺子牛走去旁邊煎藥,張式和櫻不約而同開口。
櫻閉口不言,示意他先說,怎知他開口就是語出驚人。
張式仍是選擇開門見山,“如果,我是說如果死的人是我,你們是不是不會像現在這樣擔憂?”
櫻一時不知所措,“爲什麼這麼問?是覺得我們在怪你?”
“你想聽假話?有些實話不都挺……挺這樣的,”張式終究是用上這個在他看來委婉許多的詞,“你知道我的血型嗎?”
張式突然把話搶回,“忘了,來陰陽界前你們調查過我,還是你帶我來的。”
所以,知道的吧?沒忘記吧?
答案,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矛盾的很。
“我背月兔逃跑的時候,想過放棄月兔,拿走她身上的符,混進鬼怪的隊伍,這樣月兔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我能活,穿山豬能活。”
“死一個,活兩個,怎麼算都是賺的。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當陰陽師前,大家不都做好隨時死的準備,要沒準備,死了就不用準備了。”
張式的實話實說屬實讓櫻意外,更好奇最後是什麼改變他,“所以臨了爲什麼改主意?”
張式看向月兔,淡淡的說:“不負心。”
櫻詫異的看了眼月兔,又看回張式,“什麼?”
張式已經低下頭,“沒聽見就算了。”
櫻轉而拋出一個問題,“國家,家國,讓你選一個,你會怎麼讀?”
國將不國,何以爲家?
這是石漠大陸那位鐵骨錚錚的老人舌戰羣鬼時說的話,當時張式亦有感受。
又聽櫻已在說:“我作兩解,市井小民,先家後國;廟堂之器,先國後家。市井小民忙忙碌碌尚自顧無暇,故先家後國;廟堂之器衣食無憂尚自顧有餘,故先國後家。”
“居廟堂則憂其民,先家後國;處市井則憂其君,先國後家。朝堂多考慮天下小家的艱難;市井多想想國家朝堂的不易。”
“此即太平,好好想想,你作何選?”
想了會,張式低着頭道:“家國,國家,我不作解。我只想知道那天躺地上的人是我,有沒有人肯揹我?還是計算着我死了,能活幾人?”
這番話櫻沒有聽見,人已走遠。
內心世界,張式問:“這回怎麼不出來救了?”
涼爽的天氣無故悶熱起來,酷熱的好比暑月來到,陰霾的天空下起鵝毛大雪,雪花落入大海,海水渾濁得跟掉入黃沙似的。
替身從雲間直挺挺地跳下去。
就差口裡大喊“冤枉”,然正是不喊,此時無聲勝有聲!
喊上兩嗓子,此地無銀三百兩?
六月飛雪,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六月飛雪夠冤屈?你倒是下六月冰雹呀。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跳進黃河就洗得清啦?
張式冷冷一笑,“做戲與誰看?”
眼瞎啊,誰能見着給誰看,這話替身只在心裡想想,腦袋浮出水面,擠出笑臉,脫口而出,“給你看。”
想到不對,可話已出口收不回,替身連忙辯解,“不是做戲不是做戲。”
“來場血濺白練!”
說做就做,再送一場。
兩杆旗槍分落二處,各掛一匹白練,兩把鋼刀各砍下一顆腦袋,頭顱滾落海面,不浮不沉,一腔熱血全飛上白練。
兩個頭顱齊聲喊:“還要看嗎?”
張式無語。
穿山豬的藥還在煎,鬼怪來了。
五個人,就一個能打,逃啊!
至於替身的無聲喊冤,不會給他機會的。
張式背月兔,穿山豬躺大白牛背部,櫻緊跟在旁,孺子牛一分爲四,保駕護航。
追的未必有逃的快,勝在多啊,勢衆可以包圍。
十位三級鬼怪聯袂出動,不計其數地低級鬼怪縮小包圍圈,一場圍狩即將上演。
在一對“夫婦”的強烈建議下只圍不殺。
正是麝香鴨和火烈鳥,主要是穿山豬給它們造成身體和心靈上的傷害太大,又同三個鬼怪見識過張式術法的“證人”。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整。
聽到手下鬼怪回報,彪趕去包圍地點。
半柱香過去,偏有位坐不住的鬼怪要繼續縮小僅剩三公里的包圍圈,做最後的收網。
有鬼不樂意了,麝香鴨斥責,“我不贊成,眼下收網你是在拿低級鬼怪耗死陰陽師。”
食毒鬼怒斥回去,“你沒聽到傳回的消息嗎?藥庫失竊!難道等他們傷好了,再堂堂正正殺一場?彪大人將到,正是收網時候。”
火烈鳥走到兩鬼中間,衝着食毒鬼問:“之後誰來建造圍牆?是你來?還是我來?”
幹活的少了,留那麼多監工作甚?
髒苦累活誰肯一力擔下?說一聲,這就圍狩。
故陰陽師強是一個原由,死的鬼怪多了,耽誤城牆建造又是一個原由。
無言可對一陣子,再起身個待不住的怨氣鬼,“沒鬼了我幹,有想法的同我去。”
撂下話,怨氣鬼吩咐下去,縮小包圍圈至一公里。
孺子牛替身帶來消息,包圍圈開始縮小。
“你們這會或許還能走掉,晚些就來不及了,”躺在牛背上的穿山豬勸說,說話間胸口持續作痛。
拿走符的孺子牛哪知藥量,只能每種藥抓一把,藥量多少全看手氣,藥效全靠運氣,煎完強行給穿山豬灌下。
醒來兩個又吵架。
一個說某人眼瞎腳賤,非但看不見自己炸傷,還補上兩腳。
一個說嘴巴沒啞,喊你名字跟具屍體一樣,反應都不給,誰知道會不會詐死。
一個道搬人的時候不會輕一點,不知道容易造成二次傷害呀。
一個道豬尤爲皮糙肉厚,頭回聽說烤豬怕疼,下回注意。
一個講下回換個人來,不勞煩大駕。
一個講知道救命恩人是誰,嘴巴沒啞不會說聲謝謝啊。
“病號沒有發言權,”孺子牛懟道。
這一柱香,櫻勸孺子牛走,但沒答應,勸走的人裡還有張式。
張式只道:“我作第三解,國家,家國,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