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褚, 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晏修看着這個弟弟, 無奈地說道。
“你們幾個,先去通知這一片區域的住戶, 讓他們趕緊準備好必要的行李, 一個小時後, 在別墅區門口集合,有車的開車, 沒車的坐咱們的部隊車,超過這個時間, 那就讓他們自行撤離。”
晏修知道想要勸服這個固執的弟弟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是他今天過來,同時還是帶着他的任務的,因此在第一時間,晏修就決定讓其他兄弟先去通知這個小區的住戶,在那些奇怪的變異動物到來之前,將這邊的倖存者集合起來, 帶去相對安全的安全區。
“是。”
那些帶着武器的堅毅軍人服從命令, 疏散着朝小區幾個不同的方向跑去。
“爸爸他很擔心你, 還有我——還有你林姨。”晏修口中的林姨, 正是他的親媽,晏褚名義上的後媽。
說起來,晏家人物關係的混亂, 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晏修和晏褚的父親晏國華是華國的最年輕的少將, 在年輕時候, 幾乎是軍政圈子裡最看好的後輩,也是許多人眼裡十佳女婿的人選。
因爲從小就接受部隊教育的緣故,晏國華爲人嚴謹,堅毅,雖說因爲職業的限定,成爲他的妻子未必能夠享受丈夫二十四小時陪伴在身邊的幸福,但是絕對也不會有丈夫在外面紅旗飄飄的困擾。
尤其晏家的家世背景,以及晏國華自己的努力,絕對能夠給他的妻子帶來無盡的榮光。
相比同一個圈子裡那些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二代三代們,晏國華這樣的存在,反而成了難能可貴的那一個。
只是突破所有人眼球的,晏國華居然娶了一個家世平平的姑娘林襄,對方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薪階級,女兒本身也算不上特別優秀,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後當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老師,就連長相也平凡無奇。
唯一能夠讓人稱讚的,也就對方那一手讓人讚不絕口的廚藝,以及溫柔似水的脾氣。
但他們那樣的家世,請一個什麼樣的廚子不行,哪裡需要妻子一日三餐下廚照顧全家人的生活起居?
在當時,晏家可不止晏國華一個小輩,還沒過世的晏老爺子留下來的一堆人脈關係,也不見得全都會落在晏國華這個晏家最出息的小輩身上。
娶了一個給不了他丁點幫助的妻子,斷送了妻族的助力,光是這一點,就讓晏國華的母親感到十分的不滿。
一開始,晏國華還能護着點妻子,可隨着他要執行的任務越來越多,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林襄受到的委屈也越積越大。
直到晏家的長孫,晏修出身後,林襄的日子纔好過一些。
但很快的,隨着晏國華在境外執行任務失蹤,極有可能已經死亡的消息傳來後,林襄的好日子,又結束了。
晏母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說林襄的八字剋夫,自己的兒子就是被她活生生剋死的,沉浸在喪子的痛苦中的晏母沒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將這個她早就看不慣的兒媳婦趕出了晏家,連帶着那個有克父嫌疑的孫子,她也不要了。
反正她還有另外一個兒子,還有另外幾個更合她心意的孫子。
在晏國華失蹤的那幾年,林襄母子的日子着實不好過,因爲晏母的施壓,除了做清潔工,服務員,林襄幾乎找不到其他能夠養活她們母子倆的工作。
林襄還有一個哥哥,礙於晏家的威脅,林父林母爲了小兒子的前途,也不敢給這個女兒任何資助。
這樣艱難維生的生活,林襄一過就是五年,在這五年裡,她蒼老了不止十歲。
就在她覺得疲累,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晏國華回來了,只是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了一個年輕漂亮,出生良好的女人,以及一個剛剛滿月,粉雕玉琢的男孩。
原來,在失蹤的那幾年他失憶了,在失憶的這段時間裡,他和那個救了他的姑娘於楚楚結了婚。
那個救了他的女孩正是原身的母親,同時也是晏國華在娶林襄之前,晏家替他看好的結婚對象。
這下子,一切都亂了。
林襄是晏國華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他這些年和於楚楚發生的事同樣不能被抹消,加上他們都有了孩子,於家也不是什麼好欺負人家,肯定是要站出來讓晏家給於家一個解釋的。
那段時間,晏國華的母親上躥下跳,逼着林襄和自己的兒子離婚,而另一邊,於家卻靜悄悄的,也不知道他們對這件事到底保持什麼樣的態度。
中間又發生了很多事,晏國華和林襄離婚又復婚,晏國華恢復了記憶,同時又忘了失憶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於楚楚被爆出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和暴躁症……
那段時間,圈子裡天天都有好戲看。
後來,還是晏家和於家的大家長站了出來,不知道商討了什麼,徹底將這件事解決。
旁人不知道這兩大家長是怎麼權衡這裡頭的利害關係的,他們看到的結局就是林襄重新帶着孩子回到了晏國華的身邊,同時晏國華帶着妻兒從晏家老宅搬了出去,而晏老太太在晏老爺子的警告之下,不被允許再次插手這個兒子和兒媳婦之間的事。
至於於楚楚,則是被送出了國,倒是她和晏國華生的那個兒子,被於老爺子留在了身邊照顧,畢竟於楚楚當時的精神能力,已經不足以讓她做好她母親的身份了。
於楚楚出國後的第二年,因爲看護人員的監管不當,使得她從家裡的樓頂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長輩中間的孰是孰非,除了當事人,誰都說不清楚。
原身的存在,對於林襄這個晏國華真正的妻子而言,就是卡在嗓子眼的那根刺,她能做的,就是在晏國華對那個兒子盡作爲父親的義務時默不作聲,想讓她做的再多,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不過好在她也沒有將對於楚楚的厭惡延續到這個孩子身上,雖然對晏國華失蹤那些年和於楚楚發生的事心存芥蒂,但是對於楚楚的恨,在她死亡的那一天,就該徹底結束了,對於那個孩子,她不喜不惡,也不會制止自己的兒子和這個異母的弟弟交好。
於老爺子,就只有於楚楚一個從小身體就不好,被送去國外療養的女兒,於家將來的一切,多數都會被旁系出色的於家子弟接手,於老爺子的身體並不算好,之前他硬是將這個外孫留下,放在身邊照顧,也是想要加深這個外孫和他親生父親之間的聯繫,希望在他百年之後,還能有一個人將他護住。
因此在兩邊都默不作聲的允許之下,當時還年幼的原身,和晏國華這個父親,以及晏修這個哥哥的感情十分不錯,加上對英雄的崇拜,對於父兄,他都是心存孺慕的。
只是哪有孩子是不在意母親的呢,在一天天長大後,眼看着哥哥有媽媽,而他卻沒有媽媽,原身疑惑了,也因爲這份疑惑,被人鑽了空子。
不知道原身是聽信了從哪裡傳來的謠言,堅信他媽是被林襄害死的,堅信他媽和他爸原本就是一對,是林襄橫插一槓,搶了晏家少夫人的位置,害得他媽遠走他鄉,直到後來撿到了身受重傷並且失憶的爸爸,才和他重續前緣。
他不願將自己的母親想的太壞,自然的,就只能將林襄這個全程穿插在父母的故事裡的女人當作一個邪惡的反派來看待。
也因此,原身和父親還有同父異母的哥哥之間的相處越來越冷漠,雙方的間隙越來越大。
在於老爺子去世,原身的身邊連一個開解的人都沒有的時候,甚至鬧到了不相往來的地步。
晏褚看着那個冷漠着臉,眼神卻透露出難以察覺的緊張擔憂的男人,垂下了眼。
“哧,那個女人害死了我媽,恐怕還想害死我吧,你別假惺惺了,我是不會和你一塊走的。”現在還不到他回去的時候,有一件事他必須解決。
有着原身記憶的晏褚當然知道眼前這個人是無辜的,雖說他們倆的出生似乎奠定了他們會走上敵對的道路,但是晏修這個哥哥從頭到尾對他都是真心的,包括林襄,他們兩個中的誰都沒有將對他母親的厭惡轉移到他的身上來。
只可惜原身太偏執,行差踏錯反而被別人當做了棋子。
想來上輩子,在原聲害死了晏修這個哥哥,被林襄扯着衣領狂扇巴掌卻不反抗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阿褚,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就算是捆,我也得把你捆回去。”
晏修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對他和他媽的誤解居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要是讓他查出來是誰在背後給弟弟灌輸這樣的想法,他一定將那個人扒皮抽筋,碎屍萬段。
仗着自己比弟弟高了半個頭,趁弟弟不注意的時候,晏修一個側身,繞到他的身後,衝着他的頸部揮手砍下,只是出乎晏修預料的,晏褚居然躲過了他的攻擊。
“我說了,我不回去。”
晏褚一臉倔強和警惕,一如原身之前對待他的模樣。
“你什麼時候練出來的身手?”
晏修有些精益,小時候,他還常常和弟弟一塊去部隊,和他們爸爸手底下的軍人一塊操練,那時候,也是他們兄弟玩的最好的時候,只是後來,弟弟就不樂意和他一塊玩了,或許是爲了和他們做對,反常的喜歡上了喝酒,抽菸,逛夜店這種亂七八糟不良的嗜好。
好在就算是爲了鬥氣,他也沒徹底糟蹋自己的身體,沉迷毒/品或是嫖/娼之類更不好的事,不然晏修恐怕會忍不住將這個弟弟鎖起來,狠狠揍上他一頓讓他學好。
原本他以爲這麼多年,弟弟的身手早該生疏下來的,沒想到現在一交手,他的反應能力和靈活的動作,比以前的他還要厲害了幾分。
想來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弟弟也沒有放下他們小時候的快樂時光,私底下勤於鍛鍊吧,至於他表面上展露出來的對他的抗拒和厭惡,也只是因爲誤會使然。
腦補着弟弟一邊捨不得他這個哥哥,一邊又倔強的因爲誤會不肯低頭的畫面,晏修頓時心軟了下來。
可是轉念想到他們從安全區出來看到的躥行在城市中的一些變異的動物,以及一些雖然還沒有顯露出異狀,卻生長的有些龐大和詭異的植物,晏修的心又冷硬了下來。
就算是爲了弟弟的安全,他也得把人帶回去。
“我說了,我不回去。”
晏褚拉着裝死的晏傲天,準備往老宅子的方向走去。
“嗷嗷——”
晏傲天似乎也認識到現在沒了那頭恐怖的薩摩耶,又到了它能夠狐假虎威的時候,威脅地衝着晏修吼了幾聲。
“你還養着這隻哈士奇?”
晏修記得,弟弟身邊似乎有一隻撿來的狗,調皮搗蛋無惡不作,之前發生了那麼多起寵物襲擊主人的案子,他有想過要不要從弟弟身邊將這隻蠢狗帶離,可是礙於兩邊已經足夠大的矛盾,他止下了這些想說的話,只是加多了在弟弟身邊安插保護的人手,在這隻狗發生異變的時候,直接將它擊斃。
現在看來,這隻狗似乎並沒有受到地球異變的影響,看上去和之前一樣蠢蠢的,賤賤的。
收住對弟弟養這隻無用的蠢狗的無奈,晏修撩起袖子,打算用暴力的手段,將弟弟制服了。
他就不信,弟弟就算私底下有偷偷鍛鍊,還能比得上他這個屍山火海里爬過來的親大哥了。
“呼——呼——呼——”
晏修還沒動手,小區裡那顆高大的松樹忽然間就開始晃動了,因爲松樹太過龐大,根系深深紮根在這一片區域的緣故,當它開始抖動的時候,整個地面都感受到了顫動,原本待在別墅區裡保持安靜的住戶頓時忍不住尖叫起來,以爲是地震來了。
現在太陽已經徹底出來了,晏褚也能夠看清楚這顆松樹的全貌。
經過這些日子徹底的進化,這顆松樹已經有十一二米高,樹幹粗壯,六七個成人都無法合抱。
樹上的松針密集,不知道是不是進化的原因,每一根松針都泛着幽綠的光澤,就如同上好的美玉一般。
一開始,沒有任何危險氣息的松樹在晏修對晏褚動手後,忽然開始躁動起來,它顫抖着龐大的身軀,其中一根枝叉上的松針飛速射出,要不是晏修躲得快,恐怕都能被這些松針紮成馬蜂窩。
即便是這樣,看着每一根松針都深深扎入堅實的水泥地裡,只留下小半截松針在外頭,晏修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不敢想象這樣力道的松針要是紮在自己的身上,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他警惕地看向那顆巨鬆,這還是他見到的第一個變異的植物。
看來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他得通知手底下的人趕緊帶着民衆撤離,不然要是這顆松樹發起狂來,就憑它樹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松針,恐怕他們這些人,都沒法活着出去。
晏修鎮靜的拿出對講機,儘量縮小自己行動的幅度,將外面發生的事通知了自己的手下,讓他們快點帶着這裡的住戶離開,在小區門口集中。
在通知完了這些消息後,晏修又上前挪了幾步,拽着弟弟的手,就要帶他一塊跑。
就是他這個動作,又是一把飛射的松針,沒有一個是朝着晏褚去的,所有飛針的攻擊對象,就只是他一人。
晏修疑惑了,他不明白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一個狀況。
而晏褚經過了剛剛的這番實驗,則是有了一個猜測。
他慢慢朝那棵巨鬆走去,晏修來不及思索就想將弟弟喚住,可是松樹壓根就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松針向他射去,讓他除了躲閃,沒有其他說話思考的時間。
一步步,晏褚終於走到了這棵巨鬆之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從這棵巨鬆的身上,感覺到絲毫的敵意。
試探般的,晏褚將雙手貼到了這棵巨鬆之上,在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一聲古老的,卻又愜意的長息。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晏褚意識到,這棵巨鬆似乎有了屬於自己的思考能力,就像是神話故事中的樹精一樣,因爲這場全球異變,這棵巨鬆成精了。
而且,這棵成精的巨鬆還記得原身和它的牽絆,潛意識的,就不願意傷害他,甚至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會主動站出來保護他。
恐怕剛剛那隻薩摩耶就算不走的話,在他遇到危機的時候,巨鬆也會出手的吧?
晏褚忽然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有必要離開,有這棵巨鬆在,原身從小居住的老宅,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意識到這一點,晏褚忍不住笑了。
他忍不住在巨鬆粗糙的樹幹上揣摩了幾下,似乎是感受到了晏褚的愉悅氣息,松樹的枝幹開心的顫抖,散發出去的松針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些,叫一旁的晏修苦不堪言。
“松樹爺爺,那是我哥哥,他對我沒惡意的。”
這棵松樹的年紀,和原身的外公還要大,據說是原身外公小的時候,和他的父親一同栽種的,於老爺子小時候就在這片院子裡頭玩耍,直到死的那一天,也是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緩緩閉上的眼睛。
原身的母親從小身體就不好,在出國前,最多的活動區域就是院子裡的這一畝三分地,而原生出生後,因爲於老爺子年紀漸漸大了的緣故,沒法帶着小外孫到處跑,更多的時間,也是帶着他在院子裡玩一些老少皆宜的小遊戲,所以對於於家祖孫三代而言,這棵有着特殊意義的大松樹同樣也是無法取代的存在。
似乎是聽懂了晏褚的話,巨鬆搖晃的速度漸漸減緩,原本對於晏修的攻擊,也停了下來。
“這是——”
晏修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畫面,這棵巨鬆,居然會聽從他這個弟弟的掌控。
“你是真的不想和我一塊離開?”晏修神色複雜地看向晏褚問道。
安全區並不全在晏家的控制之下,更何況弟弟之所以會對他們有這樣深的介懷,估計和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挑撥也分不開關係。
晏修大概有幾個懷疑對象,無一例外,那些被他懷疑的人此時還好好的待在安全區內。
與其逼迫弟弟回到那個還沒有徹底安定下來的安全區裡,倒不如將他留在於家的老宅,至少有這棵攻擊力強大的巨鬆保護,弟弟會比待在他的身邊更加安全。
晏修從來都不否認,有時候很多生靈都比人來的讓人信任。
“我想呆在這兒。”
晏褚點點頭。
按照原身記憶裡動植物的進化速度,短時間內他都不需要擔心其他有威脅性生物的攻擊,他可以平平安安的待在老宅,等待異能的激發。
更何況,有巨鬆的保護,他也能儘快空出手,捋順原身的思緒,將上一世那些害了他,害了晏修,害了晏國華的人一網打盡。
晏修看了眼弟弟,放下了自己來時候的打算,這時候,那些軍人也已經將別墅區的住戶集合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晏修帶着他們撤離。
“快點走吧,不是說要去安全區嗎?”
“就是,怎麼還不走啊,剛剛這裡來了一隻好大好大的狗,再不走它要是掉過頭回來了,能把我們都給吃嘍。”
“你這個當兵的幹什麼還愣着,他想死就讓他留在這兒,你總不能爲了他一個耽擱咱們所有人的性命吧,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信不信我投訴你,剝了你身上這層綠皮。”
別墅區的人叫囂着,晏修冷厲地看着那些人,在那些人害怕的漸漸收聲後,將自己的新的聯繫方式留在了弟弟的手裡,打算等安全區徹底在他們晏家的掌控之下了,再回來這邊,將弟弟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