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半個時辰後,殷景煥摟着亓官依晴從營帳出發。
他先在校場來了一番激動人心的動員演講,順便設定了今日狩獵的頭彩和獎勵。
一隻老虎。
誰能獵到老虎,誰就能獲得今日的最高獎勵,一塊琉璃珏。
其實這琉璃珏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他曾是先皇賜給尚在襁褓時的殷景煥的,因而增添了一些特別的意境在裡頭。
爲了區分是誰獵到的獵物,殷景煥特意準備了幾百條繡着姓氏的緞帶。
原本雲桑還擔心有人冒領功名,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尚奕忻上了年紀,別說獵虎,就是獵小型動物也十分費勁。只要他們想辦法偷到一條繡着“尚”字的緞帶,然後找到虎穴,再引尚鈺彥過來。
屆時他們暗中出手,這頭彩自然輕而易舉落到了尚鈺彥的手裡。
因此,在分發緞帶時,雲桑給了雪輕一個眼神,雪輕便特意上前幫忙接了一把,輕而易舉便偷了一條繡着“尚”的緞帶。
緞帶分發完畢,狩獵正式開始。
雲桑和殷望鑾還是共乘一騎,直本着密林深處而去。
如今的西郊獵場,早已銀裝素裹,山路上積雪甚多,馬匹在上面行走十分容易打滑。
然而殷望鑾的馬是戰馬,作戰經驗豐富。在北疆邊境作戰時,那裡的地形環境不知道比這西郊惡劣多少。
因此,找到虎穴,對殷望鑾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眼見虎穴前方一公一母兩隻老虎正在纏綿悱惻,雲桑臉紅了一下。
她回身對雪輕說,“你還記得尚鈺彥去的地方嗎?”
雪輕:“奴婢記得二少爺走的方向。”
“好,那你就說路上溼滑,跟我們分散了,求他幫忙,他一定會幫你的。”
“好,奴婢知道了。”
說完,雪輕策馬而去尋找尚鈺彥。
沈澤不解問道:“王妃怎麼知道尚鈺彥一定會幫助雪輕?”
雲桑道:“因爲尚鈺彥看到了雪輕拿緞帶,如果只是拿錯那沒什麼好在意的,可偏偏雪輕現在去找他了,那他一定會跟着來。”
另一邊,雪輕按照記憶裡的方向去找了一圈以後,果然看見了尚鈺彥以及他身邊同行的小廝。
雪輕捏了捏自己的臉,又刻意讓樹枝刮壞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滿臉慌張的騎馬到了尚鈺彥身邊,呼哧帶喘地說:“二少爺,是二少爺嗎?”
尚鈺彥扯過繮繩回身看她,“是我,你是雪輕?”
雪輕點點頭,語無倫次道:“少爺我,奴婢,奴婢跟王妃他們走散了,路上打滑又差點落馬,二少爺可以跟我一起去找王妃嗎?”
尚鈺彥打量了一下雪輕,在見到了他身上被樹枝刮壞的口子以後回身對身邊的小廝說:“你繼續去找虎穴,我把雪輕送過去以後就來尋你。”
小廝不敢多問,點頭應下以後騎馬走了。
直到小廝離他們足夠遠,尚鈺彥才問:“雪輕姑娘沒事吧?”
雪輕垂着頭,“多謝二少爺關心。”
尚鈺彥又道:“姐姐在哪裡等?”
雪輕見他猜到了,也不隱瞞直接道:“請二少爺跟我來吧。”
說罷,雪輕直接扯着繮繩轉身策馬而去,那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摔下馬的。
尚鈺彥鬆了口氣,還好他猜對了,沒有拒絕。
尚鈺彥騎馬趕到的時候,就見雲桑正坐在殷望鑾的馬上跟他比賽抓雪花。
他們的護衛沈澤則站在旁邊的一顆大樹下時不時擡腳踹一下大樹,讓樹枝上的積雪落下。
聽見馬蹄聲,雲桑下意識回頭去看,殷望鑾趕緊擡手擋了一下,以免雲桑被雪澆到。
尚鈺彥在馬上彎了個腰,“見過王爺王妃。”
雲桑點點頭,不錯,是個懂禮貌的。
她指着不遠處的虎穴,說:“有兩隻老虎在裡面,你去吧。”
尚鈺彥看着雲桑:“爲什麼?”
“什麼?”
“大姐姐爲什麼幫我?你不是恨透了丞相府嗎?”尚鈺彥手上緊緊勒着繮繩,沒有絲毫要去獵虎的意思。
“你只管說,你去還是不去?”雲桑不答反問,她覺得這少年既然能看出她的心思,那麼無論她怎麼解釋都是多餘的。
她作爲一個被父親除名的姐姐,現在不僅成了王妃還生活的很好。雲桑就是用腳趾頭想,也至少尚奕訢平時會在丞相府裡說些什麼。
眼前的這個少年,額前零星的碎髮被北風吹亂,鼻頭也被凍得微微發紅。可他的眼睛卻十分明亮,簡而言之,就是有着在尚鈺嵐的眼睛裡永遠都不會出現的光彩。
“你大哥,你以爲如何?”殷望鑾平靜地看着尚鈺彥,聲線裡沒有絲毫起伏,讓人無法琢磨出他現在的情緒。
分明就在剛剛,這個人還曾滿眼溫柔,脣角掛着微笑,怎麼眨眼間就有變成了這副冷麪殺人王的模樣?
尚鈺彥想了想,剛要開口,殷望鑾就又說:“你說實話。”
尚鈺彥深吸一口氣,他的掌心不知何時溢滿了汗珠,北風吹過時帶來的冰涼才勉強讓他清醒了一點。
“他是個廢物。”
聽到這五個字,殷望鑾和雲桑具是一笑,二人動作上下意識地統一讓尚鈺彥的心裡隱隱生出幾分羨慕來。
殷望鑾一隻手握緊了繮繩,另一隻手摟着雲桑的腰,“還不去獵虎?”
殷望鑾話一出口,下一秒尚鈺彥的馬廄箭一般竄了出去。
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奪得頭彩。他再也不想過那樣刻意隱藏實力的日子了。
明明他比尚鈺嵐聰明,比尚鈺嵐好學,可父親就是因爲那該死的嫡子身份而看不起他。
現下要不是因爲尚鈺嵐也被派往了南疆,他還不知道要被冷落多久。
而且,近來林風娘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每天針對他的母親。每日卯時一刻便讓他娘去服侍,晚了一點便要挨罰。
如果他拔得頭籌,那麼他至少可以告訴父親,他們母子是值得被關注的,這樣他們母子的生活就會好一點。或許,他母親想成爲新主母的願望也可以早日達成。
就像災荒時期的人不會在意粥裡有沒有夾生的米一樣,他現在不僅不會,也根本不想去在意大姐姐的真實目的。
左不過報復丞相府而已,等他有了一番作爲,也就不比依靠丞相府了。
況且這樣的一個爹,他也實在是不敢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