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覽古村落的時候，黃瑞誠興致勃勃地跟蘇若冰談永嘉學派的耕讀傳家與古村落的關係、古村落的佈局、古村落的千年變遷。蘇若冰見黃瑞誠興致如此之高，沒打斷他，只在黃瑞誠說得有出入時，會不露痕跡地補充更正。
二人在古村落的長廊裡坐下。蘇若冰說：“看來你已經成竹在胸了，拿出來嚐個鮮吧。”黃瑞誠一笑：“成竹不敢說，雨後春筍倒是有一片。解決核心技術問題不能靠買技術專利，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研發團隊；在生產設備上，不能總是依靠國外進口，要建立自己的裝備業，用自己的裝備製造中國的太陽能高端設備；在產品銷售上要從單純‘賣產品’向工程總包和投資建電廠‘收電費’進軍，實現先進製造業向全球服務業轉型，讓自己成爲全球光伏系統解決方案的提供商……”
蘇若冰打斷道：“實現這宏偉構想，你打算首先解決什麼問題？”黃瑞誠說：“擁有一支掌握核心技術的研發團隊。”“怎麼擁有？”“花重金購買。”“怎麼買？”
黃瑞誠道：“當然不能只買一個人，應該是一個團隊，這個團隊應該有世界頂級的核心領軍人物……”蘇若冰又打斷：“你別跟我講當然、應該，我想知道你具體的做法。你總不至於扛一麻袋錢到美國硅谷支個地攤，然後大聲吆喝，跟我走吧，我有錢。”
黃瑞誠說：“從買技術專利到買研發團隊，怎麼說也算是個飛躍吧？”蘇若冰追問：“問題是你打算怎麼飛，中國比你有錢的人多了，單靠錢能飛嗎？”
黃瑞誠說：“是不能，至於具體的做法……”蘇若冰咄咄逼人：“一個企業家光有思路，沒有行動方案、運作手段、實施步驟，你不覺得很像是說大話嗎？難道這就是你的雨後春筍？你是企業家，不是空想家！”
黃瑞誠無語了，沉悶半天后才嘟囔道：“想聽你一句好話真難。”蘇若冰說：“不難，我電腦垃圾回收站裡每天有一大筐，要不要免費送給你？”
夕陽染紅半邊天。黃瑞誠與蘇若冰在農家小院裡共進晚餐。黃瑞誠一聲不吭地吃菜。蘇若冰靜靜地看一會兒黃瑞誠問：“蔫了？哎，我問你話呢，幹嗎不搭理呀？”黃瑞誠悶聲道：“被你的尖酸刻薄打蒙了，無語。”
蘇若冰一笑：“阿誠，你不是抗打擊能力挺強的嗎？”黃瑞誠說：“承蒙誇獎。一個人遭遇打擊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反擊的能力。”“在想招呢？”“暫時沒有，不過肯定會有的。”
蘇若冰說：“來，就爲你這句話乾一杯。”二人乾杯。黃瑞誠放下杯子問：“知道姜遜成博士嗎？他是全世界最著名的薄膜太陽能專家，美籍華人，在太陽能電池和其他光電器件領域擁有十八項發明專利。更爲厲害的是，他的研究中心還擁有一支由全球新能源領域的科學家組成的技術顧問團隊。小威發給我的專題片裡，有一集專題介紹姜遜成博士的研發團隊，我看了好幾遍。我想把他和他的研發團隊買下來。”
蘇若冰微微一笑：“你打算花多少錢買？”黃瑞誠不假思索地說：“傾家蕩產，在所不惜。”“好，收到！乾一杯。”“等等，我愚鈍，你別又只說半句話。”
蘇若冰笑道：“你不是說能在我的半句話中尋找到另外半句嗎？”黃瑞誠說：“你說收到……也就是說你能聯繫上姜博士？而且，你有把握促成我和他的合作？”蘇若冰優雅地點了點頭。
黃瑞誠像是自言自語：“我明白了……關係不一般哪……”蘇若冰拉下臉厲聲道：“黃瑞誠，你能不能不庸俗？！”
黃瑞誠連忙說：“別生氣嘛，我這不是在推斷另外半句話嗎？我又沒說你們倆是……”蘇若冰瞪眼：“你要再說，我立馬洗手不幹了！”
黃瑞誠忙說：“這半句話信息量太大了！也就是說你決定助我一臂之力。”蘇若冰說：“阿誠，你不會以爲我們這些教書匠都是嘴把式，光會說不會做吧？我要是說，我幫你組建一支世界一流的光伏研發團隊，你覺得靠譜嗎？”
黃瑞誠一拍手：“太靠譜了！你這個教書匠跟我見過的教書匠完全不一樣，你給出的不單是理論分析，而是可以直接上手的操作方法。”蘇若冰說：“好，你如此高看我，我們一言爲定，只要你不放棄傾家蕩產的決心，我就幫你買下姜遜成的研發團隊。你信不信，我有把握幫你做出一個載入MBA教科書的經典案例！”
黃瑞誠欣喜若狂：“我絕對相信！這下我真的要飛起來了！來，我敬你三杯！”說着連幹了三杯。蘇若冰也痛痛快快地幹了一杯。黃瑞誠意猶未盡，呵呵笑道：“天助我也！蘇，現在我是不是可以得出結論，你不反對我做光伏夢了？”
蘇若冰反問：“我的態度對你很重要嗎？”黃瑞誠說：“當然很重要，你是我的老師嘛！”蘇若冰迅速拉下臉：“真無趣！”
黃瑞誠與蘇若冰馬上開始分頭行動。黃瑞誠與浦律師飛往巴黎，跟斯特博特·強生律師事務所簽訂代理合同，同時向歐洲法院遞交起訴書。蘇若冰飛往美國會見姜遜成博士。臨行前，黃瑞誠與蘇若冰去公證處辦理了授權委託。
在北京，黃瑞誠與浦律師登機剛剛落座，蘇若冰就從溫州機場打來電話：“阿誠，你把我當女漢子啦？弄這麼大個畫框讓我扛到美國去，還不能託運，你腦子怎麼想的？”黃瑞誠說：“那是發繡，有溫州特色。”
蘇若冰說：“有特色的東西多了，溫州甌繡、細紋刻紙又藝術又輕便，你哪怕弄個黃楊木雕，我也可以放在行李箱裡託運！”黃瑞誠解釋：“不一樣，姜博士一定喜歡這個……”
蘇若冰反問：“是你瞭解他還是我瞭解他？我從來沒聽說他喜歡發繡！不就是個搞光伏的嘛，用得着送這麼貴重的禮品嗎？”黃瑞誠說：“我們不是有求於人家嗎？”
“黃瑞誠，你還有求於我呢，怎麼沒見你給我送過禮物？你要這麼說我就不帶了！”蘇若冰生氣地掛了電話。黃瑞誠自語：“掛啦？這脾氣……”
浦律師在一旁笑問：“是小蘇吧？就憑你打電話的口氣，不用分析。你應該陪她去美國。”黃瑞誠搖頭：“人家壓根就沒提，我覺得她是不希望我去。”
浦律師說：“要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也放你一馬，讓你跟小蘇去美國。”黃瑞誠有意岔開話題：“我此行的任務是替你們吶喊背書，然後享受天倫之樂。我想兒子了……”
黃瑞誠、浦律師拖着行李箱從馬賽機場接客大廳出來，黃小威走上前接過箱子問：“爸，身體怎麼樣？”。黃瑞誠說：“挺好的，這位是浦律師。”
黃小威與浦律師握手：“歡迎您！您是律師界的翹楚，又是蘇老師的老師，按輩分我該叫您師公。”浦律師笑道：“千萬別這麼叫，我還沒那麼老。”
黃瑞誠問：“怎麼不叫靈子一起來？”黃小威說：“她照顧店呢，店裡生意可好了。爸，我今天還真沒打算接到你。我覺得你會臨時變卦，跟蘇老師去美國。”
黃瑞誠說：“臭小子，你是不歡迎我來法國嘍？”黃小威說：“太歡迎了！你要是真去美國，就有賴賬的嫌疑了。我怕你賴我們律所的代理費，老闆會取消我實習資格的。爸，你說實話，蘇老師一個人去美國你放心嗎？姜遜成博士曾經是蘇老師的戀人哦！”
侯小帆在書房裡上網，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達令禮物宣傳資料》。原先空蕩蕩的書房變得像琳琅滿目的商場，房間裡掛着、擺着、堆着各式各樣的創意禮物、配飾、商品。
滿叔繫着圍兜在衛生間擦洗抽水馬桶，門鈴響了。侯小帆喊：“滿叔公，送快遞的來了。”滿叔答應着打開門，見侯三壽站在門口，笑道：“回來啦？怎麼，怎麼也不打聲招呼？”說着把拖鞋遞給侯三壽。
侯三壽換着鞋說：“我就猜到你在這兒，怎麼改行當鐘點工了？”滿叔呵呵一笑：“孩子一個人在家，我抽空過來看看。”侯三壽說：“叔，我看你是服侍人有癮。她一個人成天吃了沒事幹，用得着你給她清理打掃嗎？看你把她慣的。”
侯小帆從書房裡出來說：“爸，你也太不像話了，一進門就對滿叔公說三道四，太不尊重長輩了！”侯三壽笑着：“你屬豬八戒的啊，學會倒打一耙了。”
侯小帆說：“本來嘛，滿叔公多辛苦啊，你不體諒他也罷了，還說他，不像話。”侯三壽說：“知道你滿叔公辛苦，還叫他來給你當鐘點工？”滿叔連忙道：“是我自己閒着沒事難受，也好順便看看孩子。你們爺倆聊，我做飯去了。壽，晚上別走了，一起在家吃飯。”
侯小帆向侯三壽攤開手，擠眉弄眼地說：“爸，頂一個。”侯
三壽疑惑地看着女兒問：“頂什麼？”“暈倒，頂就是支持一下，連這也不懂！”“啊，又沒錢啦，不是剛給你打過錢嗎？”
“你過來。”侯小帆拉着侯三壽走進書房說，“看見了吧？這是你女兒侯小帆爲全球經濟一體化貢獻的GDP。”侯三壽瞪大眼睛問：“乖乖，你買了這麼多東西，是打算開商場嗎？你這能賺幾個錢呀？”
侯小帆失望地說：“汗，狂汗！你女兒我缺錢嗎？告訴你吧，這是我的創業項目，專門賣還沒有進入中國市場的時尚潮牌。”侯三壽不解：“不缺錢你費這個勁幹嗎？”
“這裡的商品都是全世界最刻薄的時尚買手挑選出來的，在我這裡買可以省去很多搜索時間，我這是造福於品位挑剔的年輕人。”侯小帆說着向侯三壽展示APP。侯三壽笑着：“好，我老侯家出了個活雷鋒啊！你這沒少麻煩人家小威吧？”
侯小帆眼睛一亮：“爸，你知道嗎，小威發明的折扣商品網上定時定點搶購，現在已經風靡法國了，法國幾乎所有的高端商場都紛紛仿效，甚至把整個歐洲都帶動了。你說，小威是不是極品男生？”侯三壽拉下臉說：“這麼好的極品男生，你爲什麼不嫁給他？那個許屁生有什麼好的……”
侯小帆不樂意了：“爸，你又來了，煩不煩呀？！出去！跟你不在一個頻道。”說着將侯三壽推出去關上了門。
三人在餐廳吃晚飯的時候，侯小帆問：“爸，你在西川河是不是把黃叔叔氣病了？”侯三壽大聲道：“誰造謠都造到我閨女這兒了？看我不收拾他！”
侯小帆說：“我媽說的。”侯三壽馬上無語了，只顧埋頭吃飯。滿叔在一旁抿着嘴笑。侯小帆說：“爸，以後別動不動就發火，發火對自己對人家都不好，這個毛病你得改改。”滿叔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來。
侯三壽轉移話題：“你媽開的滿堂春飯店天天好飯好菜給你送上門，你幹嗎還讓滿叔公給你做飯？還有，這房間也該你自己打掃……”滿叔打斷道：“跟孩子沒關係，是我自己饞了，天天吃飯店誰不膩呀？小帆不嫌棄，能陪我這個糟老頭吃飯是我的福分。”
侯小帆得意地說：“爸，聽清楚了吧？什麼人哪，剛拍你一磚，馬上就嘰嘰歪歪，幸虧滿叔公在，不然我還不被你冤死！”侯三壽笑道：“叔，小帆想讓你跳槽，乾脆搬這兒來上班吧。”侯小帆不滿意了：“不許你欺負滿叔公！”
黃金娒與杜光宗在金麥場喝茶等侯三壽。
黃金娒說：“棠梨頭，石勝天和王存根跟侯三壽纔不到半年，就又換車又換房，錢來得多快啊！”杜光宗說：“是啊，他那太陽能電池和LED燈，聽說比賣石油還賺錢。”
兩人正說着，侯三壽進來了。杜光宗連忙迎上前：“侯總快請坐，你能來是給我們天大的面子。”侯三壽笑道：“難得啊，棠梨頭也會講順風話了。”
黃金娒說：“侯總，說你是商界奇才一點兒都不過分。西川河，黃瑞誠辛辛苦苦經營三年，你三下兩下就讓它改朝換代了。”侯三壽笑着解釋：“你們只曉得和尚吃饅頭爽，不曉得和尚求戒苦。西川河一大片地產還是黃老邪的，土地、廠房、寫字樓都是我租他的，連買套房子住還得往他的賬號上打錢。說白了我是替他打工，說我把他趕出西川河，這不是顛倒黑白嘛！”
杜光宗說：“侯總，你就別喊冤了，沒有三分三你還敢上梁山？你現在是高科技、高增長、高利潤，三高的典範，溫商轉型的旗幟。現在還有誰敢不把炒煤、炒房放在眼裡，也就是侯總了，搞的新能源，比炒房、炒煤還賺錢呢！”侯三壽得意地笑了。
黃金娒提醒：“棠梨頭，我們還是言歸正傳……”侯三壽奇怪地看着他倆問：“怎麼，還有正事？不就是喝茶聊天嗎？”
黃金娒這才說正題：“你就別三八二十八假懵懂了，我和光宗手裡都還有幾個閒錢，等你一句話。”侯三壽故意說：“你老婆炒房不是炒得挺好嗎？”
黃金娒擺手：“那是老孃客的事，總不能讓我狗尾巴剁了跟鹿跑吧？”杜光宗接上：“侯總，你不是在擴大規模嗎？我們把錢都交給你，佔多少股份，分多分少，都是你說了算，我們什麼閒事都不管。”
侯三壽點頭：“要是這麼說就好辦了，有錢大家賺嘛。你們要想投了錢再七七八八地來管事，我頭就漲了。就說晶硅太陽能電池板，一塊紙巾大小的電池板就100美元，統統銷往歐洲、美國，還供不應求呢，你們要來管事管得了嗎？”
黃金娒問：“這麼說你同意了，那我們就打錢了？”
侯三壽故意吊胃口：“或者等定了股份比例、簽完協議再打吧……”杜光宗趕緊說：“早打早放心，其他的事全都你說了算。”黃金娒跟上：“對對對，今晚別走，我剛收了一條五斤三兩重的大黃魚，我們一起解決了。”
侯三壽突然問：“阿誠最近在幹什麼？”黃金娒說：“還能幹什麼，聽說去歐洲法院遞訴狀了。”杜光宗不屑道：“五家企業去跟25個國家叫板，你說他是不是住院把腦子住短路了？”
侯三壽若有所思地說：“他短什麼路啊，這可是一筆不賠本的買賣，名氣也是財富啊！人各有志，說實話，我還挺佩服他這種不怕死的勁兒。”
卓高波舉着寫有“蘇若冰”名字的接機牌等候在紐約機場大廳。蘇若冰從機場到達廳走出來，卓高波迎上前問道：“您是蘇教授吧？我叫卓高波，是黃總讓我來接您。”蘇若冰說：“謝謝，卓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卓高波接過行李車道：“黃總說，您在美國期間，我就是您的專職司機加地陪，隨時聽命。”蘇若冰不好意思地說：“這可不敢當。”
卓高波說：“我跟黃總是好朋友，爲您來美國，他給我打了上百個電話，事無鉅細，樣樣過問。”蘇若冰一笑：“今天晚上請你幫我在入住的酒店邊上預訂一箇中餐廳。”
晚上，中餐廳包間裡非常熱鬧，蘇若冰與留美的同學們談笑風生。
老同學議論着：“今天聚會請姜遜成了嗎？”“仙女駕到，落了誰也不能落了老薑啊！”“若冰，我們到現在都弄不明白，老薑要纔能有才能，要風度有風度，他當初那麼死乞白賴地向你求婚，你幹嗎不答應？”蘇若冰笑了笑：“我會滿足你們的好奇心的。”
正說着，姜遜成手捧鮮花走進包間，大家鬨堂大笑。姜遜成被笑得莫名其妙，忙說：“對不起，來晚了。”非常紳士地將鮮花遞給蘇若冰，“若冰，好久不見，你依然楚楚動人。”蘇若冰捧着鮮花說：“謝謝！有來無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件禮物。”說着將畫框交給姜遜成。
姜遜成驚訝地問：“若冰，這是你特意從中國帶來的？”蘇若冰說：“是啊。這是藝術品，溫州發繡。”“我可以打開嗎？”“當然可以。”
姜遜成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當發繡呈現在姜遜成面前時，他瞪大眼睛，嘴角**着喃喃自語：“父親，是我父親……”說着淚水奪眶而出，捧着繡像跪倒在地上，臉緊緊貼着繡像抽泣道，“爸，我對不起你……”
蘇若冰不知道繡像的內容，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在場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誰也不知道姜遜成與他父親之間發生過什麼事。
直到正式開席，姜遜成才舉着酒杯站起身說：“剛纔失態了，我先自罰一杯。”說着乾了杯中酒，接着又倒一杯，“這杯酒我要敬遠道而來的若冰，感謝她送給我一份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想說……不說了，都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吧，別等他們走了才後悔，那就晚了……謝謝若冰，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全力以赴，一切盡在杯中。”說着與蘇若冰碰杯一乾而盡。酒席上的氣氛又變得有點沉悶了。
一位同學提醒道：“別忘了，若冰剛纔答應我們公佈她和老薑真相的。”姜遜成無可奈何地說：“都過去一個世紀了，你們還揪着不放，我就實話實說了。當初，我向若冰求婚，她說她是不會嫁給外國人的……”
蘇若冰立馬反擊道：“姜遜成，我是這麼說的嗎？我說只要你跟我回中國，我就嫁給你，是不是？！”姜遜成辯解道：“反正意思差不多……”蘇若冰說：“差遠了，我可不是狹隘民族主義者。”大家起鬨：“姜遜成罰酒！”
回到客房，蘇若冰往巴黎給黃瑞誠打電話，黃瑞誠剛躺在牀上舒展一下筋骨。蘇若冰對着電話喊：“你給我起來！”黃瑞誠忙問：“蘇，怎麼了？”
蘇若冰說：“怎麼了？連我都被你矇在鼓裡，挺陰的嘛！也不事先跟我打個招呼，我還以爲你送的是梅蘭竹菊、花鳥魚蟲呢，居然把我也給騙
了！”
黃瑞誠說：“這不怪我，你沒問我呀……”蘇若冰斥責道：“什麼都要我問，你就不能主動交代嗎？！不過效果挺好。阿誠，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挺細心，還學會打心理戰了。你是怎麼知道姜遜成跟他父親的瓜葛的？”
黃瑞誠在電話裡說：“這個，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蘇若冰問：“你還知道些什麼？還想隱瞞。行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蘇若冰來到姜遜成辦公室，看到他已把父親的發繡像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姜遜成向蘇若冰介紹研究所的情況。研究所剛剛研製成功第二代光伏產品薄膜太陽能電池，這個技術與第一代產品晶硅太陽能電池相比，硅材料用量少，成本也低得多，從發展的趨勢來看，薄膜電池最終將取代晶硅電池。
蘇若冰問：“你對中國光伏產業的發展有什麼看法？”姜遜成說：“中國晶硅太陽能電池的後續研發與國外存在很大差距，至少落後十年，而薄膜太陽能電池的研發更是空白。我們研發的晶硅四代產品在全球有絕對的優勢，有望將光伏發電的成本降到每度電不超過0.2美元，但目前中國生產的還是晶硅三代產品。我們研發的薄膜產品技術在全世界都還沒有投入生產，一旦推向市場，將使光伏發電的成本降到與化石能源差不多的價格，但是，在中國知道的人很少。”
蘇若冰又問：“這項成果推向市場有難度嗎？”姜遜成說：“從市場發展方向和市場需求來說沒有任何難度，對電力投資商來說更是求之不得，但對生產商來說，裝備更新、設備換代是面臨的最大難題，因爲他們現有的設備都將被淘汰，相當於重新建廠。這種情況，你的委託人還會有興趣嗎？”
蘇若冰肯定地說：“更有興趣。”姜遜成興奮地說：“假如是這樣，我們之間的合作就不會有任何問題。我有把握說服我的團隊，把晶硅四代產品的技術專利和二代光伏產品薄膜太陽能的技術專利同時轉讓給你們……”
蘇若冰搖了搖頭：“如果只買專利，還用得着我大老遠跑來找你嗎？我要的是你們整個研發團隊。”姜遜成被蘇若冰的話驚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蘇若冰拿出一份材料遞給姜遜成：“這是我準備的關於我們雙方技術合作的可行性報告和實施方案，你看一下，也跟你的技術團隊、管理團隊商量商量，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隨時諮詢我，中英文的電子文檔也發到你的郵箱裡了。”
姜遜成說：“若冰，我不得不佩服你有如此大膽的設想。放心，我們會盡快研究，及早給你答覆。”蘇若冰站起身，看了看牆上的發繡像說：“別忘了你父親臨終前的遺願。”
蘇若冰在紐約光伏研究所會議室與姜遜成率領的團隊舉行合作洽談：“……我要補充說明的就是這些，請大家繼續提問。”
提問一：“蘇博士，恕我直言，您提出的雙方合作建議不具有現實操作性，像是紙上談兵。您的第一方案打算斥巨資買下我們的研發團隊，請問，我們爲什麼要賣給您？您說的是爲了雙贏，可我看到的是單贏。你們用一筆巨資一次性買斷我們接下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研究成果，我們因此失去了科學研究的獨立性，成爲你們企業的一個研發中心，這個，好像不太合適吧？”蘇若冰解釋道：“我說明一下，我們並不是一次性買斷你們的研發團隊，我們每年還會拿出相當數額的經費，提供你們做科學研究。”
提問二：“相當數額是多少？根據什麼來覈定？是定量的還是變量的？定量的標準是什麼？變量的依據又是什麼？”蘇若冰一時語塞，支吾了半天說：“這些……雙方可以進一步商榷。”
提問三：“蘇博士，您的第二方案是在中國建立研究所的分支機構，從理論上講可行，而實際上不可行，有點異想天開，勞民傷財。如果這是研究所的一部分，何必化拳爲掌分散用力？如果只是企業的一個技術部門，您完全沒必要設立分支機構，只要向我們購買技術服務就行了，您說呢？”蘇若冰說：“我們希望形成更緊密的合作。”
提問四：“太浪費了。您不覺得不划算嗎？”蘇若冰笑了，笑得有點僵。
提問五：“蘇博士，你們提出的雙方共同投資成立集研發、生產、銷售爲一體的合資公司方案，理論上沒問題。問題是你們對新能源只是一知半解，但你們資金雄厚，擁有絕對的控股權，在公司管理運作上你們說了算無可厚非，也符合公平的原則。但是，爲什麼全球類似的合資公司真正成功的沒幾家？爲什麼作爲科研方將研究成果推向市場依然這麼難？因爲，我們關注的重點在未來市場，而你們更多考慮的是眼前的效益，你們的方案沒能給出解決矛盾的途徑和方法。如果成立的是一家雙方內部博弈的公司，不如不成立。有的時候公平並不等於合理可行，最公平合理可行的還是向我們買技術專利……”
蘇若冰眉頭越蹙越緊，越來越不自信。姜遜成看在眼裡，也有點坐立不安。
散會了，姜遜成說：“若冰，別泄氣，合作談判不可能一帆風順。在你之前，我們曾經和上百家合作對象洽談過，能像今天這樣深入洽談的還是第一次。”蘇若冰沮喪道：“別安慰我了，你的團隊給我狠狠上了一課，使我徹底清醒，我就是一個教書匠，其他什麼都不是。”
姜遜成說：“千萬別妄自菲薄，你方案裡有許多閃光點，讓我刮目相看。接下來你怎麼打算？”蘇若冰說：“承認失敗，負荊請罪。”
姜遜成哈哈笑道：“別說得這麼嚴重，我不是敷衍你，我們中心的談判大門永遠爲你敞開。”蘇若冰說：“好好的一扇門被我一錘子砸爛，再想重開太難了。”
姜遜成說：“不是還有我嘛！”蘇若冰撲哧一笑：“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瞭解？死守你的原則。當初，你只要答應跟我回國結婚，把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再跑回美國，誰攔得住你呀？可你，連你爸都對你沒辦法。”
姜遜成嘆氣：“這些天，看着父親的畫像，心裡總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回國，告慰父親……”蘇若冰說：“別犯傻了，我們要的是世界一流的光伏研發團隊，而不是一個光伏專家。”
深夜，在美國紐約的蘇若冰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着手機，等到一點，她拿起手機聯繫黃瑞誠。清晨，在法國馬賽的黃瑞誠坐在沙發上，兩眼直瞪瞪地看着手機，等到早晨七點，手機響了，他趕緊接聽。
蘇若冰有氣無力地說：“阿誠，對不起，被我弄砸了，方案被否決……”黃瑞誠說：“不會的，我不相信……”
蘇若冰沒等黃瑞誠說完，情緒突然失控，大喊道：“你相信什麼？相信奇蹟發生嗎？相信姜遜成爲了我放棄他的原則，放棄他們的利益，帶着他的團隊投奔你、依靠你嗎？”黃瑞誠說：“蘇，你冷靜點……”
蘇若冰說：“我很冷靜，承認失敗就這麼難嗎？你放心，我會給你解釋，向你道歉，你滿意了吧！”黃瑞誠耐心地說：“蘇，這事都怪我，一開始就盲目樂觀。商場上要是有必勝的法則，我也不至於從西川河灰溜溜地滾蛋。失敗不可怕，找找原因捲土重來，是吧？你方便不方便把方案發給我看看……”
蘇若冰的情緒穩定了一些：“還想看我笑話啊？不發！”黃瑞誠忙說：“行，不發。能告訴我人家否決我們的理由是什麼嗎？”
蘇若冰說：“好幾十條，我還沒來得及梳理。”黃瑞誠說：“這麼說主要是細節問題，說明人家沒否定我們的思路，而是具體的合作細節。”
蘇若冰說：“這還不夠嗎？決定成敗的是細節！”黃瑞誠說：“行，你早點休息吧，巴黎已經天亮了。如果怕我閒着沒事，就發份郵件，讓我消磨消磨時光。晚安。”蘇若冰不滿地自語：“討厭，還惦着方案。”說完打開電腦發郵件。
黃瑞誠、浦律師、黃小威在瓷器店吃早餐，劉靈子忙前忙後。黃瑞誠大致上把蘇若冰在美國的情況講了。黃小威說：“爸，我建議您立即飛美國。”黃瑞誠搖頭：“我要是不打招呼飛過去，還不得被你蘇老師劈頭蓋臉罵回來。”
黃小威笑着：“要不我打電話幫您請示一下？不說是您的意思。”黃瑞誠說：“此地無銀三百兩。她那麼聰明的人，瞞不過的。”
黃小威撓頭：“怎麼辦？總不能看着我爸着急上火吧。”浦律師認真地說：“應該讓小威替你去一趟美國。”
黃小威忙附和：“對，我和靈子一起去。”黃瑞誠說：“誰去都不如我自己去！”
這時，劉靈子又端來一碟菜說：“飯好了，大家都上桌吧！”黃小威高興地一拍手：“來嚐嚐我們家靈子做的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