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的坐在她的身側,伸手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手。
她身子一抖,然後又安靜下來。
籬落知道她並沒有睡,所有人都退下了。
她慢慢開口,“主子,籬落來了。您不看看我嗎?籬落想你了!”
她的手回握籬落的手慢慢的加大力度,然後籬落繼續說道,“主子愛上了那個人吧,別忘記皇后娘娘的話,她不希望你爲她們報仇,只希望你過得幸福。如果主子愛上他了,就別再猶豫了。我想這纔是皇后娘娘想看到的,她一定會高興的。”
沫顏埋在被子裡的臉上滿是淚痕,她心中絞痛。
慢慢的籬落將她頭上的被拉起,然後伸手擦去她的淚,心疼難忍卻仍舊忍着淚水,微笑着說,“女人流淚是天性,籬落不希望主子被堅強的利刃傷害到了你自己。”
沫顏突然坐起,一把抱住籬落,這個她自小相伴到大情如姐妹的丫頭。
籬落拍着她的頭,安慰着她,讓她將心中的委屈全數瀉出。
她趴在籬落的肩頭,淚水肆意。
籬落以爲她愛上了軒轅冷,以爲她心中煎熬的是愛情和仇恨難以割捨和權衡。
可是,她怎麼能明白,愛情與仇恨她從來就沒有權利去權衡。
她只能任人宰割,任人欺辱,有口難言。
她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是如此的難以啓齒,難以讓人接受。
籬落好似知道她的想法般,也不多問。
來的路上陶姑姑跟她說了大致的情況。
她們都以爲她與軒轅冷之間早已愛的深刻,可是卻不知昨夜她被那個一國之君送與道了別人的懷抱。
“主子,籬落真的希望看見你能幸福。只要皇上對你是真心的,你就放下復國的想法……”
“籬落……不要說了……”她的心更加疼了。
她從來就不是那樣胸懷抱負的女人,父母的仇恨她無法忘記,報仇一直縈繞心頭,可是她從來沒想過要用愛情去交換。
籬落的每一句都如同刀子割划着她的心,那些與軒轅冷的回憶又重上心頭。
不是她放不下,而是他……從未真心過,至始至終都只是一場陰謀。
她忘不了,那些蝕骨的疼痛和侮辱。
她的愛他不屑一顧,甚至被他拿來用作羞辱她的武器。
籬落來過之後,她終於不再那樣不吃不喝。
其實她並不是想死,而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
自此後開朗調皮的她在蕭寒宮中也開始沉默寡言,飄絮和陶姑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究竟那天晚上在宮外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敢問。
這一天,她自宮外回來的第十天。
軒轅冷來了,不是來她的萃軒閣而是直接去了瀟 湘樓。
隨後她也被宣召而去,她步履浮輕踏入了瀟 湘樓。
千若若果真消瘦了不少,只不過比起她只怕還遠遠不及。
她的身子輕飄的很,彷彿腳下踩雲,輕的不着痕跡。
軒轅冷的眼盯着她,想要挪動的目光卻似乎怎麼也無法挪動。
她只是輕輕一福,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那個男人在她的心中早已經什麼都不是,半點分量都沒有了。
“愛妃,今日感覺怎樣?”他眼中平靜卻語氣中透着關切。
千若若諂媚的聲音傳來,“臣妾只怕是沒多少日子了,以後還望皇上好好珍重自己。”
嬌柔中透着無限的愛戀和憂傷,那聲音便足以迷惑一個男人的心。
軒轅冷走過去,坐在她的身側,“愛妃不是說有人找到了秘方嗎?”
千若若眼神一亮,她身邊的大宮女即刻答道,“回皇上,是找到了,可是方子到底是來處不明,只怕會傷了主子的身子。”
軒轅冷眼看了她一眼,語氣凌厲,“找個人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那宮女又說道,“奴婢們爲娘娘萬死不辭,只是那方子只用於已婚女子纔有效……”
她遲疑着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在清楚不過。
這屋子裡,這整個蕭寒宮中能試藥的也就只有夕沫顏一個人了。
沫顏脣角微勾,薄涼而蕭瑟。
擺明了要拿她開刀的,只不過依千若若的個性她已經很沉得住氣了,拖到今日才說。
軒轅冷掃了一眼那個宮女,然後又看了一眼抿嘴而立不出一言的沫顏。
此時千若若卻開口說道,“皇上,總不能讓涼妃姐姐替我試藥。就讓老天決定臣妾的生死吧,今日請皇上來,只不過想再見皇上最後一面。來人將藥端來。”
她悲哀的語氣伴着臉上的淚傾瀉而出,那般悽婉蒼涼。
軒轅冷冷冷說道,“最不好的後果是什麼?”
那個宮女急忙回道,“聽說普通人只會身上出些疹子,可是若是染病的人那就有性命之憂。”
她的話又一次將沫顏推上了死路。
疹子和性命之憂,他會選哪一個?
如果是昔日,沫顏一定會主動的喝下那一碗藥。
可是今日她不想,心中更是明白那碗藥喝下之後絕不是隻有起疹子那麼簡單。
只是他無論怎樣選擇已經不重要了,她的心早已經不爲所動。
他,再也別想傷害她。
他的眼看着她,淡然而疏離的表情讓他的心一陣悶漲。
她該是生氣的,甚至吵吵鬧鬧。
他來之前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她一定會氣憤的甩給他一巴掌。
而他,不會怪她。
無論此刻對她心中是愛還是恨,將她送與給別的男人怎麼說她有足夠的理由生氣。
但是他作了,而且做的那麼幹脆。
甚至坐立難安,悔恨交加的
時候仍舊沒有撤銷那道旨意。
她的心碎了嗎?
他爲什麼沒有聽到她心碎的聲音?
他的手在衣袍中緊緊攥着,她竟如此堅強嗎,那顆蓮花之心依舊完好嗎?
喉嚨緊緊的,讓他接下來的話咔在咽喉。
輕輕咳了幾下,那冰冷傷人的話終於到底還是脫口而出,“涼妃,先喝下吧。”
只一句話,他又一次將沫顏,那個她無法不愛上的女人送到了絕路上。
他以爲她會蝕骨的疼痛,他以爲她會心碎。
可是,他卻不知道一個人的心碎與痛苦都源自於對一個人的愛,若愛沒有了,也就沒有了責怪。
沫顏淺笑點頭,然後再衆人的驚呼中喝去了大半碗。
她未猶豫半分,未說一句話。
千若若眼前的亮光越加的閃爍,她心中的那蝕骨的疼痛彷彿一瞬間得到了釋放。
然後是衆人驚訝的叫聲,和一個男人漸漸慘白的容顏,還有一雙驚慌失措的鳳眸。
他在她倒下之前接住她的身子,她竟然那麼輕,輕的彷彿一片羽毛,彷彿一鬆手她便會隨風飄走。
忘記了他是恨她的,忘記了他是要傷她的,忘記了剛纔那藥是他要她喝下的。
他只覺得那蒼白的臉上生機越來越少,黯淡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空洞。
她嘴角的血慢慢的流成淌,止不住的流了一身,將她白色的衣袍染成了紅色。
他大驚之下竟忘記了傳太醫,要不是太醫當時就在場主動過去診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沫顏,你怎麼了?”他急切的關心,無法掩蓋。
她的臉上蒼白入紙,卻仍舊凝着微笑,伴着鮮血的笑顏觸目驚心,淒涼無比。
“沫顏要死了,不正是皇上想要的結果嗎?”她的笑凝結在脣邊,眼眸中透着悲哀緩緩合上。
太醫診治完,當即大驚失色。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軒轅冷大聲的咆哮着。
“回陛下是種了毒,鶴頂紅。”
太醫慘白的臉上佈滿細密的汗珠。
他的眼眸當即頹然無力,怎麼會?
玄冰此時聽到喊叫聲也衝到了屋裡,一見這樣的情形也顧不了許多,伸手點了沫顏的幾處大穴才拱手說道,“皇上,你忘了無聲師傅給您的清神之水。”
他才恍然大悟,“快去拿來。”
玄冰很快就出去了,屋子裡的奴婢,除了萃軒閣的幾個人哭的一塌糊塗,剩下的都瑟瑟發抖的跪在一旁。
他就抱着那個女人,那個讓他不覺間愛入骨髓,卻狠心傷害的女人坐在大殿的中間。
深深凝着她的眉眼,她的面容。
她是如此美麗,容貌傾城,卻無法爲他所有。
這到底是什麼命運,爲什麼她此生還要不遠千里的來到他的面前?爲什麼要讓他愛上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