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望眼欲穿的白色

周瀅回來之後,我自然是什麼也沒有發現,什麼也沒有問出口。我只想珍惜我們現在的和平,畢竟那天早上的戰爭在我心裡留下了一道深深地疤痕。

沒過多久,就快要到春節了,我倆難捨難分的黏在一起了好幾天。

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了她的手機微信列表,我發誓我不是偷看的,我平時沒有偷看她手機的習慣。我在她洗澡時,滿腦子都想着那天單靜兒的話,實在忍不住打開了她的手機,好吧,我承認我是在偷看。可惜她的微信列表沒什麼異常,我正準備放下手機,又靈機一動,打開了她的QQ和微博,自然是什麼都沒發現。所有女人在偷查另一半的手機時都是福爾摩斯轉世,可我這個福爾摩斯卻沒發現她的任何蛛絲馬跡的“犯罪”行爲。她常聊天的人也只有我和她爸媽、幾個普通朋友。所以那天的事,應該是誤會吧?我在心裡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因爲我知道我心裡還在糾結着。

大年二十八,我送她到西安北客站。

“回去了別吃太胖啊!”她拉着我的衣袖。

“放心吧,你纔是,別胖起來——其實胖起來也沒事,反正我都愛。”我還是隻能對她開口說這些肉麻的話。

“好啦好啦,我要進站了,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別把什麼東西落下啊!用不用我給你列個清單?”她一邊站在進站隊伍的最後面走的很慢一邊嘮叨着。

“沒事,你就放心我吧。”我抱了她一下。

“那我走了啊!記得想我啊,傻瓜!”她衝我做了個鬼臉然後拉着那碩大的行李箱匆匆地進站了。

回家後,我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的日用品,準備坐車回家。

今年的春節我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閒在家裡,而是爲婚禮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帶着靳昱輝見過我父母兩回,他們似乎對他很滿意,也沒有起什麼疑心。於是兩家近日商量着彩禮的事、婚禮的事、房子的事......結婚真的是件比想象中還要複雜的事情啊。

大年初八我約好了靳昱輝一起去挑戒指。

出門前,我爸叫住了我:“你和昱輝的事......挺好,可不要辜負人家。”我一邊費力地提着高筒靴一邊反問他:“你怎麼不說希望他不會辜負我?我可是你女兒啊!”

“呵,兩個人都不要辜負對方就好了。”他語重心長的笑了。我知道,他話裡有話。

“知道了。”我提好那像是要勒死我小腿的高筒靴,可能我最近胖了。我提起包正準備出門,他又開口了:“你倆結婚之後,就住在新房子了是吧?什麼時候開始裝修?”

“過完年就開始裝修了啊,人都聯繫好了,是昱輝爸爸的一個熟人,在裝修方面很在行的,你放心吧。”我有點不耐煩。

“那——”他頓了頓:“那個小瀅呢?她不回老家嗎?一直留在西安嗎?”我就知道,他在疑神疑鬼。

“那就要看小瀅自己的意思了,人家想留就留不想留就走了啊!我不和你說了我要出門了。”我迫不及待的打開門。跨出大門的那一秒我聽到他嘆了一口氣。

我剛到樓下就碰上了靳昱輝。我邊急促地解釋邊走向他:“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我爸他剛剛......”

“沒事,我也纔到。”他打斷了我。並給了我一個很期待什麼似的微笑。

我們逛了一下午,終於選擇了一對不那麼誇張的戒指。“話說,你下個月就要嫁給我了,可我還沒給你求過婚,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你們女生都重視儀式感這個東西。”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沒什麼,我也不在意那些。”我擡起頭看了看他,他繼續給我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怎麼感覺,你心情不好嗎?”我笑着問他。

“沒什麼,只是——”他擡起頭看着遠處,“真的沒什麼。”

“那我們去前面的咖啡廳坐一會兒?”我語氣輕快地轉移了話題。

“好。”

到了咖啡廳後,我們各自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安靜地坐了很久,誰也沒有開口講出一個話題。我能看出來,他有心事。

“其實——”他開口了:“其實我只是想到了她,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我承諾過會娶她,我們曾一起討論婚禮的主題,要拍什麼風格的婚紗照,她覺得什麼都得按她喜歡的來,爲此我們還吵過架。”

他低着頭,默默地敘述着這些我一直不知道的他的過去。“我以前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從來沒有。直到我上大學,我也沒想着要那麼快找一個女朋友。那時候我剛進大學,誰都不認識,除了宿舍裡的人,班裡的人我都不熟。但是她,她是個特別熱情的女孩兒,主動來和我講話,她學習特別好,還總叮囑我要好好學習,那時候我還特別不屑,覺得大學只要不掛科就行了。她隔三差五的約我去圖書館,推薦給我很多有關學習的書,但我每次都揹着她看一些懸疑推理小說,呵。反正剛開學的那一個多月都是她主動找我的。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在追我,在那之前,我還從來沒被女生追過。”

“後來我們慢慢地熟了以後也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大一的時候,我因爲第一次談戀愛,根本不知道怎麼談戀愛,她常常說我木訥,不懂怎麼哄女生。然後我就去努力的學怎麼談戀愛,甚至還去知乎上查過,哈,我就想方設法的努力對她好,看我舍友給女朋友送什麼禮物,我也就買一樣的東西送給她,後來我們的感情也越來越好了。到了大二的時候,我倆就在我們系裡成了大家口中的模範情侶。”他自顧自地說着,像是根本沒在給我說,而是在給他面前的那杯涼掉的咖啡說。“我們也經歷過吵架和分手,但每一次都能和好如初,每一次和好之後我們都會更加珍惜對方。我們曾經那麼好,我怎麼也沒想到後來會是那樣。”他苦笑着嘆了口氣。

“我們畢業後也順理成章的租了房子一起住,並各自找了實習的公司,工作了幾個月後,我發現她公司裡有一個男生,對她窮追不捨,我氣壞了你知道嗎?她說她也爲此很苦惱,但因爲都是同事,不好撕破臉。可我忍不了啊!我就找到他們公司,好好教育了一下那個混小子。當然,她也理所應當的被開除了。我們爲此在大街上吵了一架。我以爲那也只是像往常一樣普通的吵架,我以爲我們當天晚上回去就能和好,我以爲這種小事在我們的感情中是不足掛齒的。我們當天晚上確實和好了,但是從那天起,我們的關係明顯沒有以前那麼親密了。”

“爲什麼啊?”我的聲音很小,因爲在開口的一瞬間我意識到自己打擾到他了。

他還是沒有擡頭看我。“爲什麼啊,我當時也不知道,呵。我以爲我們的感情到了瓶頸期,她的脾氣越來越大,爲了什麼小事都能和我鬧起來,我每次就無底線的去向她道歉,哪怕我知道自己沒做錯什麼。我努力的做好一切,努力照顧她,什麼都順着她的想法來,什麼都依着她,期待着我們的感情有所轉機——直到那天,我發現了,我才發現,我像個傻瓜一樣,我怎麼那麼久才發現。我發現她和那個男人睡過覺,他媽的,她甚至爲他打過胎。”

“那——那你去他公司找那個男人的時候她什麼態度啊?”我小聲地問。

“我去的時候,她沒有攔我。我打那個混小子的時候,她也只是在旁邊默默的看着,我當時一心想的是她被那個混小子單方面的騷擾着——誰知道啊,全都是演戲,她演的真好。要不是我那天翻衣櫃時找到她的一件很久沒穿的風衣內兜裡藏着的那張醫院墮胎單子,我不知道我還會像傻子一樣被她瞞多久。我每次都會做安全措施的,而且那張單子上面的時間正是我去他們公司的前一個禮拜,那幾天她還說是因爲不舒服去醫院洗胃了要請假回家休息幾天——我他媽的就信了,我他媽的就信了。她重新回到我們的出租屋後我還給她燉湯,天天叮囑她要補好身子,後來我真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巴掌。”他使勁地捏起桌子上的煙盒子,像是那可憐的煙盒子做錯了什麼似的。然後他從中取出了一支被捏的有些癟的煙叼在嘴上,用力地按下打火機點燃,繼續說道:“那天晚上我吵都沒和她吵。她一進門,我就把那張單子拍在桌子上,她還沒開口,我就扇了她一巴掌。我發誓在那之前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動手打她,可是她,可是她......”他眼眶有點紅。

“我幫你去倒杯白開水吧?”我站起身來。“不用。”他揮了一下手,示意我坐下。

過了幾分鐘,他像是平靜了下來:“她跟我解釋了很多,她說她根本不準備和那個男人好,他們只睡過一次,***而已,根本沒想過要劈腿,她委屈的哭了,哭的很大聲。我當時,我當時——我當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她背叛了我,她怎麼還能冠冕堂皇的說着沒想過要劈腿?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看到她哭的那一瞬間,我心疼極了,但我也恨死她了,這兩種感覺並不衝突,你知道嗎,一點也不衝突,我不知道爲什麼。”

他滅掉了那支無辜的煙,重新點起一支。“那是我唯一一次,在她哭的時候沒有去哄她,我什麼也沒說,我當時氣極了,我恨不得殺了她,但我什麼也沒有做,我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她哭。然後,我笑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在嘲笑我自己,還是在笑她假惺惺的那副面孔。”他像一個癮君子一樣用力地吸了一口煙。

“後來......她問我願不願意原諒她,和她重歸於好。我去他媽的!虧她問得出口。我在氣頭上,什麼也不想說,甚至都不想再看到她,她那假裝無辜的臉,真讓人噁心。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就坐在客廳裡一直抽菸。然後她就默默地去房間裡收拾行李了。我知道,我們徹底結束了。”

“可是後來......怎麼回事啊?”我試探性的問他,畢竟這可能是他心裡的雷點吧。

“我刪掉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她也沒有再聯繫過我。我一個人住在那間出租屋,班都不上了。一個人喝了兩天的酒,什麼都沒吃,抽了不知道多少盒煙。過了一個星期,我終於整理好情緒,辭了職,退掉了我們的房子,然後回到咸陽。剛好那時候也快過年了,我也不準備找工作了——其實,那時候我的心態已經稍微好一些了,我想着,過完年後,就在咸陽找個工作,好好的重新開始。”他滅掉了煙。

“然後,去年大年初八,我接到了她媽媽的電話。”他停頓了幾秒,苦笑了一下:“整整一年了啊。”

“她媽媽氣急敗壞的告訴了我她的消息,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她媽媽說她回到老家後沒有找工作,也很少出去,在家也很少說話,只知道我倆分手了。她媽媽說以爲我倆當時只是鬧彆扭,像往常一樣小分手,過幾天就會好,沒想到最後,沒想到......”他沒有說出“她跳樓了”那幾個字,那可能是他心上這輩子都無法抹平的傷口。

“得知那個消息後,我覺得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真的,我掛了電話之後,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我又氣又恨,我氣她,也氣我自己,同樣地,我恨她,也恨我自己。年過完後我一個多月都沒去找工作,也不知不覺得過上了她走之前的那種生活,每天抽兩盒煙,出門除了吃飯就是買菸,一直到我爸媽逼問了幾次以後我才告訴他們。我當時真的想跟她一起去的心都有了,我覺得是我害了她,是我殺了她,我至今都這麼覺得。”他聲音有些啞。

“直到我爸媽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家人搬到西安,爲我找了工作,強迫我去上班,每天給我反覆灌輸着'不是我殺了她,她在天堂會好過的'之類的話。慢慢地,時間還是幫我消化了很多情緒和心理障礙,我也開始正常的生活了,可沒過多久,他們就認爲我徹底走出來了,不再給我灌輸那種話,而是開始催我找下一個女朋友,我哪有心情找下一個啊,如果她走後幾個月我立馬找了下一個,那我還是人嗎?”他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在我面前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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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後來,有一次,我偶然間聽到我媽一個人在陽臺偷偷地哭。那一刻我才決定,我不該一直爲過去的事自責而不前行了,我不該因爲自己的情緒傷害了我爸媽的心。他們希望我能好起來,他們要照顧整個家,要照顧我妹妹,還要照顧我,我都25了,我是個男人,我怎麼能讓我爸媽還爲我操心着,我真的於心不忍。”他終於擡起頭,平靜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的從這段陰影裡走出來。”我說了句很敷衍的話,但我是真心的,畢竟這個時候除了這樣說,我還能怎麼做?

“謝謝。”他很困難地對着我微笑了一下,我知道那表情是他用力逼自己做出來的。

“我希望你能放心,既然要和你結婚了。”他咬了咬嘴脣,像是在努力地組織着語言。“雖然是形婚,但我會照顧好這個家,也不會給你帶來太多負面情緒的,希望你能輕鬆一點。”說完這句話,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好。”

“還有......感謝你今天聽我說這些事,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有必要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和經過,你也可以講給周瀅。沒關係的,她隨時也可以來家裡住,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的。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可以好好在一起,兩個人要經歷很多磨難,才能走到最後的。遇到一個對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謝謝。”我簡短的回答了他。

天氣逐漸地暖和了起來,2019年的三月,我們舉辦了一場並不隆重甚至有點過於簡單的婚禮。

我們上了婚車後,靳昱輝在我耳朵旁邊小聲地說着:“等會兒要接吻的時候,你就忍一下。我會盡量不貼地那麼近,你放心,你要是覺得很牴觸,那我們就假親,你把嘴呡住......”

“沒關係的,我們的爸媽親戚都在場,咱們就真一點吧。”我鎮靜的跟他說,實際上,我緊張死了。這車裡悶得要死,西安這座城市也是一如既往的堵。我真後悔當初酒店怎麼沒定的近一點。

周瀅答應了我今天會來參加我的婚禮的,我拿出手機,打開我和她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後一條消息依舊是我的那句:“醒了嗎?”。

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再發一條消息給她時,車停了。我把手機放進包裡,匆匆下了車。

我要和靳昱輝簡單地彩排一遍,所以只能把包遞給我的伴娘——單靜兒,她小聲對我說道:“周瀅中午再來還是提前到?我什麼時候接她?”

“你注意點我的手機,如果收到她的消息你就用你的手機打電話給她,我等會兒可能沒機會碰手機。”不用叮囑那麼多,我很放心單靜兒,況且我要趕緊彩排了,剛剛堵車耽擱了二十多分鐘,我們比預計的時間晚到酒店。

儀式快要開始了,靳昱輝先從側面上場,我在宴會廳門口隨時待命着。

我緊張得攥緊了拳頭——不是因爲我要結婚了,我只是在想今天周瀅會在婚禮上做出什麼舉動,會不會中途就跑出去?會不會在臺下偷偷地哭?會不會......什麼反應也沒有,平靜的參加完我的婚禮,我想了無數種場景。

“走吧?”我爸在我身後拍了一下我的脊背,我被嚇了一跳。

“緊張什麼呢?昱輝在等着你,快上臺吧。”我看到他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好。”我點點頭,挽着他的胳膊,順着音樂放到副歌部分,緩緩地走上了臺。我刻意放慢腳步,用餘光掃着兩側,在宴會廳裡尋找着周瀅的身影,可惜,她沒有出現。

被邀請的我們的高中同學們圍在兩桌,面面相覷,一邊敘舊,一邊猜測着我們是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當然,除了單靜兒,沒人知道怎麼回事。可憐的她還要在那裡一邊給我當伴娘一邊幫我們演戲。

宣誓、交換戒指、牽手、接吻,我都儘量表現得很真實,但我其實累極了,我想趕緊結束這一切,於是我進入了夢遊狀態,慢慢地開始心不在焉,直到靳昱輝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肘,我才擡起頭——該扔捧花了。我轉過身,背對着人羣,我把那束綁着紫色絲帶的白色假花隨手向後一丟,那束捧花像顆**一樣飛進了我身後的人羣中,而這顆**的響聲,是那些搶捧花的人嘰嘰喳喳的聲音。

“......從今翻開嶄新的一頁!當歲月的車輪行駛到公元2019年3月12日這個吉祥喜慶的日子,當時光定格在12:40分這一刻,一幕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就此開始了! ”說實話,這個司儀真的快要把我吵瘋了,這麻煩得要死的儀式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現在只想見周瀅一面。我環顧四周,瘋狂地尋找着周瀅的身影,我要打電話給她,該死的,我的手機去哪裡了。

我用餘光瞥到我身後的單靜兒,我想,我的手機應該在她那兒。

我們在一片拍手聲中結束了,哦不對,是暫時結束了儀式,因爲到了和大家碰杯的階段了,我匆匆換了敬酒服。我平時不怎麼喝酒的,所以早就讓靳昱輝準備好了“假酒”。我們一桌接着一桌的向大家答謝,和那些認識的或者根本沒見過的親戚們碰杯。我現在只想要我的手機。我遠遠地看到她坐在高中同學那桌,淡定的補妝。

終於到了高中同學這兩桌,我趁機湊近單靜兒,小聲又焦急地在她耳邊問起:“見到周瀅了嗎?不是讓你接她到這桌嗎?沒給她打電話嗎你!”

單靜兒一邊假裝若無其事的“暖場”,一邊小聲地貼近我耳邊說:“沒見啊,打了四五個電話,她根本就不接!到底什麼情況啊?”

糟了,我心裡就一個想法:她一定是沒有來參加我的這場假婚禮,而是一個人在家裡哭吧?

我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場演戲,我恨不得現在就換掉敬酒服回家——那個屬於我和周瀅的家。

“他倆啊!很顯然高中那會兒關係就很好了,後來也就順其自然地走到一起了呀——”單靜兒端起一杯紅酒,笑嘻嘻地說着,“我覺得這可能就是緣分吧,在輝哥人生最艱難的時候,要不是之之,每天安慰他,對他好,呸,說到哪了。我是說——輝哥對之之也很好啊!之之和輝哥,簡直是絕配啊!你們說是不是!”她眼睛睜得很大,再加上她手舞足蹈的樣子,足以讓周圍的人都相信她的話。

“那昱輝和他那個前女友呢?怎麼回事啊到底!感覺那女生走了之後,輝哥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朋友圈也很少發,微博更是什麼都不發,我還以爲他對感情絕望了再也不會交女朋友了呢!”有個女生八卦了起來,我記得那是我的高中同學,但我已經忘了她叫什麼了,一定是單靜兒幫我邀請的。

“呸!”單靜兒喝了一大口紅酒,急促地嚥下去,來不及控制自己被紅酒衝到的猙獰的表情,就趕緊打斷那個女生:“你到底會不會看場合說話呀!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們分手後半年多輝哥才和之之在一起的。之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又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女生,大家高中時關係就那麼好,現在走到一起也很正常好吧!”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能說會道的本領我真的是遠遠不如她。

這場假婚禮終於快要接近尾聲了,我和靳昱輝在門口送客,挨個賠笑臉。“周瀅她......最後也沒來嗎?”靳昱輝小聲地問我。

“沒有。”我回答的很簡單,希望他不要問我什麼情況,因爲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我現在焦慮的像是急着回家吃飯但卻被老師拖堂的初中生一樣。

“彆着急,等會兒結束了你就說你要去你們的房子拿東西,然後去找她吧,你爸媽和我爸媽這邊,我幫你應付。”他輕輕地把手放在我的後背。

“好,謝謝你。”

送完所有的客人,我告訴爸媽要去取東西,意料之中,我爸阻攔了我:“什麼東西啊那麼重要?我們兩家人下午還要一起吃飯的!”

“爸,之之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帶你們和我爸媽一起先去我們的新房子吧。”靳昱輝及時站出來幫我說話。但他的話就像是杯水車薪,我爸根本不吃這一套:“那讓你媽陪你一起去吧,我把車鑰匙給她。”

爸,你非要在這個時候逼死我嗎?

“老閆啊,就讓之之去吧,咱倆先跟着昱輝去看他們的新房子,好不好?”我媽挽住了他的胳膊,慈祥又溫柔地說着。感謝我媽及時救場,不然還不知道我爸要把我拖到什麼時候。

“那你快點,下午咱們一家人還要一起吃飯,我和你媽晚上還要趕回咸陽。”我爸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我童年裡每一次伸手準備打我卻被我媽攔下時的表情一模一樣。我總是能想起童年裡的那些“慘事”。比如我被他發現寫完作業後沒有自覺複習而去畫畫;比如我放學後沒有在十分鐘內到家;比如我沒有去補習班而被正在跟蹤我的他逮個正着——我是真的不想去補習,因爲那個老師家太小了,擠着坐二十幾個學生,腳臭味混着汗臭味讓我根本沒法認真地聽課。總之,成年之前的那十幾年裡,我沒少捱打。

我順利地逃出了他的手掌心,根本還來不及換掉敬酒服和好跟鞋,急匆匆地跑向路邊,向路上經過的每一輛車招着手,管他是不是出租車。越是着急的時候越是倒黴,過往的每一輛出租車上都有人。我在路邊硬生生等了將近十分鐘,才終於等到一輛空閒的出租車。

“周瀅——”我幾乎是破門而入。

她蜷縮在沙發上,抱着那個我在去年聖誕節時送給她的巨型毛絨玩偶,目光呆滯,似乎她並沒有發現我是多麼衝動的進了家門。然後,她平靜地擡起頭,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小聲地說道:“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

“我怎麼可能不回來啊!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婚禮的時候你去和單靜兒坐在一起,婚禮結束我們就找藉口一起回來,逃跑的藉口和計劃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你怎麼就沒去啊?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整個婚禮,全程我都在等待你的出現,我甚至想,我甚至想,這婚他媽的我不結了,我就是想見你,你知道我今天一天是用什麼鬼心情辦完的這個婚禮嗎?我他媽快要着急死了,你的手機是幹什麼用的?你準備與世隔絕嗎?”最後兩句話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就是,我就是......”她突然開始抽泣,“我就是害怕而已。”

她擡起頭,像是個被冤枉了的孩子一樣對我說:“我怕在婚禮上我會哭出來,我會壞了這件事,我怕你爸媽把我們的事戳穿然後把我從婚禮上趕出去,我怕,我怕極了,我怕死了,你知道嗎?我怕得要死。”

“那你就不能發微信告訴我嗎?來不來說一聲啊!你害怕,你不敢,你什麼都不做,你讓我在那麼辛苦的一天裡,一邊假惺惺地向別人賠着笑臉,一邊擔心着你,你委屈!你他媽最委屈,我呢?我今天是怎麼度過的,你有想過我嗎?”我顧不上講道理了,她再怎麼可憐的表情都壓不住我的火氣。在我的印象中,我從來沒有這樣對她吼過。大多數時候我們之中總有一個人會先低頭,遷就對方,不論誰對誰錯。大多數時候,那個人都是我。

“我就是不想接到任何人的電話!我就是不想聽到任何有關你結婚的消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別人手牽手舉辦婚禮!非要我這樣說給你聽嗎?”她突然開始嘶吼,眼淚以一個完美的路徑在她臉上劃下一條弧線。

“你這是怎麼了?”我走近她,“你看看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們之前怎麼說的?我結婚這件事是爲了什麼你不知道嗎!?我當初沒問過你的感受嗎?我沒照顧過你的情緒嗎?要是你當初說一個不字,這婚我都不會結的,我他媽什麼不依着你?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想,我他媽什麼事沒依着你?”我努力壓低自己的音量,但我的怒火已經衝昏了我的頭腦,我沒法保持理智。周瀅,你這次真的惹到我了。

“你依着我?你意思我在無理取鬧了?”她又突然鎮靜地質問着我。

“對!”我脫下了高跟鞋,使勁地摔在地上。不是爲了嚇唬她,我很少做這麼傻逼的舉動,我是真的氣極了,我想摔掉眼前所有的東西。

她咬了咬嘴脣,音量由低到高的向我示威:“你他媽說什麼都有理!做什麼都有理!你他媽發什麼脾氣!你他媽的喊什麼啊!”確實是我先開始對她吼的,我承認。但我快要失去理智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冷靜下來。我脫掉另一隻高跟鞋,這次沒那麼使勁地摔在地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閆奕之。”她把那個巨型玩偶放到沙發的另一邊,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我們這樣吵下去有什麼意義啊,你說,到底有什麼意義啊,能結局什麼問題啊!我們冷靜地談談,可以嗎?”她的哭腔裡像是夾雜着一絲無奈。可明明是她先惹怒我的,我纔是那個無奈的人啊。

看到她那哭紅了的眼眶,我心軟了。是啊——她總有辦法讓我冷靜下來。

我們沉默了很久,她跟我說:“對不起,我就是——我不是故意想激怒你的,我就這麼一次,我承認我有點無理取鬧了,因爲你要結婚了,我怎麼能看着我最愛的人和別人結婚,我心情那麼差,你能理解我嗎?”我就知道,這件事還是她心裡過不去的一道坎。

“好。”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抱住了她。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消除她心裡的這道坎,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避免我們又一次爲這件事爭吵,我只想和她好好的,她怎麼就不明白呢?或者說,她明白,她什麼都明白,但她就是在這件事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到了傍晚,我接到了我爸的電話——該死的,我差點忘記了還要和他們一起吃飯。

對不起,周瀅,我只能再一次“拋棄”你,你會理解我的吧?

對不起,你知道我都是在向所有人演戲,因爲我要保護你,你知道的吧?

對不起,我愛你,我想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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