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救贖

我曾經幻想過,在那個狹長又黑暗的山路盡頭,究竟會是什麼在等待着我?我覺得會是一束光,毫不留情地刺在我眼中,然後,會有一個人,他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他會微笑着向我伸出手,然後將我從那泥濘的地獄中拉出來。他會擁抱我,然後跟我說:“都結束了,你可以開始做新的你了,再也不會有什麼事傷害到你了。”於是,他會走進我的小世界,幫我一起清理掉那些不堪入目的殘骸,還有那些黏黏的黑色的戾氣。他會幫我搭建起一個新的世界,那裡有深藍色的大海,和一望無際的淺金色沙灘。我會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連衣長裙,和他漫步在沙灘上。這是我的小小的夢想,即使明知道那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我也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一遍一遍地幻想着,奢望着。

如果說那個被突如其來的籃球砸得粉碎的閆奕之已經死了,那麼那個穩穩地接住籃球的閆奕之就會繼續苟活着。這兩種選擇我都不要,可我沒得選,那個籃球已經飛過來了,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它丟回去。我要把那些嘲笑我的人全部砸成碎片,我要他們像脆弱的玻璃一樣被我砸地粉碎,然後我會站起來,把頭髮甩到腦後,走到他們身邊,用他們曾經嘲笑過我的力氣,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的嘲笑回去。不止要嘲笑,我還要殺死他們,我要用數以萬計的方式,殘忍地回敬他們。

我們把靳夢寐送回家後,一起回了——我們的那個房子。路上,我們什麼也沒有說,我也什麼都不想和他說。

回到家後,我懶洋洋的把地上衣服、抱枕、茶几上的煙、茶葉盒、散落的雜誌井然有序的收拾到它們原本該待在的地方。靳昱輝似乎並沒有被這“垃圾場”一樣的場景給嚇到,而是很自然地換了拖鞋,走到客廳,鎮靜地坐在沙發上,點起了一支菸。

“讓一下。”我從他面前把那個堆滿菸頭的菸灰缸拿起來,轉身倒進垃圾桶裡。

“單靜兒——她都跟你說了?”他低着頭,面無表情的問我。

“說了。”我若無其事的撿起茶几下面的那幾個飲料瓶,該死的,垃圾桶已經滿了,我得把垃圾袋的口繫上,重新套一個。

“之,我不是......”

“沒事,單靜兒她那個長舌婦,能幫你瞞這麼久已經很不錯了,你該好好感謝她纔對。”我打斷他,熟練地從茶几抽屜裡拿出一卷垃圾袋,套在那個空空的,有點發酸的垃圾桶上。

“之,如果你想離婚,我們明天就去辦手續,我絕對不會拖累你,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只是不希望你難過,你知道的,我爲了你什麼都願意。”他擡起頭,鄭重其事的說着。

我冷笑了一聲。

靳昱輝,你他媽到現在了還在假惺惺的演一個單純的好人有什麼意思呢?

我走到他面前,鎮靜地說:“你滿意了嗎?”

“什麼?”他大驚失色的樣子真是可笑至極。

“我說你他媽現在滿意了嗎?你綁住我了,我和周瀅也分手了,我現在屬於你一個人了,你滿意了嗎?嗯?我他媽就不明白了,我有什麼好讓你圖的?你圖我什麼?你想要我嗎?可以啊——”

他突然站起身來,顧不上自己手裡的煙已經燃到盡頭:“閆奕之,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你他媽不用再演了,有意思嗎?說什麼爲了我你什麼都願意,你他媽可真會說話,你順理成章的用形婚的藉口把我綁住了,你開心了?你滿意了?哦不,你還沒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我現在就給你,我現在就給你。”

“你他媽瘋了!”

“對,我就是瘋了!我他媽的就是瘋了!怎麼?現在瞧不上我了?你到底想要什麼?我的祖宗。”我開始不顧一切地親吻他,用自己尖長的指甲嵌在他的後頸。

“你他媽能不能別這樣!”他一把推開了我,似乎意識到自己手上的菸頭開始發燙,於是使勁兒地把那可憐的只剩下一小截的菸頭丟進了菸灰缸裡,“你當我是什麼人了?我說過我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了嗎?高中畢業後,我這些年打擾過你嗎?我他媽如果不是爲了你和周瀅能走下去,想幫你一把才和你結婚的,我就不姓靳!我就出門被車碰死!我他媽就千刀萬剮!”

“演得真好,靳昱輝,你演得真他媽的好!周瀅騙我,單靜兒騙我,我他媽萬萬沒想到的就是你會騙我!我他媽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我他媽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知道嗎?你他媽真有意思,這場戲你演了八年!真是辛苦你了,真是他媽的辛苦你了!怎麼?現在到手了,怎麼又反悔了?你想要的我給你,我現在就給你,以後也給你,我不跟你離婚,我給你一輩子!怎麼樣?夠不夠?算我他媽欠你的!算我他媽欠你的!”

他欲言又止,我看得出,他渾身都在顫抖,“閆奕之,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你媽了個逼!”我對他嘶吼着,“怎麼了?演不下去了?還是說這麼輕易的得到了反而覺得沒意思了?是不是?玩夠了?”

我能想象出自己現在臉上是什麼樣猙獰的表情,但我顧不上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從小就是爲了別人而活的,我爲我爸媽活,我爲我愛過的每一個人活,我爲所有人努力地活着,唯獨沒有爲自己活過。我想要的很簡單,我只想要爲自己而活,我想要一個足以讓我信任的人,就這麼簡單的祈求,老天爺你爲什麼從來就不允許呢?你偏心,老天爺,你偏心。我爸媽得到了一個孝順的女兒,周瀅得到了一個努力愛過她的人和一個即將和她白頭到老的人,單靜兒在那麼多次戀愛後找到了自己的真愛,靳昱輝處心積慮的得到了他想要的,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呢?老天爺,我的禮物在哪裡?你怎麼能這麼偏心?我做過什麼傷天害己的事嗎?我殺過人、放過火嗎?你究竟想繼續把我置於哪個我去過的或者沒去過的地獄?

靳昱輝,你曾是我生命中最美好最單純的那一片淨土,你是那條狹長又黑暗的小路盡頭等待着我的那個人,你本可以拯救我的,你本可以帶我去一個美好的世界的,但你沒有。我曾給自己製造過一個完美的機會,鼓起勇氣走向那個美好的世界的,但是你沒有允許,憑什麼?憑什麼你要控制我?憑什麼所有人都要控制我?你知道嗎?在過去的八年裡,我是多麼的信任你,我自認爲你是那樣美好的一個人,我認爲我是配不上你的。我的泥濘的骯髒的小世界已經千瘡百孔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希望我在你眼裡永遠都是那個再正常不過的女高中生。可我這些年都在飽受煎熬,你知道嗎?

現在的我多麼想就變成了菸灰缸裡的那截被他丟掉的短短的菸頭,在熄滅之前至少理直氣壯地燃燒過,至少輝煌的、燦爛的活過。我甚至嫉妒那截短短的菸頭,因爲我沒有那樣以自己的方式活過任何一秒鐘,我跋山涉水的從一個地獄跳向另一個我以爲是天堂的地方,但總會有另一個地獄在半路把我攔下,再狠狠地把我拖拽進去。

靳昱輝,我恨你。我恨你爲什麼可以毫不吝嗇的揮灑自己的感情,我恨你爲什麼可以理所應當的設下這個我絕對會跳進去的局,我恨你明明可以繼續在我的世界裡做一個傻傻的大男孩,但你卻偏偏撕下了你的面具,張牙舞爪的恐嚇我。靳昱輝,我配不上你,即使是現在,我也認爲我配不上你。我不配擁有你那橫衝直撞的感情,我甚至不配你送我的鑽戒和婚紗,我不配擁有那場簡單而又華麗的婚禮,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珍惜那些我不配的東西,它們就偷偷地溜走了。靳昱輝,你把我所有的尊嚴都踩在腳下了,你把我的世界橫衝直撞地砸得粉碎,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你樂意了嗎?你覺得這八年來一直很卑微嗎?所以現在你要讓我來當這個卑微的人嗎?你要讓我在你的恩典之下苟延殘喘的活着嗎?

“之?”我擡起頭,看到他慌張的臉,“之,你怎麼了?”

我知道我的急性焦慮症發作了——又是那種可怕的窒息感,那種末日將至感。我受不了了,我什麼都聽不到,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嘶吼聲,我用力地抓緊自己的肩膀,彷彿這是我僅有的救命稻草一樣。我求求你,停下來,我疼,我真的很疼。我感覺到了,有兩行灼熱的眼淚從我的眼眶中流出,它們肆無忌憚地嘲笑着我。

“之?”他用手捧起我的臉,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寧可去死也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想把臉埋進自己的胸腔裡,但我什麼力氣都沒有,我只想,我只想,讓腦海中那吵鬧的聲音停下來。

“藥......我的藥,在......我的......包裡。”我使出渾身解數,艱難地從嘴裡擠出幾個字,希望這可以救我的命。

“藥?噢,好,好。”他轉身迅速地把我的包從玄關拿來,“是這個是吧?是這個淺黃色的藥片對吧?你等等,我給你倒杯水。”

他慌張地跑到飲水機前,顧不得飲水機是開着的還是關着的,使勁地按下那個紅色的開水按鈕。

“之,現在可以吃藥了,你把嘴張開,來,你別哭,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有一瞬間,我恍惚的認爲眼前的這個人是周瀅。

過去我總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遇到神燈,他會實現我三個願望,那我一定會許願:希望自己可以有花不完的錢、永遠不用刻意保持的身材、和周瀅白頭偕老。但現在,如果神燈出現在我面前,我想我會重新許三個願望,不,一個就夠了,不能那麼貪心——我希望,我能離開所有人。

當我腦袋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蜷縮在臥室裡,身上披着那條淺灰色格紋的薄毯子,一定是周瀅塞進我的行李箱的,我原本沒想帶它。

“好些了嗎?”靳昱輝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水走進我的臥室。

“嗯。”

“可以聽我說嗎?說完之後,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他把那杯熱水放在我的牀頭櫃上,輕輕地坐在我的牀邊。

“好。”

“我承認,我當年確實很喜歡你,而且這事,除了我,就只有單靜兒知道。”他沒有看我,像是在陶醉地念故事一般,“但你那個時候和隔壁班的那個女生,處得那麼好,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喜歡她的。我那時候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你和那個女生分手了,我就向你告白。但是後來,我問了單靜兒,我問她你是不是隻會喜歡女生,她說她也不知道,但是我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奢望,但願你不是一個‘純’同性戀。”

我笑了一下,不是在笑他說的話,而是想起了當初他頭一次知道我是同性戀時的那個誇張的表情。

“後來你去了西安,你告訴我你和那個女生分手了,但你發的動態,和跟我的聊天語氣,我能看得出,你每天都很消極,所以我忍住了。我想盡可能的安慰你,讓你的心情好起來。我真的不想趁人之危,我又不是那種小人。但是那天,當我聽到你和你舍友吵架的時候,我是真的氣壞了。”他嘆了口氣,“就像前陣子得知靳夢寐懷孕的消息一樣。”

“知道我爲什麼阻攔了你嗎?兩次都是。”我微笑着開口了。

“你怕我捅婁子,對不對?你覺得我就是個做事沒分寸的幼稚小屁孩兒。”他也笑了。

“對。一直到前幾天單靜兒找我之前,我都是這麼想你的。”

“其實我知道。”他繼續微笑着,“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幼稚,我也自己反思過,是不是我成熟起來了,我們就有機會了。可是後來,在我得知你和那個女生和好的消息時,我就知道我們根本沒可能,你確實是個‘純’同性戀。所以我只能,我只能把對你的喜歡都埋在心裡面。”

“我耳朵刁,聽不了煽情話。”我打斷了他。

“好——”他像看個孩子一樣的看着我,笑着嘆了口氣,“後來上大學之後,我就一直通過單靜兒瞭解你的消息。直到我碰到她,我的前任。我突然感覺某個人感動到我了,於是我就和她在一起了。我承認,我對不起她,因爲我和她在一起的那幾年,還是會偷偷的想着你,有時候甚至不是刻意的,就是很多時候,都會無緣無故的想起你。那幾年我就一直在剋制我自己,因爲單靜兒告訴我你上大學後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別提那個渣滓,提起我就來氣。”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不提。那周瀅,可以提嗎?”

“可以,你說。”

“大一的時候,我還偶爾會在微信上問候你一下,其實我那時候有很多話都想跟你說,但我都不能說,所以每次都假裝不經意的問候你。知道你過得還可以,我就放心了。但是後來,大二的時候,單靜兒告訴我你和那個渣滓分手了,據說她傷害了你。我那個時候氣急敗壞,真的想衝到你們學校,去好好找一下那個渣滓。但是我忍住了,因爲我知道,你嫌我幼稚,你嫌我做事總是莽撞、不計後果。所以我沒有,我就一直暗示自己,你不需要我,你不需要我。但我還是擔心你了很久,那幾個月,我幾乎每隔三四天都會問單靜兒你的消息,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看你的朋友圈和微博,看看你有沒有更新什麼動態,看你最近心情怎麼樣。一直到——你和周瀅在一起之後,我感覺你好多了。我感覺你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很快樂,我就知足了。或者說,我也徹底死心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終於決定要好好對待我的前任,我想徹底,打從心底的放下你、祝福你。”

“然後呢?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那個女孩兒。”

“有。”他堅定地回答了我,之後的一瞬間裡,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暗淡,“我在和她在一起兩年之後才真正地開始愛上她、努力對她好。說句沒良心的話,我當時就想着,把曾經想要給你的一切好,都給她,就當是給你了。”他笑着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雖然我那時候已經放下你了,但很多次,我和她擁抱的時候,我都有那麼一瞬間,希望那個人是你。”

“你很對不起她。”

“我也這麼覺得。但我當時真的沒想那麼多,我就想着,我能一直和她走下去,也挺好,雖然她脾氣不好,很難伺候,但是身邊有個人陪,心裡總是暖的。後來,我們畢業同居了之後,我終於覺得我的生活可以走上正軌,和她一起好好生活的時候,那件事就發生了。”

“她也對不起你,你們扯平了。”

“不,可是她付出了她的生命,這怎麼算扯平了呢?我身上揹負着一條人命,不是嗎?”他轉頭看向我。

“你說得對。”

“我那時候就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談戀愛了,我覺得我和別人在一起只會害了別人,我怕我遭報應,你知道嗎?”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我看到了,他的手在使勁地攥緊着他的褲子。“但是後來,單靜兒跟我說,你和周瀅的事被你爸媽發現了,你可能需要一個假男友、甚至是形婚對象。我也知道你爸是什麼樣的人,畢竟你高中的時候沒少跟我講。於是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幫到你呢?我是說真的,我的出發點,真的是想要幫你,我就想,如果能幫你解決這個大問題,讓你幸福的和周瀅一直在一起,那我也就無憾了。”

“你真這麼想?”我伸手去牀頭櫃摸索着煙盒。

“真的,不騙你。”他的眼神又一次亮了起來,“我發誓,我是真心的,我那時候都想好了,只要你能和周瀅好好的,我願意一輩子都一個人,我願意你把她接來家裡一起住,或者你不願意,你去繼續和她住,我一個人住在這裡,也沒關係。我就是想,我就是想看着你快樂,僅此而已。你能信我嗎?”

“嗯。”

“雖然我知道你和周瀅這次是徹底分手了,但我不希望你一直這麼消極下去,我希望你能夠再去找到一個足夠對你好的人——不會再傷害你的人。”

“那恐怕很難。”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可以。”我終於找到了我的黃鶴樓,我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叼在嘴裡,“給我個火。”

他從另一端牀頭櫃上拿出了打火機遞給我:“我就是想知道......你......”

“怎麼像個娘們似的?說話吞吞吐吐的,有什麼就直接問。反正我又不會殺了你。”我開玩笑着點燃了自己嘴裡的那隻煙。

“我想知道,你一直不肯跟我在一起,究竟是爲什麼?因爲你真的只喜歡女的?還是因爲我太幼稚?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對你有意思吧,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想讓你知道,又怕你知道。但我心裡隱約覺得,其實你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

“那你爲什麼——”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從我們高考完那天晚上在KTV狂歡完之後,他送我回家時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那句“你是要走了嗎?”不就是他頭一次鼓起勇氣來問我,他心裡埋藏了兩年的問題嗎?可惜,那個時候,他不明白。六年之後,他還是不明白。在兩個人相識之後的幾個月裡,如果這兩個人都沒有在一起的話,那說明着這兩個人接下來一輩子都不會在一起。這不是我從哪裡看到的謬論,是我自己心裡的原則。因爲我認爲,兩個人相識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以朋友的關係相處的話,那就根本做不了愛人。我不是追捧“一見鍾情原則”,我只是簡單地認爲,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是朋友的話,我會對對方講很多話,有很多話,是不能講給自己喜歡的人的。而這些話一旦講給了我的某個朋友,他就等於被定了死罪,他將永遠都只能是我的朋友,這不怪我,是他要以這個方式和我相處的,我別無選擇。

其實我不是一個‘純’同性戀。在和我的初戀在一起之前,我也有喜歡過一個男生,但那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了,沒什麼好講的。但爲什麼我一直把那個女生稱之爲初戀而不是在她之前的那個男生呢?因爲那個男生跟我說過:“閆奕之,你騙我,你說你是第一次,但你沒有流血,你騙我。我那麼喜歡你,我愛你,但是你騙我,你怎麼那麼狠心?你怎麼能騙我?”那是在我第一次和別人上過之後聽到的話,這句話就像一條長長的荊棘一樣,再後來的很多很多年裡,爬滿我的全身。我們當然就分手了,在他講出那句話之後,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離開了他的家。一個對我毫不信任的人,沒資格被我稱之爲初戀。

但爲什麼我後來一直都只和女生談戀愛呢?這很簡單,其實很多人都不是‘純’同性戀或者‘純’異性戀。只是因爲你愛上了某個人,而這個人恰巧和你是相同的性別,所以你就會被冠上“同性戀”的標籤,僅此而已。即使已經是21世紀了,但很多人都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很多人看到某些人,只和同性在一起,就會講“這人絕對是個‘純’同性戀。”或者看到有些人時而和同性在一起,時而和異性在一起,他們就又會講“這人絕對是個雙性戀。”,其實這種話很愚蠢,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愛上同性或者異性,你愛上的那個人是什麼性別都不足以證明你就是“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但他們都不明白這個道理,靳昱輝不明白,單靜兒不明白,甚至連周瀅也不明白——她只是恰巧愛過我而已,但她總是堅信着自己就是雙性戀。

“你不會明白的。”我笑着吐了個菸圈,看着它緩慢的在空中滑行着,然後慢慢地變淡,直至消失。

“那你還是覺得我幼稚,對嗎?”

“不對。”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呢?”

“等你能明白的時候。”

“究竟有沒有這個時候?”他笑了。

“會有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似乎睡着了,但又似乎沒有。不知道自己把煙滅在哪裡了,管他的,我現在很累。不過我好像還沒有卸妝?我今天到底化妝了沒有?我不知道,我腦子很亂,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就像是一個裝滿奶油的大碗,然後被一個攪拌器洶涌的、毫不留情的攪拌着。我的頭有點痛,我想安靜的睡下,我想就這樣安靜地睡過去,別吵了行嗎?我不知道該求誰?老天爺?老天爺,我再一次求求你,讓我安靜地睡一會兒吧,這些天我太累了,我是真的很累,沒人知道,但你知道的,對吧?我要睡了,別再吵了。

在我久久地掙扎過一番之後,終於,我還是被吵醒了。是單靜兒大小姐的電話。

“喂,我就不計較那天的事了,但現在,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你的每件事都很重要。”我充滿睏意地笑了一聲。

“我這幾天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爲,也一直在想你和輝哥之間的事。其實我就是打從心底覺得,輝哥是真心愛你的,你看,這麼多年了,你的哪個女朋友最後不是把你傷透了的?但輝哥一直默默地在你不知道的那一面裡,很單純的喜歡着你。你知道嗎?現在這個社會,這樣的男人真的很少很少,我希望你能珍惜他,我不是說讓你和他在一起,我就是說,希望你也能對他好一點,就算是看在你倆現在是法定夫妻的面上。”

“就這事?”

“不是——不是——”她說話語氣突然急促了起來,“我要跟你說的是,哎呀,總之先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怎麼?對不起那天往我臉上潑水了?”

“你滾呀,說正經的。我這幾天就一直在想你們的事,不只是你和輝哥,還有你和周瀅的事。我之前一直覺得周瀅真的對你很好,也很專一,她是我萬萬沒想到會出軌的那個人。所以——所以我就越想越氣,我就把她的微信刪了,微博也取消關注了,但在我準備刪掉她的電話號碼時,我覺得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她那樣傷害了你,我怎麼能輕易放過她?”

“所以你就打電話罵了人家一頓?”我放聲大笑了起來。

“哎呀,我一開始確實只是想罵她一頓的,誰知道,她居然理直氣壯地說你倆分手不關我的事,還讓我好自爲之。我氣死了簡直要——然後,然後我就跟她說‘你不珍惜閆奕之,會有人珍惜她的’,再然後,她就像是踩到什麼雷點了一樣突然問我什麼意思,我就,我就跟她說了。”

“你跟她都說什麼了?”我緊張了起來。

“我就跟她說,‘靳昱輝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會無條件對之之好的人,他永遠不會讓之之受到傷害的’。”

“我去你媽的!你跟她說這些幹什麼?”我突然坐了起來。

“誰讓她先激怒我的?她就問我,靳昱輝是不是早就預謀好要搶走你了,我就跟她說‘輝哥纔沒你想得那麼有心機’。然後她就像瘋了一樣的罵了我一頓,把我快氣死了你知道嗎?明明是她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她怎麼還有理了?所以我就準備好了一百萬句罵她的話,但我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她就把我的電話給掛了。”

“你呀——你怎麼什麼時候都是個長舌婦?”

“你能不能別再說我了,我快要煩死了,我本身就是爲你好,你知道嗎?因爲我知道你就我一個朋友,你受委屈了,我就想幫你出口氣而已。”

“我和她都分手這麼多天了,我倆都已經斷了聯繫了,你怎麼又跑到人家那裡去惹是非?”

“哎呀,我煩死你了!我好心爲你好,你還這樣說我,算我自作多情!算我自作多情好嗎?氣死我了,你們一個個的都來氣我,吃力不討好!我究竟是爲了誰呀!”她氣憤地掛掉了電話。

我就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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