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萍的病情正以驚人的速度好轉,這是醫學界的奇蹟,熟知內情的人卻無不驚歎刀子的奇術。
白草除了精心照顧媽媽,想的就是怎麼答謝刀子,可是正如刀子所言,這是善行,不需答謝,所以最後一次療治結束後,他悄悄溜出了病房。
哥哥說了在救治所的後花園等我,怎麼不見呢?刀子四面張望,目光停在院牆邊,腳步緩緩向前……
鞦韆,我的鞦韆,你總是載着一個白紗飛舞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你讓我憶起那幸福也回味那苦痛。我曾想過以後不論在哪看見你我都不理你了,可是每次看見你,我都管不了自己。你不是鞦韆,是她,不,是我自己,是我每夜熱情相邀的夢魘,是我刻在心上的烙印,是我嵌在靈魂深處的魔記……我……愛你……
往事如夢,追憶只令人心痛。刀子的心血化作顆顆淚珠,溢出眼來、劃過臉龐、溼透衣襟、掉在地上……
“你就是刀子?”一個男人突然出現,突然這樣問。
“是,可我不認識你!”刀子難堪地抹着淚。
男人面露厭色卻突露兇相,“你最好老實點,白金是我弟弟,你對他做了什麼你心裡有數,馬上去糾正你犯的錯,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來是白金的哥哥,我就說不認識嘛,這下好嘍,人家找上門來了!說我不老實?我何曾不老實過?大丈夫敢作敢當,幹嗎要不老實?
“我做過什麼我是知道,但你最好別逼我,白金是罪有應得,他做過什麼他也心中有數,但願他從此改邪歸正,否則我秉神鬼術宗旨要將他剷除!”
“你……”白金的哥哥無言回駁,手指在刀子的臉上,只差要搧耳光。
“白先生!”小猛的出現也很突然,輕輕拔開對方的手,卻無比嚴厲道:“我弟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需要我重複強調吧?”
不等對方答話,小猛拉起刀子就走,刀子見他一路喜洋洋、美滋滋,不由奇道:“花姐要回來了嗎,你這麼高興?”
“晉級培訓還差十天才結束,你花姐還要在東部會幾個朋友,起碼要半個月呢!”
刀子聽了便在心裡盤算,那時我的內傷也就好了,但願這半月裡不需動用御體**。
小猛不知弟弟心中所想,半天玩笑道:“你不怕那個人嗎?他也是你說的那種有尊位的,怎麼不下跪告饒?”
“我幹嗎跪?我纔不怕他!你說過我們要鋤強扶弱,還說尤其不能放過那種自持有地位的行兇之人,我按你說的做,錯不了!”
“喲,不錯呀,終於開啓度惡從善的慧眼了,也終於拿他看東西了,不錯不錯!”
刀子不知小猛是調侃,羞慚道:“其實我也是近日才了悟的。兩月前,我奉主命輯拿烏雨卻有辱而歸,此事令我自恨,也使我反思,惡人本身已惡,何況多詐?我雖秉善而行,其實姑息養奸。假使我當日行事剛果,何至留下烏雨一患?卻要哥哥爲此費神。此類恨事,我從前做得太多,哥哥常施教誨,我都不曾悔悟,如今再不能錯下去了,哥哥寬和仁愛,我卻不該因此自廢。”
小猛不忍刀子爲烏雨一事負愧,戲言道:“攻城之時你我各有使命,你沒抓到烏雨,我也沒拿住院陸中天,既然都沒完成任務,咱兄弟倆內部處理一下就算了,難道真要報到將軍那裡……”
小猛先時還笑,說到後面頓時黯然。刀子心中疑惑卻不敢多問,隨哥哥取道警衛培訓中心。
作爲搏擊顧問,安南在警衛培訓中心的工作十分輕閒;作爲諜殺員張軍的監控者,安南的任務又時時潛着危險。
這個身材高挑、眼睛清澈的大男孩,自從歸隊,自從知道了爸爸所作的犧牲,他一改從前的自卑,心魂裡充斥起豪情,向外揮灑着健美的青春氣息。
任務中,他象個老成持重的獵手;生活裡,他象個安靜文質的學生。以至他剛來報到時,門衛把他當作延誤訓期的學員批了一頓。安南也有他調皮的地方,直到門衛訓得口乾舌燥,他才笑吟吟地出示了相關證件。後來那門衛一看到安南就會臉紅,安南卻總是回給他一個暖人的笑容。
可是今天怎麼了?這個健朗的大男孩懶懶地趴在射擊場外的圍欄上,雙眉緊蹙、淚眼悽悽,牙齒就快在下脣咬出血痕,抖動的下巴象在強壓着快要爆發的哭聲……
你怎麼了?今天陽光燦爛、和風徐徐,你的心裡卻在下着綿綿秋雨。是什麼讓你如此憂傷?你含淚的眼睛一直在看什麼?那個女孩嗎?哦……原來是愛情!
是啊,人們都會因此欣喜也會爲此哭泣,何況這麼年輕的心?更讓他痛苦的是,愛情發生於何時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愛情來得並不突然,只是遊進他心門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罷了,直到心跳完全受她控制,他才知道,原來這就是愛情!
“你愛我嗎?我不知道,可我愛你!跟他在一起,你快樂嗎?也許吧,你笑得那麼開心!忘不了啊,讓我從何說起?初見你時,我的感覺並沒給我一點提示,你象一陣春風吹來,綻開一朵牡丹,那時那景晃如一夢;短期而隱秘的搏擊培訓,我們的相處是否能說情投意和?在那七天裡,你苦練的汗水一直伴着你不歇的歡聲笑語,聽我談起父輩的往事,你曾灑過感佩的淚水,那雙握住我的手是多麼暖人,她還撫過我臉上的淚,不象手,分明是交心的真誠!臨別了,你讓我怎麼忘記你印在我脣上的那一吻?那麼火熱深情!是幸福的烙印、痛苦的傷痕……匆匆告別,你未留下隻言片語,我沒來得及傾吐心意。乍聞你被隊裡除名的消息,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好長一段時間,你真的失了蹤影,可你突然出現,就象帶回我久逝的生命,卻爲何讓我痛得不能呼吸?我只恨哪,恨我自己,是我的木訥遲鈍寒了你的心,還是他的歡騰火熱勝了我的情?悔呀,我悔不當初!幸福曾多次試問,我卻瞎眼負手、不聞不提,纔會逼你另覓知音,而我空啖悔恨!靈子,告訴我,你幸福嗎?這是我早已無顏問起,卻一生都想知道的事……”
安南心語喋喋,目不轉睛地望着射擊場上的靈子,靈子笑,他也笑——哭着笑,笑了又哭,哭過再也不能笑……
靈子卻依然在笑,作爲精衛隊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高密隊員,她的行動當然不爲隊友們所知,除了小猛,誰又知道她就是往精衛隊頻頻傳送情報的“訪客”?
她今天是跟王真博來的,王真博是部長的兒子,在警衛培訓中心任搏擊教官。爲了接近王潤澤,靈子跟王真博談起了戀愛,可惜王潤澤猜不到靈子的身份,不然怕是接受不了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唯一令人不安的是,王真博全身心投入了這場愛情,他從一個不立業絕不成家的事業狂變成個情場中的溺水者。因此靈子常在心裡跟他道歉,今天也不例外,“對不起了,傻小子!誰讓你有個作亂的爹呢?你以爲我就好受?那邊圍欄上還趴着個傻小子呢!”
靈子瞟着遠處的安南,見他身後走來個人,是隊長!
小猛盯着一動不動的安南,幾秒的困惑後,他猜到了這個隊員的心事,又是個爲情所困的傢伙!他親切地搭過一隻手去,對方回給他一個快捷的警備動作,待看清來人,安南慌忙去抹那一臉的淚,“隊長……”一語未了又忙清嗓子,剛纔那一聲嘶啞得怕人。
小猛故作不察,將安南引到一邊的草地上坐下,又故意誤解道:“又在想你爸爸的事了吧?別難過了,喏,這是以精衛隊的名義審覈的更正書,上面有將軍親筆簽署的證明,千萬收好它,你爸爸的事要一年後纔會由軍部對外澄清,我也爭取不到提前平反的機會,現在只能這樣了,你要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丟了!”
安南輕輕點頭,心裡難免驚疑,隊長話音不祥,難道……
“別瞎想!”小猛拍拍安南的肩,“好好執行任務,不管發生什麼,一切有我!”
安南心頭一熱,不覺哽咽,“隊長你要多休息,別累壞了,有些事……但憑各人的命運吧……”
小猛聞言心酸,安南呀,我就知道瞞不了你,其他隊員都不明白我那天說的“政治手段”,但你猜到了。
“不!不能聽從命運,倘若真的有命運,也不能屈服它惡意的安排,否則即使沒有背離正義,也是默許了邪惡,你能明白的!”
安南含淚點頭,是的他明白,但他更明白一件事——隊長不是在給他打氣,而是給了他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