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貴的客人,您有什麼心願麼?”到了樓上,夜空坐在靠牆放的一把皮椅上。雙手交叉,笑着問道。
老人有些激動,手裡的手杖掉落在地,他開口道“壽命!我想要十年壽命!”
手杖緩緩滾動到房間的角落,默默停了下來,手杖龍頭鑲嵌地碧玉龍眼默默睜着,像是在安靜的看着這場鬧劇。
“那,您想用什麼來換呢?”
“金錢!我全部的金錢都可以給您!”
“不行,這不等價呢~”
夜空還是笑着,帶着惡略與不懷好意,他看起來有些興奮,交叉的手指此時彼此緊握。
“那,那您看,您看中什麼了,只要我有的,您全部都可以拿走!!”老人眼中滿是瘋狂,大衣後背已經被汗漬浸透,豆大的汗珠順着蒼老的臉頰流淌。
“那愛情,友情,親情也無所謂麼?”夜空身體向前傾了傾,爲舔嘴脣,原本閉着的眼此時也掙開了,裡面紫色的六芒星閃爍,有些詭異。
“無所謂,我只要能活下去,其他什麼都無所謂!”老人雙手顫抖,聲音有些歇斯底里,昂貴的大衣被他弄得滿是褶皺,眼神飄忽不定帶着紅血絲。
他已經瘋了!
夜空看着老人的醜態,抿了抿嘴,突然覺得有些無趣,眼中的六芒星消失,他放緩了身子。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我給予你二十年壽命,但是我要收走你的愛情。”
聲音冷漠低沉,透着一絲死亡的氣息。
又是一個貪婪而醜陋的人類啊。
老人沒有察覺到,反而很興奮,他沒有想到愛情如此值錢,甚至認爲自己賺了一筆很大的買賣!
“好,好,好,太好了!那現在....”
“可以開始了。”夜空接上他沒有說完的話,用手指輕敲扶手,下一瞬間,屋內地板上一道紫色的六芒星陣赫然亮起,在幽暗的空間中有些刺眼。
老人癲狂的看着地面的法陣,多年願望以付出如此小的代價實現,他現在有些無所適從。
“亞歷山大•凱勒閣下,您願意用靈魂中的愛情做代價來換取此生的二十年壽命嗎?”陰沉透着死亡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一雙骷髏手從法陣上方的黑霧中伸出,它展開一張寫滿古文字的黑色卷軸,血紅色的文字鋪滿整張紙,詭異又陰森。
充滿不詳。
老人沒有理會那張卷軸上的死亡氣息,雖然察覺到有哪裡不對,但比起夢想的實現,那些都無關緊要!
他顫抖的在卷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下一刻,神蹟出現。只見那捲軸被收回黑霧的一瞬,黑霧就纏上了老人。
老人只感到頭皮發麻,整個人涼颼颼的,像是墜入冰窟窿裡,汗毛聳立,那是人類對危險的本能。
他牙開始打顫,冷汗肆意的流,他有些堅持不住,正當想叫停時,黑霧又鑽回了魔法陣。
而站在夜空面前的老人也不見了,變成一位中年男人,眼神不再渾濁,反而堅定有力!
他激動的看着自己沒有皺紋的雙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夜空手裡轉着小刀,百般無賴地看着他耍猴,眼裡只有刺人的冷漠。
中年男子匆忙的說了聲謝謝,跌跌撞撞的轉身離開二樓,直奔樓下。
門口的兩位保鏢看到老爺變成現在這樣,絲毫不感到驚訝,仍冷靜的爲其開門。
就在這時,夜空從二樓下來,將手中的柺杖扔給其中一位保鏢,並叮囑他“告訴你的主人,只有等價才能互換。”有些意味深長,隨後轉身回到自己的小酒館。
屋外黑色的保時捷呼嘯而過,捲起一陣塵埃。
一旁進來賣酒的客人,有些氣惱:“夜老闆,這誰啊?”
“一位買酒的客人。”夜空滿不在乎的聲音從酒館傳來。
捲起的塵土緩緩落地,此時已是夕陽,要落山的太陽盡力發揮着自己的餘熱,將天空染紅。
微弱的餘光灑在樹上,映在地上樹影斑駁。初夏的風在黃昏時刻還是有些冷,捲起地面上的些許葉片,徐徐地吹着。
歲月靜好,一起如往常一樣,忘憂鎮,平靜而安詳。
夜空仍捧着聖經品讀,忽然像是略有所感,他看着門口緩緩說道“果然,什麼都是等價互換呢~”
不過永世的愛情和二十年的壽命真的等價麼?
夜空合上書,笑眯眯的想着。有些人真是……
不可救藥!
“啪”
書被扔在桌面上,完全看不出書的主人有愛護過它。
一道白影隨着書的落下,竄到地上,留下一堆貓毛。
“喵!”
....
“老爺,到家了。”在王城中一角的古堡門前,司機恭敬地打開車門,彎腰提醒自家老爺。
被稱作老爺的卻是一位中年男子,看樣子也就剛剛四十的樣子,身上卻穿着並不合身的高定,服飾的樣子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才穿的,與他表現的年齡完全不符。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就下了車。
剛剛進入古堡的大門,就看見一個女僕急匆匆地趕過來,剛跑到男人面前,就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微微顫抖地開口道:“老、老爺,夫人發現您與凱特小姐的事情,突發心臟病,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男人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在搞什麼鬼,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要爭風吃醋,但面上不顯,語氣中也不見絲毫着急,只是淡淡的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一旁的管家見狀走了過來,伏在男人耳旁不知說了什麼。旁的人看來只是老爺聽完管家說的話,眉頭一鬆,開口吩咐道“多派些人,照顧好夫人,大病一場現在她太過疲憊,我明天再去探望。”
明明是自己夫人生病了,卻絲毫不擔心,話裡話外還透着一絲薄涼。
而後男人邊快步走進了自己的臥室,不再理會古堡中的瑣事。
半個小時過後,男人走了出來,他換了一身合適貴氣的西裝,並吩咐車馬,前往王城中參加宴會。
————
醫院,急診病房內,一位年過五十的夫人滿臉疲憊的躺在病牀上,神情中透着頹廢與絕望,她望向窗外看着滿目的夕陽,幽幽的嘆了一聲“落日了啊。”
旁邊的女僕默默地站在女人旁邊,神情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多麼好的一位人啊,曾經王城的絕色,現在仍風韻猶存,歲月眷顧她的臉龐,只留下幾道或深或淺的紋路。
從她的身上,你能看出當年的她是多麼的美麗、漂亮。彷彿在她面前任何讚美的話都黯然失色。
可,曾經靈動的眼神早已不在,只剩下被生活磨礪所殘留的滄桑和被人揹叛所殘留的絕望。
她生病了,最愛的人卻不在身旁。
她開始迷茫,這一輩子究竟幹了什麼,生活還留給她什麼。她思考着,卻沒有意料中的答案,她發現答不上來。
是的,答不上來,活了半輩子,卻沒有一天爲自己活,黃土埋半截,卻發現沒有什麼事屬於自己的,包括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看向自己的雙手,這雙手被保養的很好,卻仍舊失去了年輕的彈性和稚嫩。
她轉過頭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僕,還是要慶幸的,最起碼身邊還有一個人陪着。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感到爲難。”女人躺在牀上溫柔地笑笑,安慰着旁邊這個緊張的女僕。
女僕壯着膽,但神情中還是不忍,不忍心講這麼殘酷的事實講給這個被時光眷戀,卻被現實折磨的馬上離開人世的女人。
但她還是說了,誠實也許是她現在唯一能獻給自己主人的東西。
聽完,女人沉默着,沒有任何表示,苦笑一聲,看向窗外只留一點點在外的太陽。
“落山了,你看,窗外樹上的葉子也落了。”
女人神情發怔,雙目無神的看向窗外。
“你告訴他,我愛着他,曾經愛着,現在也愛着,但在此刻我不愛了,希望,以後也不再愛他了,下輩子還是不要再見了。”
女人轉過頭,看着忠心耿耿的女僕,笑着說着,一滴淚從眼角留下來,滴落在枕頭裡。
微風拂過,捲起窗外樹上的一片枯葉,枯葉隨着風飛舞,卻也毫不留戀地奔向大地。遠處,藏在山後的太陽也被山遮住最後一絲光芒。
枯葉,落了。
太陽,落了。
天,黑了。
人,也去了。
連接着身體的儀器響了,圖像變成了一條直線。
女人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靜靜的離開這她毫不留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