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服這個工作,如果沒有強健的體魄,足夠的精神和時間,最好還是不要從事。客服說起來就是坐在電腦面前,不需要你搬搬擡擡,不需要你出差遠行,不需要你鞍前馬後,可是它需要你寸步不離,需要你費勁口舌,需要你絞盡腦汁……
沈清在十二月的時候回家生娃,如果已經過去了五個月,她又回來上班了。
“京東這個破規則,不知道怎麼想的,難道他們自己的京東客服都不用上廁所的嗎?首響和回覆時長不能超過三十秒的,我們又不是隻有一家店鋪!”丹丹抱怨起來。
“會不會是,他們給每個客服都配了個馬桶啊!”小艾在遠處笑着說。
“嬌嬌,我們可能也要申請配個馬桶呢!坐在馬桶上上班,像現在這樣,我們連廁所都不敢去。”丹丹接過話。
“不如穿尿不溼了,跟廠家商量一下要不要考慮賣成人紙尿褲呢!”吳瑕這個想法其實挺有趣的。
“哈哈哈,這個主意不錯呢!”陳姐帶頭笑出了聲。
“就是,你們自己穿,還能更好的說出使用感受。”小艾在一旁看熱鬧。
陳姐繼續說道:“我們每天上線,都會被很多客戶提問成人能不能穿,我覺得這個建議挺不錯的。”
“成人紙尿褲這個想法,之前是有提出過的,但是廠家後來沒有生產。因爲使用者大部分是老年人或者一些尿失禁的人羣,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的。萬一過敏啥的,這些成人的隱私部位,到底該不該看,成年人的其他疾病也會比孩子複雜,所以廠家後來放棄了這個想法。”嬌嬌忽然一本正經的回答。
嬌嬌說的話是很現實的,成年人的隱私部位的病變情況是更多的,更復雜的,對於我們這些八零、九零後來說,都是無法回答和解決的。目前,她們生過孩子,有過育兒經驗,尚且能夠判別小孩子的簡單病變;倘若是老年人的問題,我們這些人都是沒有經歷過的,也不排除會有一些變態影響我們的心理健康。
最近,我老是出鼻血,老母親一度擔心我的血常規是不是有問題。大約老母親在我小的時候,總看黃奕主演的那部《愛在離別時》,她看到我流鼻血就懷疑是不是白血病。
那天,還是很普通的夜班,依舊有着難纏的客戶。我回到家,玩手機玩到一點多,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剛爬起來,感覺鼻子裡有什麼東西癢癢的,熱熱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了,又出血了。我的手在牀頭櫃摸了一陣,不敢低頭,怕鼻血滴到被子上。一下子用紙塞住了鼻子,感覺到安心了。大約過去了十分鐘,按照正常時間,肯定是止住血了。我便去洗手間上廁所,洗漱。可是,不到一分鐘,感覺鼻子裡再次涌動出液體。我感覺到不對勁了,不一會,鼻血染紅了半個水池,我就想打開水龍頭沖洗,最後整個水池都染上了血色。
我又走回臥室,找到一張紙堵住鼻孔,拿出手機,顫顫巍巍的給母親打電話。
“喂,媽,我又流鼻血了。”我依舊沒敢離開水池,就剛剛出去拿手機的時間,我走過的地板上都開出了紅色的“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的鼻子裡依舊在蛄蛹出液體,或許是流出的太多了,我只能用手撐着水池以維持站立。聽到門外有插鑰匙的聲音,知道是母親回來了。母親回家看到洗手間的地板上,以及臥室的地板上都是血滴子,她已經慌了神了。
我聽到她帶着一點哭腔給我父親打電話:“你快點回來哦,你女兒又出鼻血了,這次流的特別多,家裡的地板、水池都是血。”
父親不一會也趕到了家,他說的很輕鬆:“沒事的,我以前也這樣過,後來自己就好了,你肯定又碰鼻子了。”
我倔強的說:“我沒有。”
“帶她去醫院吧。”母親有點害怕。
“再等一下吧,流了多久了?”父親問。
“大概半個小時了。”我想了一下。
母親把我扶到客廳的椅子上坐着,父親又說:“再看半個小時,還出血的話,就去醫院。你是不是沒有塞緊啊!”
我有點生氣了,說:“我就算沒有塞進,也不可能流血這麼久!”
母親指責我,說:“一個女孩子,怎麼那麼大脾氣,好好說話不行嗎?”
又是半個小時,依舊在出鼻血,塞進去的紙,出來的時候還帶出了一個大血塊。父親終於鬆了口:“走,上醫院。”
“這客服的工作能不做就別做了吧,你從上了這個班,身體就開始變差了。”母親大約是心疼我。
說來也怪,最近客服部,基本上家家都有意外狀況。瑩瑩的母親摔斷了腿,前不久剛結束了休假,現在她母親出院了,我這邊又請假。再之前,是董梅請假,表示家裡一個親戚突然去世了。丹丹自己也出了點狀況,老是感覺腰疼,前幾天和小六搭檔上夜班的時候,中途回家,丟下她一個人登錄所有的賬號,目前客服部只有小六是安全的。
到達醫院後,耳鼻喉科裡只有一個待診的病人,我們很快就排上號。醫生拿着一個鼻孔大小的冰涼的物體捅進了我的鼻子裡,醫生用該物體在我的鼻孔裡左右撐開看,嘴裡淡淡地說道:“哦,血管破裂了,這是典型的血管畸形。”
“就說是有問題,早點帶來看就好了。”母親對父親說。
“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這個情況應該不是第一次出現,血管畸形長在了皮肉的外面是很容易破的。”醫生看了看另一隻鼻子繼續說。
“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沒當回事,老是以爲是她碰鼻子了。”母親繼續回答,並且白了一眼父親。
“那之前止住了?”醫生有點疑惑。
“對,上個月發生了兩次,再上個月也發生了一次,以爲是上火,沒當回事。”父親原來都記得。
“這是很明顯的血管外露,需要立刻做手術,今天下午就能做。”醫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腦子裡彷彿裂開了。
“她下午還要上班呢!”父親有點着急。
“上班?請假啊,這個情況還上什麼班?”醫生覺得有點好笑。
“那這個手術做完,什麼時候能回去?”母親問了一個重點。
“要留院觀察三天,最好休息一週吧!”醫生坐在椅子上,玩了玩筆。
“打電話請假吧,”母親說,“不可能生病了,也不讓人請假吧。”
“做什麼工作,少了她就不行了?”醫生有點嗤之以鼻。
我猶豫了一下,拿起手機,給嬌嬌打了電話。
“喂,嬌嬌,我現在在醫院。醫生說我鼻子血管破裂,需要做手術,今天下午就要做。”我儘量說的簡單明瞭一些。
“啊?那你需要休息多久?”嬌嬌問。
“醫生說要休息七天。”我如實回答。
“哦,那你打電話讓誰來頂班吧。”嬌嬌說。
“沒有人能頂班了,嬌嬌,小六今天有事,之前就約了這天休息。”後面不知道傳來了誰的聲音。
嬌嬌說:“哦~”
然後掛斷了電話,不一會丹丹給我打來了電話,說:“你這個手術非要今天做嗎?”
我當時開的免提,耳鼻喉科的人都聽到了,丹丹還在說:“你先把今天的班上完了,明天再去做手術啊!明天你就休息了。”
“但是,醫生說這個必須要今天做。”我只能拿醫生來壓她。
醫生一直在一旁發出不滿的聲音,說:“立刻要做的手術,還能往後調的呢!”
丹丹大約是聽到了,她沒有再說什麼。後來,聽小六說那天丹丹連續上了十六個小時,此後,我住院的每一天,她們都在背後說我。然而,嬌嬌還是給我換了班,找醫院開了病假條,人事批准了我四天的假期。那還是我第一次住院,三點鐘安排住院,四點多就安排手術了。我猜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快的的一次手術安排,也是最爛的一次。進手術的時候,我是自己走進去的,自己躺在手術牀上。醫生給我把眼睛用好幾塊布矇住了,可能因爲是給鼻子做手術,手術室的無影燈正對着我的腦袋,特別扎眼。
我以爲會給我打麻藥,結果只是拿着一個蘸過麻藥的布條,在我的鼻腔裡搗鼓了幾下。我的前牙以及上顎全部,麻痹住了。主任身邊還帶着一個實習醫生,主任一直用器械撥開我的鼻孔,跟實習生說:“看到了嗎?那個出血點,看到了嗎?”
“看到了。”實習醫生回答。
“這個情況就是典型的血管畸形外露,她這個還只有一個出血點,不算特別複雜,你來給她做吧。”主任十分放心地把我交給了她。
因爲我沒有打麻藥,全程都是很清醒的,只聽到實習生說:“哎?出血點呢?”
“你換個角度看呢!”主任還是很溫柔。
實習生一直用機械在我的鼻子裡左右攪動,遲遲不敢下手。最後主任搶了過來,說:“你看,出血點在這裡呢!”
主任最終還是自己上了:“這次我來吧,手術室的使用時間都快到了,你好好看着啊!”
我心裡暗自慶幸,但是這個感覺,真的好像有人在用無數根針瘋狂的扎着我的鼻腔,此時主任在心裡變成了容嬤嬤。因爲鼻子下面就是嘴巴,我也不能叫,也不能動頭,只能自己強忍着。在手術室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覺得每一秒都很煎熬。
“馬上好了,不要動哦。”主任依舊很溫柔。
接着又是鑽心的疼痛,這種感覺不亞於蛀牙的時候,牙醫的電鑽在口腔裡的感覺。
“行了,給她把眼睛上的東西拿開吧。”主任說道。
其實,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東西已經從我的眼睛上移位了,我實際上已經看到了一半的光了。醫生給我拿開後,我就立刻坐了起來,醫生好像有點驚訝說:“你怎麼坐起來了?繼續躺着吧,我們會找個擔架送你回去的。”
我剛躺下三十秒,實習生跑進去說:“沒有擔架了。”
主任對着我說:“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最後,確實沒有擔架,我是做完手術,自己走回病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