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丁柔在醫院醒來,已經過了三天。三天時間雖不長,卻足夠她思考自己的處境並開始計劃未來。
棲川柔的記憶告訴她,這是丁柔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原本存在於漫畫和卡通中的二維人物,會在這個世界出現;也理不清來到這裡的她,是虛幻還是真實,但存在即爲合理,不管這世界究竟如何,只要這裡的人認真努力生活着,他們就值得任何人尊重。而如果再不能回去,過好接下來的人生,也是丁柔對自己的期望。
棲川柔的身份挺尊貴,幸村、跡部、手塚等也不遑多讓。除了幸村精市,小女生的記憶裡對其他人並沒有過多印象,但丁柔並不。就算實際上她對Tennis of Princes的瞭解並不多,但幾隻大boss的名字還是耳熟能詳的。尤其惠子更是王子們的鐵桿fans,讓她想不知道都難。
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完全陌生,讓丁柔有鬆口氣的感覺,但對所謂王子,她的心態卻平靜不起半分波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可以欣賞,不一定要主動靠近。上一世她的人生剛開始就歸於沉寂,如果這一世能重新再來一次,那麼沒有什麼事比努力活得精彩更重要,至少於她是如此。
能成爲朋友,沒有理由拒絕;不能相互理解,也沒有必要遺憾。這大概就是丁柔的處世態度。更何況她相信來到這世界是在天堂的父母送她的最後一份禮物,她不想浪費這難得的機會。既然上天讓她重生,順其自然恣意生活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棲川柔只有14歲,這是讓丁柔比較糾結的一件事。上一世她已經碩士畢業,快24歲了,但從目前的情況看,卻不得不重新從國中開始。接收了棲川柔全部記憶的丁柔,語言沒問題,學業上的積累也足夠她應付高中乃至大學的課程。如此看來,再讀國中真是完全沒必要。
丁柔好看的眉微蹙,開始認真思考跳級的可能性。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能早些實現理想。但過早進入職場似乎又有點遺憾呢。雖然掉下懸崖前,丁柔對所謂的職場新生活十分嚮往,也期待自己能大顯身手。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有種在中國十餘年填鴨式教學的折磨下,迫不及待想擺脫的心理。日本的學生生活遠比中國來得有趣,各種各樣的社團活動,還有丁柔上一世許多想學想做,卻由於繁重的課業壓力和經濟條件而不得不放棄的興趣,現在可是有大把的時間呢。更何況,各方面表現平平的棲川柔,突然鋒芒畢露,不是自己攬麻煩上身嗎?
考慮至此,丁柔內心已有了決定,再享受青春,不僅是對她自己,也是對棲川柔的補償。脣邊綻開朵飛揚的笑,細長的柳葉眉緩緩舒展。這個問題解決。
原來的棲川柔性格懦弱不合羣,舉凡體育課社團活動都是能避則避。弱柳扶風美則美矣,但丁柔天性好動,當個病秧子是絕不能接受的。更何況她對於旅遊、極限項目有一種狂熱的愛好,環遊世界也是夢想之一呢,這可是需要極好的體力做基礎的。丁柔看看自己現在的小胳膊小腿,無奈嘆口氣,看來等出院後每天抽時間鍛鍊身體也很有必要。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丁柔的思路。收拾好散亂的思緒看向來人,果然又是棲川澈。仔細想來棲川柔這小女孩真挺可憐的,自殺這麼大的事,連個來探她的朋友都沒有。反而這個在棲川柔的記憶裡鮮少理會她的哥哥來得很勤。丁柔覺得很奇怪,但也沒立場將疑惑問出口。眨眨眼,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所謂的天才哥哥。
似乎是感受到妹妹目光中的疑惑,棲川澈臉上閃過淡淡的窘迫。許多年的疏遠,使他早已經不習慣坦率面對妹妹。如果這次不是差點失去她,也許棲川澈直到現在也無法意識到他心裡對小柔的重視。迅速調試好情緒,目光堅定的迎向小柔疑問打量的眼神,卻見小柔無所謂的移開了眼睛。心裡隱隱有受傷的感覺,棲川澈這才明白以前的忽視對小柔來說有多殘忍。扯出一抹苦笑,要做個讓妹妹承認的好哥哥,還任重道遠呢。
病房裡又一次沉默橫亙。其實丁柔心裡是覺得奇怪的。剛醒那天,她在棲川澈眼裡明明白白看到了同情和鄙視,但不知何時開始,這同情和鄙視轉變成交織着愧疚和自責的複雜目光。是他終於明白忽略了妹妹而想要補償麼?真正的棲川柔已經消失,即使做哥哥的現在醒悟,也於事無補。
丁柔略有些嘲諷的在心裡想,但她終究是個善良的人。棲川澈就算從小被作爲繼承人嚴格培養着,也還是個17歲不到的少年。時間和閱歷還沒有教會他應該怎樣成熟對待自己的感情。在丁柔看來,她的心裡年齡遠遠大過棲川澈,雖然一直待在學校還保留着那份純真,但已經決定代替棲川柔好好活着,再糾結於與她無關的過往毫無意義並且幼稚。只要棲川澈是真心對她好,雖不見得完全對他敞開心扉,卻也不會冷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能允許他靠近多少,丁柔心中自有計量。
如此想着,心便安了許多,看向棲川澈的眼光也少了幾分防備。病房裡安靜依舊,但壓抑的氣氛慢慢消散開來。
也許是丁柔皺着眉頭喝十全大補湯的可愛模樣,也許是棲川澈含笑的目光和嘴角微翹蔓延開的淡淡暖意。總之,柳生比呂士來到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流轉着溫馨的畫面。一向對棲川柔冷淡無比的棲川澈表情溫柔寵溺,而那天草坪上溫婉的女孩此刻看來竟靈動活潑。
輕輕敲門,柳生迎着棲川澈有幾許警告的目光禮貌頷首。
丁柔察覺到動靜也擡眼看向柳生,眼神驚訝又帶了欣喜。這算是自住院以來,探望她,或者說探望棲川柔的第一個朋友吧?如果她跟柳生能算得上朋友。
紳士伸出中指輕推了推眼鏡,臉上漾開儒雅的笑。原來上次跟丁柔聊天時聽她提起對旅遊的熱愛,今天來醫院就順便帶了些這方面的書籍。
紳士的語氣有禮溫和,撫平了小柔的疑惑也進一步贏得她的好感。漂亮的眼眸在看到紳士帶來的書時瞬間亮起來,不僅是因爲禮物合意,更感動於柳生的心意。擡起頭毫不吝嗇的衝柳生燦爛一笑,那海藍的眸子突然就流光溢彩起來,動人極了。淡定如紳士,面對這樣毫不掩飾的熱情和感激,也稍稍有些不自在。
柳生沒呆多久便告辭了。小柔捧着書喜不自勝。
“小柔,你和比呂士是朋友嗎?”棲川澈忍不住開口詢問。
丁柔偏着腦袋想了想,“大概是吧”。
氣氛突然又變得沉重。棲川澈雖感覺妹妹對某人不似以往般在意,卻也不敢輕易提起這話題。
丁柔默不作聲。良久才輕輕嘆口氣,“我現在覺得生活很美好呢……”
棲川澈目光中雖然還存着疑惑,卻卻也夾雜了些許欣喜的意味。他是真心希望小柔能走出那片陰霾,重新擁有這個年齡的女孩本該有的純粹和快樂。
“明天檢查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咦”,小柔擡起頭,興奮溢於言表,“真的嗎?”
棲川澈輕笑,爲了小柔直接而純粹的欣喜,“這麼想出院?”
“那當然,成天待在醫院,沒病也給悶出病來了”,語畢有短暫停頓,“不過,我出院後能不能轉學?”
棲川澈的笑臉有一瞬僵硬。
“雖然決定要拋開以前的事,但繼續待在立海大也不會開心,不如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海藍的眸子裡盈滿期待的光,棲川澈即使不願意,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更何況他也明白,不管他多麼希望小柔待在他能照顧到的地方,換個環境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除了立海大,神奈川也有不少好學校,有想去的嗎?”
“唔,不想待在神奈川了,我想去東京。就青學吧,好嗎?”在小柔看來,與同屬於三大名校的冰帝和立海大相比,青學更加純樸和熱情呢。
棲川澈的眸子一點點黯淡,小柔連神奈川也不願意呆了嗎?心裡悶悶的難受得緊,但這畢竟是妹妹這麼多年第一次向他提出的要求。
“隨你吧,不過必須住在本家,不然我會不放心。”
小柔眨眨眼,恍神半天才意識到棲川澈爽快答應了她的要求。心情霎時無比愉悅,笑容也更甜美。
“嗨,嗨,沒問題”,忙不迭的開口保證,說話間也帶上調皮的意味。
做哥哥的忍不住笑了,下意識伸手揉了揉妹妹海藍的長髮。直到收回手才覺察到這舉動的突兀與幸福。棲川澈向來冷淡的臉,終於盡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