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 我是越前鈴。從今天起就打擾了。”
女子有禮貌地鞠躬,向屋裡的人打招呼。然後那個笑得很是猥瑣的大叔就衝上來幫她提行李,邊朝那邊正一臉冷酷和一隻喜馬拉雅貓玩得很起勁的男孩叫了一聲。
“龍馬, 你這小子別又臭着一張臉。過來過來, 幫你小姑把行李拎上去!”
男孩一臉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看都不看來人一眼, 拎上行李就往上走。而南次郞大叔有些無奈地拍了拍腦袋, “也不知道這彆扭的小孩像是誰。鈴你剛來日本,先上去休息吧。”
“好的,”然後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地叫了一聲, “姐…姐夫。”
“龍馬?”
“……”
女子似乎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拜託你不要總擺個這樣的臉好吧。我從來不知道網球選手都是這副嘴臉的。”
“你的‘這副嘴臉’用得……”
“啊啦, 說錯了嗎?抱歉我日語不大好, 那麼是‘表情’?總之就是這個意思。突然來日本又住在你們家是我不對, 可是我拜託你起碼有點敷衍的微笑,這樣纔對得起你這張臉嘛。”說着她就不客氣將魔爪伸向龍馬, 愣生生地拉出了一張笑臉,然後自己就笑得倒在了牀上,“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看着這樣一個瘋女人,龍馬卻只能冷冷地吐出句“無聊”然後又向門口走去。
“時雨芾依這個人, 你認識嗎?”
這樣一句話停住了他急行的步伐, 沒有轉頭, 只覺得身後那個人的表情一定又是調笑的樣子, 卻又帶着些認真與渴望, 這讓他很是迷茫。
“時雨,芾依。”
他口中默唸着這樣一個名字, 似乎很耳熟,又似乎自己根本沒有聽過這樣一個名字。而剛纔他的腦中卻好像浮過了一個銀髮的少女,笑容似乎和身後的她很是相像。可再仔細回想一切便又消失不見。
“沒聽過。”
“出去的時候請關門。”
“嘭!”
芾依啊,你說過的那些人,我見到了第一個,怎麼辦,他果然是不記得你了呢。
女子在牀上懶洋洋的翻了個滾,眨巴眨巴眼睛,然後開始老實地睡起了覺。
“不二老師,這個問題我不太懂!”
“老師,這首詩句的第二聯我沒有看懂是在說什麼。”
“老師……”
不二的一天總是充實的過份。只是因爲一下課必定是有一堆學生圍上來問題的,而且其中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生,熱情地就黏了上來。而溫柔如不二,也只是笑着爲她們一一解答,手指在思考問題時無意放在脣邊的小動作都會讓女孩們心跳不己,卻很是奇怪爲什麼這樣優秀的老師卻似乎還沒有結婚的樣子,但同時也讓她們有了個憧憬。於是眼冒桃心,完全聽不清此時不二是在講什麼。
不二在這樣的目光中卻仍是安之若素,繼續微笑。
只是習慣。
“不二週助!”
“抱歉你是?”
不二轉身看向那個黑髮黑眸的女子,一時間竟覺得她有些熟悉,於是在來人很無禮地直呼他姓名的情況下仍是好脾氣地笑着詢問。
鈴的臉上盡是嘲弄的表情,“我是誰不重要,就問你一個問題,問完我就走。時雨芾依這個人,你是否相識?”
他的心突然痛了起來,連眼角都似乎有些溼潤,卻讓他完全弄不清楚原因,只是覺得那個人他應該是認識的,像認識了幾輩子那樣,也許他們還曾有過一些約定,也許發生過很多事情,但他,卻完全記不起來了。
鈴笑了,笑容帶着些悲涼,卻似乎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之前還抱有的一絲幻想,在看到不二沉默的樣子以後如同飛上高空的氣球,突然炸裂。
芾依,你看不到的吧。雖然那時是你自己要求要刪去他們的記憶,但那樣深愛你的他,竟也是這副模樣,你的心,會痛嗎?
再不想做任何停留,轉身的瞬間卻似乎聽到了好像“彼岸花”之類的詞,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語。嘴角卻有了微微上揚的弧度。
很有趣。
“跡部少爺,您認識一位叫時雨芾依的小姐嗎?”
這樣的聲音不停地在他腦子裡迴盪,自從中國之行結束回到日本後,他還沉浸在這樣的思考中,無法停止。
某個忙裡偷閒突然想要出去走的週末,喧鬧的街上,有女孩突然從街的另一頭走過來。
那時他並沒有許多留意。哪怕在她開口的瞬間他還在想,他們應該是不認識的。
但那女孩烏黑的眸子泛着不知爲何的光亮,只是笑着這樣問他:
“跡部少爺,您認識一位叫時雨芾依的小姐嗎?”
是純正的日語,那樣的稱呼,似乎從前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但他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女孩便消失了,本以爲是個無關緊要很快便會被遺忘的小插曲,卻在之後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幫我查一個叫時雨芾依的人。”
放下電話跡部重重喘了口氣,開始覺得自從接管了跡部企業後自己的壓力似乎多了不少,決定拉忍足他們好好去打場比賽。
她從來沒有想到,最後這個世界惟一記住芾依的人,竟然叫做——
忍足侑士。
“芾依?昀影,她,她在哪裡?”
他的眼睛突然單純好像孩子一般,輾轉着,渴望,人類最單純的渴望。
可是,他已經不知道那是誰了。
只是記得這樣兩個名字,好像是沁入骨中的烙印,那樣的深刻,卻又悲哀地忘記了除這個烙印以外的其他一切。
“抱歉,打擾了。”
她輕嘆了口氣,低下頭,轉身便要離去,卻被身後人抓住了手臂,緊緊地,讓她難以掙開。
“你抓疼我了。”
聲音平靜地過份,不卑,不亢。
“抱歉。”忍足這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然後開口詢問,“剛纔,我說了什麼嗎?”
“不,沒有什麼。再見。”
“請問小姐芳名。”
已經走了很遠的她沒有停下前進的步子,只是留給他一個有些孤單的背影,“越前鈴。”
其實在聽那些故事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告訴芾依,她真正喜歡的男子是忍足侑士。雖然不如不二好似王子一般,卻也是個體貼的過分的孩子。即使有時會有些霸道,卻又用自己的方式固執地去喜歡着一個人,看似不以爲意,卻又是那樣地,讓人心痛。
和芾依的賭已經不想繼續了,鈴這樣想着,邊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個人在東京地街上亂逛,身邊的繁華喧囂,均與她無關。
芾依啊,正如你所說的,他們忘記了一切,卻又記得一切。
我看到了幸村,不二,跡部,龍馬,還有你的長太郎,爲什麼他們明明都是笑着的,可我一點都沒有看出他們的快樂來呢?
“你這樣,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些……”
“有些什麼?”女孩悠閒地端起一杯咖啡,輕抿了一口,幽雅地開口詢問。
“你知道我語文不好的,芾依。”對面的女孩子收拾着書包,眼睛沒有向這邊看。“我只是覺得,有些…… 唉,沒有什麼。吶,你說最後,我們倆結婚好不好?”
“好啊。”
可是芾依,我想要你回來,我想要你親自看看這些你愛的人們,他們忘記了你,你去記得一切。這不公平。不,這很公平。他們已經沒有幸福的感覺了,拿回憶交換了。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啊嚏!”
女孩拿起一旁的紙巾,嘴角露出個有些落寞地彎鉤來。
鈴那個傢伙,八成是在念叨自己吧。
從十層的玻璃窗向外看,已經是十二點的時候,仍是一片燈紅酒綠,她似乎都可以聽到人們歡笑的聲音。卻已和她,格格不入了。
“龍馬,今天要去打球嗎?”
龍馬邊在穿門口穿着鞋,邊向她投來一個明知故問的不耐煩的眼神。
他明明就揹着網球袋好吧。不然這女人以爲他是準備出去散步的啊?!
“那麼,”身後的鈴一臉燦爛的笑容,“我想你應該是不介意帶我去順道熟悉一下地形的。”
這傢俱樂部很奇怪,沒有名字,門大的過分,卻因爲裝飾大方得當的關係絲毫不顯空蕩乏味,再加上必須要刷卡進入的原因,鈴得出只有會員才能進入的結論(……)。
“抱歉問一下,這裡的老闆是不是姓跡部?”
龍馬正準備拉開網球袋,就看到他這個剛纔已經丟了一圈人的表姐用很是糾結的表情看向了他。嘴角略一抽動,點頭算是回答。
“呃,那麼我有點事情。”
“那邊那個不華麗的女人,怎麼聽到本少爺的名字又嚇得逃跑了啊?”
“您老人家華麗,我讓道,您繼續。”鈴忙讓道,身體略一彎,手還擺出標準的讓路姿勢,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我們又見面了,越前鈴小姐。”
“忍足…先生,好久不見。”
“呵呵,在下可以認爲一個夜晚的時間就讓小姐覺得漫長了嗎?”
鈴擡頭微笑,沒有回答,卻讓一旁的忍足明確感到了她的不高興,讓他有些好奇,而他更好奇地是在他們剛剛遇見時到底說了什麼,爲什麼之後他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而現在他卻只能將這些好奇都壓下去,觀察着女孩的一舉一動。
“你叫越前鈴?”
跡部隨意掃了一眼她,又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龍馬。
“我表姐。上週剛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回到日本來的。”
“哦?”跡部眯起了眼睛,眼神如同像突然發現獵物的鷹一般銳利,“這麼說,小姐應該是剛從中國回來的了?”
“那又怎麼了?”鈴不客氣地頂了回去,口氣很衝,絲毫不給面前這個大少爺面子,引來周圍包括忍足等一堆人的注視。
“沒什麼,只是很好奇你那天說的那個人。
時雨芾依。”
像是突然引爆了炸彈,世界卻突然安靜了下來。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三個男孩的心都好像是劇烈地跳動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感覺,大腦是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一樣,難過得無法呼吸。
看着面前表情各異的三人,她輕輕地笑了。
“不,沒有這個人,從來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