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斂眉,今日會提起來噫黏樓其實無非是想趁這個機會離開去搜尋師傅的任務。花樓人蛇混雜,要甩開兩個人實在太容易了。她起先只是順便和辛逸眠一起下山而已,畢竟久不入世難免需要適應適應,有個人總是好的。後來才發現,原來辛逸眠一家子那麼不簡單。好吧,去衣骨教看看也不錯,大不了她隨時不想跟他們呆了就走唄。“好,我跟你走。”
郝連流月笑了,衣襬輕輕的飄起來,身後像是有一片淡色花海。“你的決定,是正確的。”他轉身,踩着絨絲軟墊輕輕掀起衣襬踏上驕子。
紫檀木有些鬱悶了,爲什麼有人可以把每一個動作都做的那麼優雅。然後,作爲一個‘落難的小男孩兒’他是該跟着驕子後面跑?
似是想起什麼,修長的手拂在雪紗上的人轉過頭:“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她擡頭,“幽琳木。”
“嗯”郝連流月點了點頭,轉頭往裡走,對着身邊的人吩咐道:“好好照顧他”。
然後,那一頂雪紗大轎被擡起,幾個呼吸間便消失在地毯盡頭。等再認真看去時,哪裡還有擡轎的美人?那風華少年已無影無蹤。
紫檀木還站在那裡,垂頭想着,要怎樣的實力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將那麼一大頂驕子輕鬆移走。來時用了幾十上百步走過地毯,去時仿似幾步。
“嘿!”左肩肩膀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下,紫檀木馬上回過神來向右邊看去,只見那綠衣女子玩着手指站在那裡有些驚訝的看着她,手上的刺球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咦,你怎麼知道我在右邊呢?你不是應該從左邊回頭,然後發現沒人又失落的轉回去嗎?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正好出現在你面前。你這麼聰明,一點都不好玩啊。”綠衣女子不滿的抱怨道。
紫檀木沒有說話,這女子,很活潑,剛纔殺人時也同樣沒有變過。
見她不語,綠衣女子恍然大悟道:“你剛纔垂頭喪氣的,不會是擔心公子丟下你不管了吧?你放心啦,公子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他只是不願和別人挨的太近纔沒讓你和他一起上轎的。放心,我們很快會帶你去和他匯合的。”
她完全沒有擔心,走與不走都無所謂,她又不是真的無處可去。“哦,不擔心。”
綠衣女子很滿意她的聽話,道:“黃去找你們老鴇交談了,等她回來我們就可以走了。藍和紅跟在公子身邊還等着我們去匯合呢。”
老鴇。紫檀木往舞臺處看去,果然看見那個黃衣女子在和拂娘說着些什麼。
黃指了指紫檀木道:“拂娘,那孩子我們公子看上了,不知道能否割愛,條件你順便開。”
都已經說過了人要帶走了,還問別人能否割愛,這話說的真好。
拂娘再次看了眼那人,她確定,那孩子不是她的人。她一直在門口也沒看到過他進來過,今晚來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伺候的啊。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真惹到什麼不能惹的人她也麻煩。“能蒙公子喜愛自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我又怎麼會阻了他前途呢。奴家要真跟公子談條件那就太不識好歹了,人你只管帶走。”
黃笑了笑,不愧是在風塵中打滾的人。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硬放到拂娘手上,她纔不會佔這點小便宜無端壞了公子的名聲呢。
拂娘也不扭捏,不是她開始做作,她真沒想要這錢,那孩子的來歷讓她無法心安吶。不過人家都給了,她要是還推脫就是不知好歹了。
黃別了拂娘向兩人走去,紫檀木對着舞臺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黃淡淡對着她笑了笑,算是表達善意了:“我們走吧,這裡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綠“嗯“了聲,兩人帶着紫檀木向樓外而去。這裡的混亂的場面,似乎從頭到尾都與她們無關。
辛逸息放下舞臺帷幕一角往後退出去。琳木已經安全離開了,她該去找哥哥了,不知道他知道他走了會有什麼反應?唔,應該不會吧,萍水相逢,無須在意。
噫黏樓的熱鬧已經不再,開張的大喜在接連發生的事情打擊下已不算個什麼事兒了。滿廳斷裂的桌椅,橫陳的屍體,與那高掛的大紅綾綢格格不入。這局面,縱然美人還在,這些男人也沒有多大的興致了。誰會想在美人在懷想做點什麼或正在做什麼時突然想起那具具屍體呢。
離開噫黏樓後三人馬不停蹄的趕路,總算在第二天晚上和郝連流月一行在一家客棧匯了合。
這途中,紫檀木認識到了這兩位姑娘有多麼厲害,無論她想要什麼她們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拿出來,一切有條不絮,辦事效率實在是高。
還有,值得一提的是,綠的廚藝堪稱一絕。這個活潑靈動的女子在竈臺上的那份從容倒真讓她有點側目。
當然,最讓她掛念的,是清晨時響在耳邊的鳥鳴。綠當時還說黃太沉默了,應該學學那鳥兒。
七月九日,萬侯谷,《麗丹撫屏圖》。
現在正好是六月九日,還有一個月,看來她得找機會離開這一行人了。
綠夾了一筷子菜在她碗裡,笑問道:“想什麼呢?都沒見你吃幾口飯。雖然換個環境會有些不習慣,但是跟我們相處久了你會喜歡我們的地方的。”
紫檀木搖頭:“我是在想,綠姐姐的菜做的太好吃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句話她倒是沒有說錯,跟着無良師父吃的東西太過豐盛了,比如整條整條烤熟的蛇啊,蠍子啊蜈蚣啊什麼的,上山能吃的東西大概都是他們師徒倆的餐點吧。就是沒有一樣是正常點的做法,連肝臟都不去。
綠有些心疼,安慰的拍了拍她肩:“好孩子,以後姐姐經常做給你吃好不好?”
紫檀木還沒來得及發言便聽紅道:“我說綠啊,平時也沒見你對我們那麼好過啊。每次一說讓你做飯,你腳上就跟踩了風火輪一樣一溜煙人影子都見不到。”
綠討好的笑了笑:“好嘛好嘛,以後給琳木做的時候也給你們帶份嘛。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你們幾個也不害臊。”
看來,女人的母性是無論何時何地都是無比強大的,尤其是對於孩子。紅幾人瞭解的不在發難了,況且,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紫檀木微低着頭靜靜聽他們說着,眼簾自然的下拉,睫毛在眼下形成淡淡的陰影。
這孩子,太過安靜了,像是站在外面,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郝連流月輕輕的放下筷子,關心道:“不舒服嗎?”
紫檀木搖了搖頭:“我很好”。她只是覺得這樣的氣氛挺好,綠她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見她不願說,郝連流月也不勉強,繼續道:“我剛收到消息,我們需要改變方向了。先去萬侯谷那邊一趟,再回衣骨教。琳木,你要是不願意折騰的話,我可以派人直接送你去衣骨教。放心,我會交代好,沒有人會欺負你,那些姐姐們都會對你很好的。”
他也要去萬侯谷,難道萬侯谷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看來,這一趟來對了。“不用那麼麻煩。”紫檀木看了看那些陌面孔,輕聲道:“我還是跟着你們吧。”
他是害怕的吧,看陌生人時的眼神。郝連流月突然說道:“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
紫檀木楞了楞,他說這話時,像是在保證些什麼,是認真的。可是,到底是爲什麼呢?
綠她們也發現了自家的公子的異常,她們的公子從來不是個熱枕的人,永遠帶着無與倫比的從容與優雅,即使是殺人時也帶着恍若無知的微笑,是她們要守護的神。可是今天,他竟然對着一個剛認識的孩子,許諾了。
郝連流月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只是剛纔那瞬間的感覺,他突然沒控制住。那一年,他也像這樣的年齡,十來歲。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墨玉做成的筷子打了個圈轉到他長長的手指間,黑與白的結合更像是展覽品。
綠四人自然是不敢過問自己公子的事,各自埋頭吃自己的。
紫檀木向來不是多話的人,她並不打算去探聽別人的隱私,她不感興趣,儘管可能就是因爲這個他纔會對她那麼好。
氣氛頓時沉浸下來。這頓晚餐,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撮合下早早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