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濃,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稀疏,此夜,妖孽丟了一顆真心。
回到江在鋮的住所已經凌晨一點了,林夏累得一點力氣也沒有,可是到了江在鋮住的四十九樓林夏才發覺她的鑰匙沒帶,她瞅着們苦悶,想着今天林初受了驚,江在鋮肯定陪着佳人,反正連敲門的力氣也沒有了,便依着們坐着,呆呆地看着屋頂刺眼的琉璃吊頂。
看着看着林夏便昏昏欲睡了,這一天折騰得她也夠嗆,被林家父女興師問罪脫了一層皮,與趙墨林那個無賴鬥法又脫了一層皮,被江在鋮斥責還是一層皮,和趙墨林作秀亦是,都趕在了一天,林夏不堪負重,早就倦了。
一門之隔,門外林夏合着眼,長睫覆了一層水汽,腦中走馬觀燈地上映今天的點滴。門裡江在鋮耷拉着長腿,懶懶斜靠着沙發,沒開燈,點了一支菸,有一口沒一口地吸着,地上落了一層菸灰。
他在門裡等着她,她在門外等着他。夜晚的時間總過的很慢,等待很長。
江在鋮將手上未被燃完的煙丟在了菸灰缸裡,看着窗外,一點月色也沒有,眉頭不由得緊蹙:那個女人怕黑,連睡着了也要亮着燈,一點月光也沒有她會不會害怕。
江在鋮起身,隨手拿了件外套,朝門外走了幾步又頓下了,思索一番:不會,不是有路燈嗎?
丟了外套,坐回去,抿着脣,又點了一支菸,猛地抽了幾口,就又像剛纔那般讓煙自己燃着。
落地窗邊的古式鐘擺滴答地像個沒完沒了,江在鋮一陣煩躁,反覆看了過去,眉頭便蹙得更緊了:兩點的,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夜不歸宿,抓了回來一定要好好訓斥,讓她無法無天還了得。
江在鋮越發坐不住,一會兒想着等林夏回來怎麼訓斥,一會兒想着街邊的路燈有些暗,越想心裡越是鬱悶,也顧不得拿外套,直接出去。
咔嗒——門一開。江在鋮才踏出去一隻腳,生生頓住了另一隻腳。怔怔看着門口蜷縮的身影。
這個女人……居然睡在門口,江在鋮又氣又怒。
林夏聽到開門的聲音,緩緩擡起埋在雙膝的頭顱,因爲剛剛睡着的緣故,眼睛有些惺忪,雙頰緋紅,迷迷糊糊地咕噥了一句:“原來你在啊。”
原來你在啊……一句話似乎讓江在鋮的怒氣煙消雲散了個徹底。這樣柔弱的黏溺的語氣,林夏還是頭一回,尤其是這幅半睡半醒的迷糊樣,讓江在鋮生出一種疼惜,覺得着林夏要是不張牙舞爪,這狐狸倒想只乖順的貓兒。
江在鋮倚在門口,皺着眉問:“怎麼不進來?”
蠢女人,居然在自家門口睡着了……
林夏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我以爲你不在家,我沒有帶鑰匙,這能幹等。”起身的動作有些快樂,林夏又蹲得久了,剛起來就有些眩暈,一把抓住了江在鋮的擱在門上的右手上。林夏很快地縮回手,然後當什麼事也沒有,不動聲色地進去。
江在鋮一語不發,再看也一眼牆上的古鐘,這個女人居然沒有一點晚歸的自覺。
江在鋮眸光一冷,睃了一眼林夏的背,啪地一聲巨響,把門關上,與其說關,不如說摔來的貼切,一張俊顏顯得有些惱怒,這個該死的女人,當他是瘟神啊。
原來是某人縮手的動作惹得某人不快啊。繼續說着不知死活又輕而易舉地讓某人惱怒的話:“今天晚上不用陪林初?”
林夏累着了,直接窩在沙發裡,抱着抱枕舒服地哼哼,完全沒有看見某人冰冷的眸子,還有蓄勢待發的厲眸。
江在鋮自動掠過了林初的話題,鄙夷嘲諷林夏:“沒有帶鑰匙,以爲我不會來,還在這乾等?”悶聲又問了一句:“等了多久?”
林夏半闔着眼,輕聲回了一句:“兩個小時。”
蠢女人,活該待在門外。
林夏有些昏昏欲睡,久久有回了一句:“我沒有地方可去。”
江在鋮咬牙:“白癡。”嘴上這樣罵着,心裡卻像突然被什麼碾過一樣。這個女人不是很聰明嗎?怎麼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林夏這種傻等的行爲被江在鋮歸類爲生活不能自理。
林夏抱着抱枕,睜開眼,清醒了些許,養回了點精力,有力氣頂嘴了:“我哪裡白癡,今天如果不是我,你和林初能脫得了身?”
林夏心裡本就抱怨,今天還不是託了這些人的福,累成這樣,居然還幸災樂禍。林夏心裡來火。
江在鋮睃着林夏手裡黑熊抱枕,似乎當做了某人一樣,沒好氣地丟了一句:“自作聰明。”
這黑熊是林夏的所有物,林夏有個習慣,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但是抱枕卻一定要放在沙發觸手可及的地方,江在鋮卻極爲討厭這毛茸茸的東西,幾度因爲這個抱枕與林夏僵持,如今,江在鋮越看越覺得這個抱枕真是像極了它那個自作聰明的主人,讓人討厭的很。心裡想着總有一天,要把這黑不溜秋的熊給扔出這裡。
不理會某人對自己親愛抱枕的眼神攻擊,林夏自顧抱着抱枕,十分不謙虛地說:“趙墨林說我很聰明。”
林夏也自認爲自己有些頭腦,不然怎麼和林家那對父女鬥,雖然江在鋮城府深,心思沉,也不用這樣貶低自己吧。
林夏不知道她一句話又踩到某人的地雷了,說什麼不好,偏偏要提到趙墨林,大概她還不懂何時趙墨林已經成了江在鋮的禁忌了。
江在鋮一張俊臉沉澱地風霜,陰陽怪氣地諷刺:“你和趙墨林很熟?熟到違揹我們之間的約定?”他懶懶坐到林夏對面的沙發,冷言冷語地提醒:“我記得當初我們說好,這場遊戲不能讓第三者知道,現在趙墨林肯定什麼都知道了。”
江在鋮想是不是林夏有什麼他自己不知道的,譬如什麼時候和趙墨林這樣熟識了?什麼時候趙墨林開始插手他與林夏之間的事了?那個無關緊要的人林夏居然把他們之間的協議說給他聽,那個女人不是最愛防備人嗎?怎麼就不防備趙墨林?難道他對她有什麼特殊之處?越想江在鋮的腦中越是一團亂,便越發忿恨咬牙地盯着林夏。
林夏不溫不火,漫不經心地說:“不算我違約,我沒有告訴他,是他自己猜出來的。”
林夏倒是說得無關緊要,這番說辭江在鋮卻只當是推脫致辭,沒有全信了。
江在鋮陰森森地嘲弄:“就會惹麻煩,藍烈,林志誠,趙墨林,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江在鋮覺得這林夏就是來折磨自己的,每次都惹了麻煩一堆,讓自己氣也不是,怒也不是,還得爲某人擔驚受怕。
林夏不以爲然,覺得江在鋮沒事找事,語氣冰冷:“這好像是私事,合約裡也好像說過不得干涉對方的私事。”
既然江在鋮會搬出合約,林夏自然也會。
江在鋮立馬接了話,想也沒想就說:“可是你讓我不省心了,這就不算你一個人的私事。”
不省心……說完江在鋮便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回想似乎林夏確實總讓自己不省心,惹麻煩不說,既然還惹了桃花,還是那朵最不好打發的爛桃花。
林夏氣惱,覺得江在鋮越說越是離譜,睡意全無,丟了抱枕坐直了與某人對視,狠狠地用眼神睃回去:“怎麼讓你不省心了,藍烈的事不是正好順了你開始的安排,林志誠就不用你勞心,你和趙墨林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怎麼讓你不省心了?管好你的林初就好了,我的事不牢你費心。”
“你——”江在鋮氣結,說不過某人的伶牙俐齒。
林夏倔強的小臉揚得很高,一副正氣泠然的模樣,看了着實來氣。
江在鋮覺得林夏這張牙舞爪,牙尖嘴利的樣子很像那隻該死的黑熊。恨得牙癢癢。
林夏也不知道她一向能忍耐,生氣也好,高興也好,從來不會表現在臉上,可是發現最近對着江在鋮越來越不能忍住了,真不知道怎麼回事。斂了斂表情,窩回沙發裡,抱着抱枕,到了一句:“莫名其妙。”便不說話了,自顧合着眼睡覺。
江在鋮還想說什麼,看着林夏因爲疲倦蒼白的小臉,卻生生卡在了喉間,站在遠處,走也不是,說也不是,一時怔愣地看着林夏。
這一天的勞累加上剛纔與江在鋮鬥嘴,林夏早就不堪負重了,眯着眼睛不大一會兒,便覺得眼皮打架,睜不開了。
江在鋮覺得林夏閉眼了像乖順的小貓,睜眼又像狡詐的狐狸。江在鋮看着此時沒有防備,賭氣般嘟着嘴睡覺的林夏哭笑不得,這麼累了,還在這麼晚回來。
江在鋮看得眼神癡了,不知不覺呼吸也輕了,屋子裡一下子寂靜了,連林夏略微沉的呼吸都聽得到。
一室的光華落在江在鋮俊逸的臉上,柔了整張臉的冷峻,燈光照得林夏的臉略顯透明,顯得她柔弱無害。他舉步走過去,步子很小很輕,蹲在林夏旁邊不由得好笑,居然才這麼一會兒就睡死了。
鬼斧神差地江在鋮伸出了手,掠過林夏微微蒼白的臉,他不知道他的動作有多麼繾綣眷戀,似乎無奈一般,他微微嘆了口氣:“到底我這是怎麼了?哪裡不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