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這樣的江南兮
死衚衕是給冥頑不靈的傻子去鑽的,可是這世上的傻子何嘗願意走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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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終點說穿了其實是另一個起點,只是角色不一樣了。”他頓了頓,又說:“你爸爸的死,21年了,你還要這樣折磨自己多少個21年才甘心,才肯罷休?”
我不知道是什麼有幸促使江南兮揭穿我僞裝了21年的對父親離世的無所謂,這其中的契機是什麼我不得而知,我更不曾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姐姐,父親的死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因爲我是最沒有資格在這事情上舞文弄墨的人,我不配。
我不知道我的淚水還能蓄藏在眼眶內多久,我只知道,我不能哭,我告訴自己,一哭,連眼淚都會結冰,可是淚水它何曾願意任我差遣,很多事情連它都覺得身不由己。
最終我淚流滿面,哽咽着面對着眼前的男人,訴說着掖着許久,21年來無人知曉的心跡,我多大了,它便有多大了。
“殺人填命,天經地義的,21年來我像一個犯人一樣活着,而我來不及照面的父親已經被拉向了另一個地方,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死不瞑目,母親恨我,親戚們厭惡我……爲數不多的朋友開始嫌棄我,唯一讓我感到溫暖的姐姐也過世了,連……”
我清楚自己說的話,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感情。
幸好悲傷像潮水襲來時,我適時關上了自我防衛的大閘,心裡唯一的不爲人知,我希望它得以保留,特別是在這個男人面前,我對他的愛,我怕說出來了,連給它滋生的環境都會被扼殺。
“這些我都能忍受,真的,我都能忍受,我活着便是最好的證明,但是,但是你永遠不瞭解,每天活着是面對鮮血淋漓的雙手,和血跡斑斑的身體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像被凌遲的犯人,驚恐到無所適從,絕望到撕心裂肺。我起碼會餓,會冷,但是我不知道天各一方的那個叫爸爸的他會不會感覺到這些,他的一切我一無所知……”
語畢,我再不能多說半字。我雙手掩面,淚水從指縫中探頭,鑽出,淌下,燙了我一大腿的刺痛。
身旁的他始終半聲不吭。
很久很久了,久到我的心情終於慢慢平復的時候,身旁的江南兮終於開了口,聲音隱忍卻不失篤定,“如果連這些眼淚你都要別人幫你擦,那你以後怎麼辦?”
我從來不知道這個男人有這樣殘忍的一面,這樣的江南兮,於我是全然陌生的,不是沒想過他的反應,只是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望向他,絕世容顏依舊爍爍其華,只是他在生氣嗎?還是在強忍着什麼?
他脖子上的,抓着方向盤的雙手上的青筋血管都無所遁形地暴露在壓抑的空氣裡,這時候的江南兮像一頭被徹底惹毛了的雄獅,想發狂卻偏偏被拴上了鐵鏈,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