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而皇之。
段衍單手支頰,微勾脣角,溫聲威脅,“當然你若是不想處理檔案的事情也可以不處理。”
申請結婚登記表的那張紙留在沈湛手中,她捏着薄薄兩張紙,捏到褶皺。這一幕落在辦事人員的眼中,不由催促,“顧小姐是在恐婚麼?這樣的例子我見過的很多了。”說着露出來笑意,餘光瞥了一眼段衍,“您先生還是很體貼的。”
這話飄在了沈湛耳中就像是聽見了嘲諷一般,可她明明知道是辦事人員在用真心說話。
段衍三兩句話之間不光打消了辦事人員的顧慮,還將她推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沈湛猛然閉上了眼睛。
“段衍……”她將筆放下來,同時段衍手中轉着的筆也穩穩的落回他的虎口中。他恩了一聲,將筆放在了桌面上,發出來啪嗒的一聲,“恩?”
“我能不能……”
“湛湛,”段衍的聲音輕柔極了,大手卻警告性的輕拍她的後背,攔着她的肩頭,做出輕哄的姿勢。
“湛湛,若是你今天有些不舒服那就以後再來吧。”說着,他幽深的眸子就盯着她,“那麼檔案的事情看來也只能暫時押後了,畢竟你還需要好好休息。”
沈湛狠狠的咬住了後槽牙,聽出來了段衍話裡面的意思。畢竟這個條件是她答應下來的,若是今天她不按照段衍的意思簽下去這個字,她可能連她過去的資料的皮毛都沾不到。
段衍抓住的她的這點把柄足以威脅她做所有的事情。
她狠狠的捏住剛剛段家遞過來的筆桿子,好半天,這才擠出來了勉強的笑容,“那……那就今天吧。正好今天是個好機會,我沒有事情的。”
“我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的,就今天吧。”
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沈湛的話語近乎是從後槽牙中擠出來的,“簽字是麼?”
“簽在什麼地方?”
管家好心的指了一下簽名欄,同時將原本準備好的資料遞給辦事人員。段衍的戶口本,至於另外的資料,則是顧尹湛的身份證戶口本。辦事人員對照着照片看了段衍一眼,又瞅了沈湛一般。
“再次確認一下,是段衍先生本人麼?”
“是本人。”
“是顧尹湛小姐本人麼?”
沈湛蠕動了一下脣角,余光中段衍正盯着她的側臉,斂下眉眼,“……是本人。”怎麼可能。
低聲回答的同時,在需要簽字的地方模仿打印體簽下了‘顧尹湛’三個字。沈湛將字寫的很慢,工工整整,就像是在練字一般,每一筆都狠狠的按壓筆頭,不過短短的寫了三個字,她再一摸額頭,發現額頭上盡是虛汗。
落下‘湛’字的最後一筆,沈湛連看也不看,就想登記表交回去,卻感覺到登記表猛然被人壓住,一擡頭,就聽見段衍的聲音,“別慌,還沒有印手印呢。”
“印……手印?”畢竟現在的沈湛和顧尹湛一模一樣,她代替顧尹湛寫下這個名字可以,難不成名字也要代替她去按?名字可以按照打印體寫,指紋卻是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我……我麼?”
段衍輕聲恩了一聲的同時,沈湛稍稍閉了閉眼睛,“可是我跟顧……”
忽而住口,她差點就忘了,段衍一向不喜歡她隨意提到顧尹湛。印泥就在旁邊,紅的發亮,帶着一點印泥塵封的味道,沈湛用小指頭蹭了一點,卻始終沒有往名字上按上去。
一旦按上去,就意味着一切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湛湛。”
段衍如平日一般,見她始終不動,低聲催促。可再催促沈湛該由於還是會猶豫,她若是今日蓋了這手印,他日就算是她與段衍分開,她仿冒顧尹湛登記結婚的事情也將會讓她一隻記上。
明明連名字都已經簽上去了,現在再在這裡退縮就真太矯情了,畢竟她已經犯下錯誤了。
沈湛嚥下一口口水,用大拇指按進印泥裡,看準她自己寫着名字的地方,狠狠的按下去——就像是將她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一根手指上一般。
她的拇指在紙上停留了好幾分鐘,直到手心開始出汗,這才鬆開手指,連看也不看,整個人失去了力氣一般,往後靠在了背椅上。
她最終還是助長了段衍的爲所欲爲。白紙黑字,她犯下的錯誤已經不能回頭了。
結婚證的本子上面紅紅一片,就像是沈湛最討厭的那些院子裡的玫瑰花一般,她連看也不看,出了民政局拖着腳步往前走。
有婦之夫。
從今日開始,段衍就能夠被冠上這個名字,而她沈湛,若是還跟段衍糾纏在一起,大概還有一個更難聽的名字給她。
她驀然閉上了眼睛。也許她從上了整容的手術檯開始,她就犯下了無可饒恕的大錯了。
“湛湛。”段衍跟在她身後,喚了她的名字,從後面碰觸她的肩頭,卻被她狠狠的用手拍開。
“啪!”沈湛倒退了好幾步,退到段衍不可能碰到她的地方,“不要碰我!”
就如同顧青青所說的那般,她跟段衍之間的關係也該結束了,不管是否出於她的自願。
“湛湛。”她這樣一喊,段衍果真站定在了原地,眸光復雜,剛剛伸出來的手就懸在了空中,緩慢的,放在身體兩邊緊握成拳。
“過來。”
過來?
到現在爲止居然還在用那雙呼喚小狗一般的語氣?他說的話她就一定要聽麼?
沈湛冷笑了一聲,一張口,又是寒涼天中的一團白霧,“段衍。”她吐字清晰而緩慢,甚至專門將聲音放大,保證段衍能夠聽的一清二楚。
“我不是你的什麼人,我沒有必要聽你的。”
“你說過的,只要我辦到了這件事情,你就將我過去的檔案給我。”沈湛猛然對着他伸出了手,“現在可以將資料給我了。”
段衍站在原地看她,“我若是將你的資料給了你,你會怎麼樣?”
沈湛連猶豫一下都不曾,“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停頓了一下,“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見面了,爲了你好,也是爲了我好。”
“湛湛,”段衍卻是笑了,眼光在他自己呼出的一團白霧中模糊起來,“爲了我好,何時由你來認定?”
沈湛別開視線,“我不想再跟你多說了,把我的資料給我。”
“湛湛,”段衍看了沈湛好半響,忽而開口,“你真的以爲你只要代替她簽了字我就會把你的資料給你麼?”
“你想食言?!”
“那些資料……你以爲你單單簽了個字我就會給你麼?”段衍笑起來,露出來完美的下顎弧線,“等價交換才行呢……你現在能夠拿出來交換的東西還不夠呢。”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她過去?
然後再被他鎖在那個房子裡面正是的成爲他的情人?
見沈湛絲毫不動,段衍的眸光稍稍變化,“湛湛,”無所謂一般,他隨意的說道,“看起來你也不是很想要你的資料。”
沈湛身體一震。
她猛然咬住了脣角,咬到脣角充血,“除了威脅我,你還會什麼?”
她不動,段衍卻緩慢的朝她移動腳步,“湛湛,我的湛湛,你早該知道的,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你不要讓我恨你。”
段衍聽見這話卻是勾脣,“你越是愛我,你就越是能記住我。你越是恨我,你也能深深的將我放在你心裡。你愛我也好,恨我也罷,都能達到我的目的。”他不在乎一般,隨意說道。
“只要能讓你留在我身邊,不論什麼方法,我都會用的。”
沈湛在原地僵硬了好一會兒,倒抽一口涼氣,“段衍,段衍。”重複着,“你讓我越來越弄不懂你了。”
她若是能夠弄懂段衍,她也不會處於現在這種被動的情況下了。
“來,湛湛,今天的事情辦完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知何時段衍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從前面猛然抱住她,輕吻着她的頭髮,在她的耳邊輕喃,“有什麼不傷害你能讓你呆在我身邊的辦法,你告訴我,我去做。”
沈湛猛然閉上了眼睛。
她跟段衍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是無路可退了。
所以她也沒有任何辦法,走到這一步明明是段衍決定的,現在怎麼還能夠對着她說的好像她纔是加害者呢?
段衍攬着她想要往車內走時,管家從旁邊而來,手中拿着段衍的手機。
“段先生,顧小姐的電話。”
段衍猛然放開了沈湛,接起來電話,背對過沈湛說了幾句話後,忽而轉過身來,將手機交給她。
“這是什麼意思?”沈湛並未接過去,而是看着他。
“她找你。”
“我不想接。”
段衍看了她一眼,“那我只能回絕掉她了,”說着,將電話重新放在了耳邊,剛準備開口,忽而衣袖被段衍拉住,“把手機給我吧。”
“我自己來跟她說。”
沈湛猛然深吸了一口氣,不論原因爲何,她終歸還是對不起手機那頭的那個女人的。
自己做的事情自然也要自己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