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的手機就被她握在手中，發燙一般，她避開段衍的視線，背過身去，接起來電話，“您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清秀而清晰，足以讓沈湛聽個清楚明白，“你好，沈小姐，我是顧尹湛。”
沈湛的手指就扣在她衣角的褶皺上，手指青白一片也不管，仍是壓下稍微顫抖的聲音，“您……您好。”
“沈小姐，你不要緊張，大概的情況我已經聽段衍哥哥說過了。”
沈湛輕聲恩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忽而認真而大聲的對着那邊說話，“對不起！”
“砰。”她說這話時沒注意前面正是段衍的車，一頭撞在了車門框上，她唔了一聲，一邊揉着額頭一邊對着電話道歉，“對不起……”
“湛湛。”段衍見狀想要上前，卻被沈湛斥責回去，“別過來！”
顯然手機那頭的女人也聽見了聲音，嚇了一跳，片刻纔回應，“沈小姐……你怎麼了？”
除了額頭上一個大包之外她真是再好不過了。
“我……”沈湛又是揉了揉被磕疼的額頭，“我對不起你，是我……”
“沈小姐？”
“啊？恩。”
“詳細的情況我都已經聽段衍哥哥說過了。”電話那頭忽而嚴肅的聲音讓沈湛也跟着嚴肅下來，她聳下肩膀，瞅了段衍一眼，別開眼。民政局三個大字映入她的視線中，分外刺眼。
“沈小姐，我很感謝你。”
沈湛驀然沉下來眸子。
“感謝你代替我與跟段衍哥哥領證。”
她驀然閉上了眼睛，手機就在手心中捂着，發汗發的近乎拿不住，那邊顧尹湛的聲音清晰可聞，就像是對方的呼吸聲就在她的耳邊。
“你不介意麼？”
哪怕是惡意去揣測對方，沈湛也不相信對方那個女人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婚姻不是兒戲，任何一個女人只怕都不能夠忍受自己的名字被另外一個女人簽在婚姻登記表上。
可顧尹湛爲何還用平和的語氣說出感謝的話語呢？
“我不介意的。”
沈湛卻忽而在脣角勾起來一抹近乎惡意的笑容，“那你可知道我跟你的段衍哥哥那三年裡做了一些什麼？我跟你的段衍哥哥那三年裡都是什麼關係？”
“湛湛！”
沈湛壓根不管段衍在後面說了什麼，自顧自的對着手機那頭的人說話，明明在諷刺，可她自己也不會高興。
罵她啊，作爲被替代的人，顧尹湛是最有資格罵她的人，罵她不要臉，罵她爲了上位不擇手段，罵醒她也好。偏偏顧尹湛對她始終不溫不火，不曾對她真正說過什麼。
“沈小姐，你與段衍哥哥三年中的事情我都知道。”
沈湛刻意的屏住呼吸，聽着那邊的聲音，“我很感謝你在過去的三年中始終陪在段衍哥哥的身邊。”
猶如一盆涼水澆下來，她編排的種種話語都僵在了脣角邊，她完全可以用更難聽的話來泄憤的，就像是小說裡那些真正的女配一樣，她甚至應當將拔牆根，離間計等用一個遍，可對面的顧尹湛三兩句話就能夠將她擊的潰不成軍。
她忽而覺得有些頭疼。
身體僵硬着，她的腦海中好像出現了一個女人的影子，對着她苦苦哀求，“求求你，以後的日子，段衍哥哥就拜託給你了。”
這是什麼？
沈湛猛然用手抓住了她自己的頭髮。
“啪嗒。”
沈湛手中始終抓着的手機猛然滑落在地面上，同時她有些失魂的用手狠狠的敲打着她的額頭。
“求求你。”這是什麼？
“幫幫我。”爲何她的腦海中會出現這種東西？
“只有你能夠幫我了。”誰在跟她說話？說着什麼？
“湛湛？！”沈湛聽到段衍的聲音就像是打了一個激靈，見段衍朝她這邊看過來，猛然大喊，“別過來！”
她的手撫在車門上，頭疼，但還沒有忘記抗拒段衍，“別過來！”她不知道腦海中會有那些畫面，同樣也不知道畫面中的那個女人是誰，但是她能夠準確知道，那肯定是她的過去，她過去的一部分記憶！
“湛湛……”段衍向前，她就後退，蹭着車門的方向往旁邊挪動腳步，直到挪開一個與段衍安全的地方。
沒有了。她的記憶就像是七零八落的碎片，好不容易讓她撿起來一片，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段衍，“段衍。顧尹湛說她不會介意的，你可以安心的跟她一起去過幸福生活了！”
“你應當高興纔對。”沈湛並不擡頭，僅僅注視着段衍的黑色大衣，“你現在中關於如願以償的回到她身邊了。”
“而我也能夠過我想過的生活了。”
“你想過什麼生活？”
段衍眯起來眼睛，又是往前挪動一步，歪着頭想了想，“你想跟路權生在一起？還是另外別的男人？”
沈湛只覺得疲倦。
“湛湛。我說過了……”
百聽不厭的戲碼，沈湛覺得已經夠了，她猛然閉上了眼睛，咬牙，“你想讓我跟你在一起，可我卻不想跟你在一起。”
“哪怕你能夠困住我的人，你卻困不住我的心，我心裡想着誰，從今天開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猛然手腕被抓住，“沒有關係？”
沈湛盯着段衍，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沒有關係。”
段衍看了她好一會兒，卻是笑了，“你不想找回你的過去麼？”這般說着，他猛然鬆開了抓住沈湛的手，“你的過去現在知道的人只有我，我若不告訴你，你又怎麼能夠知道呢？湛湛，到頭來，你還得來找我。”
沈湛哼笑了一聲，“既然我的過去，那就不能由我自己想起來麼？”
“你想起來了？”再次被抓住手腕，沈湛對上段衍那陰森森的臉，他往前走了幾步，露出危險的神情，“你想起來了？”
“段衍？”
“那麼你也已經知道你……”忽而禁口，他的神色驟然暗沉下來，觀察她的神情好半響，他忽而鬆手，“你不可能想起來的。”
“至少現在的你不可能想起來。”段衍篤定一般，看着沈湛，驀然勾脣，“只要你一天還沒有想起來，你就一天不能夠離開我。”
沈湛靜靜的看着他，好一會兒，她猛然抿上了脣角，斂下眉眼，“是麼……”停頓了一會兒，她猛然擡頭，“那我們就走着看吧。”
醫院。
路權生的辦公室中如沈湛第一次到的那般，窗臺上有幾朵小花，一排書架，書架中有幾本書，書架口處放了幾本有關心裡理論的書籍，沈湛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埋頭在那一堆書中，連眼都不帶擡一下，“東西就放在門邊的書架上就好了。”
沈湛恩了一聲，“可是我太大了，書架放不下一個我怎麼辦呢？”
“我這就跟電視學鎖骨術去。”
聽見這聲音，路權生驚喜的擡頭，“沈湛。你怎麼會來？”
沈湛轉了轉眼珠子，“因爲我聽說某書蟲鑽進書眼裡麪茶不思飯不想，所以就特地來看看某人是不是真的被書淹沒了。”
如沈湛所說，路權生這段時間每天都將過去學過的理論翻來覆去搗碎弄爛，除了出診的時候出去走個過場，大部分的時間都埋頭在他手邊的書中。
沈湛上來的時候還碰上個護士告訴她找路權生很有可能吃一嘴閉門羹。
她正是抱着‘吃羹’的年頭上來敲的門。
“沈湛。”路權生的眼光明亮極了，他撫了撫鼻尖上架着的金絲邊眼鏡，讓沈湛坐到沙發上，給她倒好水，“是最近有一些情況麼？”
沈湛笑了一笑，“真不愧是當精英的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的來意。”
被說這話的人苦笑了一聲，摸了摸鼻頭，往上推了推眼鏡，“你就別再嘲笑我了。”
“我可是實話實說。”
“好吧，那我就當你實話實說好了，那麼，你最近是想起來了什麼事情了麼？”
沈湛點頭，眸光瞅向放在路權生窗邊的小花，“啊，沒錯，就如同你說的那樣，我不知道是什麼激起來了我的記憶，但是我的確是響起來了一些事情，非常籠統與破碎。”
“有關於什麼方面的內容？”
“有一個女人，在對着我說話，但是說的話我都不太能夠聽明白。”沈湛猶豫了一下，想了想，“但是隻有隻要片語。”
路權生想了想，“這個女人是現實生活中的人還是你想象中的人？”
聽見這話，沈湛的手指原本已然放在了杯子上面，聽見這話頓了一頓，“這件事情……很重要麼？”
“很重要，若是不是現實生活的人，就很有可能是你的潛意識，若是現實生活中的人，那就有可能是真正的記憶，隸屬於你的過去。”
沈湛按照路權生的話語想了想，最終說道，“應當是現實中的人。”儘管她並不知道爲何會這樣對她說，但是那句明確的‘段衍哥哥’卻足以讓她斷定那人是誰。
大抵是顧尹湛。
可又不可能是顧尹湛。
因爲她跟顧尹湛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段衍家的溫室花房中，她甚至還記得對方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您好，初次見面。”
顧尹湛應當是不認識她也是沒有見過她的，那麼爲何在她的記憶中會有顧尹湛的影子？
“沈湛？”
沈湛這纔回神，“啊，恩。那個人……幾乎跟我沒有什麼關係。”要說真有關係，那也是跟段衍有關係，通過段衍這條中間線才能夠勉強說有關係。
“沈湛，”路權生想了想，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我這裡有一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