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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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幾天之後,田寧還是從向真的手中接過了話筒,她知道電話一定是晨陽打過來的,向真躲躲閃閃的眼神早都泄密了,向真這輩子註定是當不成壞人了連一個無關痛癢的謊話都會覺得良心不安。話筒裡晨陽並沒有說話,只是將聽筒放在了音響旁邊,錄音機裡放着林志炫的《單身情歌》,這首歌當時正在流行,滿大街都在放,田寧以前就聽過並不新鮮。只是本來想讓人感到心酸的悲壯,因爲氾濫了,讓人感覺是在無病**一樣。

田寧一邊聽一邊感到很好笑,不知道晨陽爲什麼會放這首歌給自己聽,現在的他根本就不是單身呀?難道是在勸我也趕快找一個志趣相投的儘早結束單身麼?田寧聽了兩句,感覺效果實在不清楚,聲音開得過大,音響總有吱啦吱啦的怪聲非常刺耳,於是掛斷了電話。

事情過後晨陽自己也不知道放這首歌到底是什麼用意了,是爲自己開脫麼?是想讓田寧理解自己麼?理解自己不是背信棄義,只是想找一個人來愛自己麼?反正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心平氣和地結束了,從某種意義來講,他們之間不能稱爲分手,因爲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正式開始過,他們像是玩家家酒的孩子一樣,假扮了一次談戀愛!

第二天晨陽的呼機收到了一段留言“什麼都不用再解釋了!我明白!只有一個請求,永遠不要對你現在的還有以後的女朋友和妻子提起我。永遠不要對她們講起我們之間的任何事情。在你自己沒有忘記之前,只在你自己的心裡記住!拜託了!保重!”不知道是因爲晨陽的心理作用,還是呼臺小姐恰巧也有相似的感受,反正這段留言被她複述地很煽情,像是倪萍大嬸一樣煽情,讓人的鼻子一陣陣地發酸,充滿着狠心的決絕。田寧確實抱着決裂的心態留的言,她年輕的心還沒有那麼豁達,做不到分手之後還是朋友,她不再回復傳呼也不再接晨陽的電話,校園裡遠遠地看到晨陽就會迅速轉彎或是轉身,躲地遠遠的。但是也僅此而已,日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寧靜。

倒是向真看起來更加傷心,很奇怪這個局外人的表現總是比田寧這個當事人更加投入,各種反應熱忱得多、真切得多!她實在想不通這樣般配的愛情爲什麼還是如此脆弱,經不起考驗就這樣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瓦解?兩個人站在一起是對“好漢無好妻、賴漢娶仙女”的最好駁斥,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太般配了,猶如才子佳人、金童玉女一樣養眼,而且他們又都是那麼多才多藝、充滿智慧,爲了掩人耳目都能講出“牆和牆說什麼?”“牆角見!”這樣匪夷所思、超乎想象的情話!

田寧不得不承認單從外表上來看,兩個人確實是很般配的。如果晨陽將田寧輕攬入懷,她的頭就可以正正好好地偎在他的胸前,不高不低。晨陽只要一低頭就能碰到自己的臉龐,不費一點力氣。身高的完全契合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向真一直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相遇、相識看作是瓊瑤小說安排好的情節——浪漫、傳奇,怎麼也會輕易就土崩瓦解呢?田寧不能像向真一樣義憤填膺,因爲她的憤怒很快就已經煙消雲散了。讓她難以接受的好像只是失戀本身,而不是究竟失去了誰;或者可以說,更加難以接受這個結局的是自己的所謂尊嚴,而不是自己的內心。

田寧對於晨陽的感情其實幻想多於真實,也不過是一個人從少女走向成熟必經的一個過程,那種孩子氣的愛情會隨着自己的成熟自生自滅。可能就是因爲沒有被選擇、被率先放棄,這份感情好像才從幻想走到了真實。這份真實連同當初陡然升起的憂鬱,也都像是憑空幻想出來的,就像是月夜裡若有若無的影子,飄渺無力。

後來晨陽收到了田寧委託向真轉交的一個大信封,裡面沒有一張紙片,沒有任何只言片語,只是裝滿了巧克力的包裝袋,都是一樣的牌子,每個袋口都開得很小沒有一絲損壞,全部都壓得平平整整的,放在鼻子下面還有若隱若現的香味。晨陽的心就像是裹上了一層玫瑰色的巧克力外殼充滿了苦澀的甜膩。

田寧是在晨陽徹底離開之後才發現原來在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校園裡意外的相逢也是需要精心設計的;每天晨練的時候操場對面的籃球場也沒有了晨陽的身影,原來每天聞雞起舞也並不是爲了所謂的堅持鍛鍊身體純粹都是愛情的力量在驅使;傳呼機上面也不再有那些只有兩個人才看得懂的令人心馳神往的愛情密碼。

田寧終於明白自己並沒有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原因就在於自己並沒有真心愛上晨陽、那麼在乎晨陽,或者說沒有像晨陽在意自己那樣在乎過他。她並沒有像晨陽那樣全心投入(雖然後來是他率先全心投入了另一段感情)可是在兩個人交往的過程中,她只是一個被動的參與者,他們倆個的愛情更多的時候只是晨陽一個人的行爲。她自己只是被動的按照他精心安排的境界配合而已並且還要貪婪地享受着被寵愛並呵護的感覺,她其實更加喜歡這樣被人喜歡的感覺甚過於喜歡晨陽本人。她愛的只是戀愛本身甜蜜或是痠痛的感覺,甚至也恰恰是因爲失戀才更加顯出了愛情的美麗和楚楚動人。

在晨陽不主動和她聯絡的日子裡,田寧自己幾乎不會主動想念晨陽,根本沒有什麼傳說中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朝思暮想、牽腸掛肚,即便偶爾想起來也只是一閃而過。晨陽的寵愛對她而言只是不切實際的浪漫或是平淡生活錦上添花(只是錦上添花甚至都不是雪中送炭)的作料——比如純粹用來裝飾的蘿蔔花或是用來提味的雞精,這樣的感情自然不能天長地久,恐怕沒有人會因爲蘿蔔花足夠逼真而放棄主菜吧?!或者能夠不吃菜、不吃鹽,只吃雞精吧?

所以冷靜下來之後的田寧想把那些自己精心保存的巧克力包裝袋歸還給晨陽,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只是爲了紀念兩個人曾經共同相處的日子,也爲了感謝晨陽,感謝他曾經那麼真心地愛過自己。或許這樣的舉動本身就有些孩子氣,但這是田寧當時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

愛的反面究竟是什麼?應該不是恨,可能只是不愛而已!終究還是年輕或者是因爲畢竟不是全身心地相愛,自然癒合地很快。田寧的憂傷就像是暴曬在太陽下的雪人很快就融化了,還是像以前一樣把每天的閒暇時間都耗在圖書館的閒書上面。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情無憂亦無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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