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趙傷看不下去,說了她一句:“趕緊吃吧,戳成那樣,你還吃的進去?”
看着碎碎爛爛的,就沒胃口。
渠水就朝他翻了個白眼:“讓你管,是我吃,又不是你吃!”
趙傷便毒舌的了一句:“影響我的食慾!”
渠水就氣惱的睜大眼睛,但對方卻施施然放下筷子,起身出去,又叫小山:“小山,咱們快點收拾東西,甭理你姐,讓她磨蹭吧!”
小山就乖乖應了一聲。
渠水一向是個十分有責任心的人,趙傷說她磨蹭時間,她當然生氣,小山又那麼聽他的話,她更生氣,但是,她也很心虛,便氣鼓鼓的將飯三兩口扒完,三蹦兩跳的去了廚房。
然後她就發現趙傷將她平日干的活計都包攬了過來,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她來了就可以直接出發了。
她的怒氣和心虛便化作了絲絲的感動,但趙商可以說是她的死對頭,讓她對死對頭說聲謝謝,那比殺了她還難,所以她只得彆彆扭扭的跟着出了門。
到了傍晚,她就又提着一兜吃的去了南長村。
周而復始,連續五天過去了,這五天,除了第一天於家明沒來劉家,剩下的幾天,他幾乎天天早上來報道,在渠水家裡吃吃喝喝,然後再回家一趟,將酒樓準備的早飯給帶回去,說兩句話就又往縣城趕。
趙傷與小山的怒氣都已經積累到了快要爆發的邊緣了。
當第五天過去後,於家明來家裡後就開始提要求了:“渠水,昨天我回去,我娘說你用的柴火太費了些,又讓小月幹活,小月是個姑娘家,還沒出嫁,這做活了手粗了以後怎麼找婆家?”
渠水怔了怔後,便承諾不會再讓小月幹粗活。
而趙傷則盯着渠水那雙看着白皙修長但實際上繭子累累的雙手,薄脣輕輕掘起。
第七天,於家明又要求渠水晚上睡在孫氏屋裡,說她晚上起夜都沒人伺候,並且他還隱隱責怪渠水作爲兒媳婦,卻只顧自己貪圖享樂,不肯伺候婆婆。
渠水又溫順的應了,當天晚上,就搬到了孫氏的房間,沒有牀,她便睡在地上。
但她又豈是真正的受氣包,第二天早上將剩下的半碗肉菜送到隔壁鄰居家時,就若有若無的表現出一副很疲倦沒有睡好的模樣,事實上,她晚上也確實沒睡好,孫氏起夜就起了三回,每次必定要叫她,口渴了也叫她去倒茶。她是個病人,常年在牀上躺着,所以晚上一會兒不睡也沒事,第二天還可以補覺。但渠水又怎麼能承受得住呢!
見她一臉疲倦,眼珠子都是紅血絲,還一直揉着腰,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樣子,鄰居大嬸也是個熱心的,便關心的問:“渠水,這是怎麼了?”
渠水便虛弱的笑笑:“晚上沒睡好!”
“我看你這些天夠忙的,白天還要做小吃攤生意吧,那個活計累人,一天都不要消停,你還要來於家伺候人。”鄰居大嬸便嘆息一聲。又見渠水一直揉着腰,就又說了一句:“腰是怎麼了?累着了?”
渠水就露出一抹苦笑:“於家伯母晚上總是睡不
好,要起夜,便讓我睡她屋裡伺候她起夜,地上有些涼,可能是受涼了。”
鄰居就驚訝了:“你晚上睡在你婆婆屋裡?”
渠水點點頭:“是啊,伯母身子不好,總得照顧她!”
“你是傻啊你!她那身子常年是這樣,晚上還起夜,我看是故意折騰你的吧?她起了幾次?”一來一往的與渠水相熟了,這鄰居大嬸就將心都偏在了渠水身上,都說渠水太厲害,敢火燒房子,敢空手打死三頭狼,是個母夜叉,但相處久了,大嬸心裡就覺得外人太誇大了,渠水怎麼看都是個小姑娘,只不過太能幹太勤勞太能吃苦又太孝順,方圓幾個村子都找不到比她還能幹的同齡人,所以纔會被人說酸話。
之前幾天她就聽到孫氏呵斥過渠水,無非是雞蛋裡挑骨頭,當時她還想着這孫氏在於當家還在的時候,看着溫柔賢惠,沒想到內裡竟是這樣一個刻薄人。
現在看來,這孫氏竟是故意針對渠水這可憐的孩子的!
只可惜這孩子沒個長輩,又被未婚夫哄騙着來伺候一家老小,竟是連個覺也不許睡了!
正經嫁了的婆婆還不敢這樣磋磨人呢,渠水還沒嫁,孫氏就敢這樣做!
這鄰居便問道:“她起了幾次夜?”
渠水有點怯生生的說:“三次,又喝了兩回水。”
“那你一晚上都沒睡?”
渠水便垂着頭不吭聲。
“你個傻丫頭,就吃虧在沒有長輩替你撐腰!不然他於家一個病歪歪的寡婦,一個不成器的書生,就敢這樣欺負你!”鄰居十分氣憤,又提點她:“做人可不能這樣實在,你還小呢,天天躺那地上,腰痠背疼的,以後都不會生小孩了。”
渠水便被嚇到了,呆呆的半晌都沒有說話。
看着她像是遊魂似的走出去,鄰居便又是可憐又是恨鐵不成鋼,將身上的圍裙一解:“不行,我得去找人說說去,人還沒嫁過來呢,孫氏她就敢這樣磋磨媳婦,以後還了得!得有人找她說說話!”
家裡的男人勸她:“你省着點心吧,何苦要跟人結仇,渠水這丫頭是個好的,但沒有長輩爲她出頭,也只能忍受個幾年,慢慢就在婆家立足了!人家婆婆給媳婦立規矩你摻和什麼!”
大嬸就惱怒不已:“立個屁規矩!你少在那兒站着說話不腰疼!不關你的事你給我閉嘴!我去找里正說說去,這事也就只有里正能管了。”
綜合來說,南長村的里正姓南,人還是很公道的,人也仁慈,沒有他發話,鄰舍間也不會幫襯於家那麼長時間。
南里正聽說了這件事,便搖搖頭:“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沒想到於家鬧得這樣過分!人家一個孤女上門伺候你,你還故意磋磨人家,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麼!”他便叫來自己的娘子,讓她去找孫氏說一說。
里正娘子是個溫軟脾氣,來到孫氏家裡後在她房裡坐了半天才走,她走之後,孫氏的臉色就十分難看。
第八天早上,鄰居的大嬸便在門口發現路過的渠水鬼鬼祟祟的,擋着臉似是不想讓人看見,她就皺眉,叫了一聲,渠水一擡頭,這
鄰居就驚訝的叫了一聲,急忙扯住要跑的渠水細細看,她臉頰上捱了一巴掌,整個臉都鼓起來了,眼角那裡也是鐵青的,看着很是嚇人。
等詢問她半晌,渠水卻只是低頭哭,一聲都不敢吭。
鄰居大嬸便氣得不行,一連說了好幾個“豈有此理”!
她正要決定去找孫氏理論,誰知道前面傳來幾聲驚呼,擡頭去看,就發現渠水搖搖晃晃的暈倒在了地上。
此時,這一條巷子行人還是很多的,有出來吃飯的,有去地裡做活的,見狀便都圍了過來,其中一個比較健壯的婦人就抱着渠水放到一顆樹下,就有熱心人去請大夫,又有人端了一碗水,往渠水臉上灑了些,對方卻仍不清醒。
南長村村裡是沒有大夫的,還得去鄰村河山村找王郎中,一來一去的太耽擱時間。
就有人提議:“去找趙忠大哥吧,他常年在外面跑鏢,倒是懂點醫理!”
衆人一聽便覺得有理,趕緊派個小輩去將趙忠喊過來。
好在後者正好在家,聽說這事就趕緊過來了,等看到躺在樹蔭下渠水的模樣,臉上便浮現出一抹怒氣,這是被誰打的!
他沉聲問了句:“怎麼回事?”
最知道前因後果的鄰居大嬸便將事情細細說了一遍,將渠水怎樣伺候於家人,孫氏怎樣刁難,渠水從早忙到晚上都不能睡覺,得躺在地上伺候未來婆婆起夜,一直到今早捱了一巴掌暈倒,聽得衆人都又是搖頭又是義憤填膺,一個個紛紛說道:
“那孫氏以前就不是個好的,慣會裝模作樣,卻只自家孩子是寶,別家的都是草,幾年前我家小梅找她家小月玩過一回,她就可着勁兒的使喚我家小梅,還讓小梅給她家提水呢!”
“咦,那時候才七八歲吧,她就敢支使,掉到井裡頭咋辦!”
“那就是個狠心郎,那天晚上不是硬生生將門給關着,不許人進去,不是被狼咬死了!”
衆人便都露出氣憤的神情來。
“這劉家閨女,也是個苦命人啊,我看她心底倒是好的,天天來劉家就沒有空過手的,在這裡伺候過家明的老子娘弟弟妹妹,回去後就又伺候家明吃早飯!”
“那家明早上回家來呢,咋還上她家吃飯?”這是個不知道實情的人問的。
先前這人便瞎了一聲,眼神滿是不屑:“這於家人就是精唄,吃人家劉家的,讓人家閨女給伺候一家老小,家明每天早上回來再去人家裡美美吃上一頓,然後將酒樓裡省下來的早飯全給帶回來讓老孃吃…”
“豈止如此,我去鎮上還聽人說那於家明還說想要劉家閨女的小吃攤呢,說她是個姑娘家,不適合拋頭露面,以後就交給他經營…”
“那小吃攤掙着錢呢,天天也有一百文錢進賬吧!家明想得也太精了吧!”
“咦,你瞧瞧,你瞧瞧,天下還有這樣的美差,定了一個好媳婦,相當於買回來一頭會掙錢的牲口啊!”
“劉家閨女這輩子是跳進火坑了啊!她爹孃也沒長眼睛,給她定了門這樣的親事…”
衆人便都沉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