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縣衙的後門,整個街道上除了幾家小官員,就沒有人來往了,所以靜悄悄的,但是一陣馬蹄聲打破了這片寂靜。
渠水伸長了脖子悄悄往外看,只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韓雪的馬車。
馬車停到了縣衙後門處,先從馬車上下來一個丫頭,穿着青綠色的丫頭服飾,粉色的繡花鞋,那兩個守門的衙役忙迎上去,陪着笑臉叫了一聲“姐姐”,但那丫頭卻十分倨傲的模樣,轉過身將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姑娘攙扶下車。
那就是韓雪。
她與她的丫頭一模一樣,露出倨傲的神情,指了指後門:“讓開!”
守門的衙役便露出爲難的神情:“小姐,這裡面住着欽差大人,是大人親自吩咐的,不許旁人進去。”
“哼,小姐是旁人嗎,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惹怒了小姐豈有你們的好果子吃!快快讓開!”小丫頭十分厲害,指着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便是一陣罵。
那兩個衙役敢怒不敢言,低下頭不吭聲。
韓雪就冷冷的注視着他們:“如果我真要進去呢?”
兩個衙役就十分爲難的模樣,卻堅決的擋在韓雪面前。
韓雪回身就從馬車手裡抽出馬鞭,朝着兩個人臉上就各是一鞭子,並且呵斥道:“給我滾開!”
兩人的臉上就各自留下了一個血痕,可見她下手之重,絲毫沒有留情。
渠水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天哪,這個韓雪比她聽說的還要冷血百倍。
“這是大人的命令,恕小的不能遵令!”這兩個衙役倒也算有些骨氣,硬是不肯後退。
韓雪就氣得俏臉漲紅,無比憤怒又無比惡毒的瞪着他們。
眼看着鞭子又要揮下來,一個人就從衙門裡頭閃身出來,低低叫了一聲:“小姐,還請住手!”
是石英。
他今年也才三十出頭,但臉上留着短短的鬍鬚,身着長袍,氣勢威嚴,很有當官的架子。而他向來對韓雪不苟言笑,說實話後者是有些害怕他的。
但今天的韓雪卻憤怒的瞪着他:“石英,你來得正好,我也有話要問你!你明明知道那個人的德行,爲什麼要將家明的名字報上去,還讓他去湊近乎,你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裡推嗎?”
於家明一直說她和縣令不肯舉薦他,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下一次,所以他寧願走石英的路子。可是,他哪裡知道,他們不舉薦他是有特殊理由的?
那個胡公公不管到了哪一個地方,不挑選一個容貌才識都上等的窮書生做自己的暖牀!他們明明是爲了家明好,但被對方給誤解了,自己卻直直的闖了上去!
有一些消息靈通的書生便不託病不出,出來陪同的也只是些大老爺們,或者是容貌平庸的少年,只有於家明一個人,如鶴立雞羣一般,站在一羣人當中,那般顯眼,那胡公公又豈會不惦記。
他當即就向縣令大人提出相中了於家明的才識,想要讓他入府住幾天,兩個人好好交流交流。
韓大人嘴裡發苦,但其他的欽
差大人都明哲保身,當做沒聽見,他沒辦法,只得同意了,當晚就將於家明打包送到了縣衙。
石英對這些事情當然一清二楚,但他將於家明送上去,自有自己的理由,因此便微微一笑,拱拱手:“這件事下官真是冤枉的,也萬萬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你說得輕巧!”韓雪冷冷的看着他:“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家明一面,我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要見欽差大人爲何不與我說,反而要走你的路子!”
“於書生馬上出來,還請小姐稍安勿躁。”石英聲音穩穩的,絲毫沒有恐慌的情緒。
韓雪的貝齒咬着紅脣,凌厲的雙眸淡淡掃了他一眼,就扭過頭輕哼了一聲。
石英陪着她一起等,沒有一刻鐘,一個如花一般俊秀的少年就從後門裡出來,他走路的姿勢很奇怪,扶着腰垂着頭,似是疲倦到極點的模樣,從渠水的角度看去,都能看清楚他眼底的黑眼圈。
韓雪什麼也顧不上,猛地就撲了上去:“家明!”
於家明看到她十分驚訝,臉色又青又白,只看了她一眼就馬上移開視線,連語氣也有些冷淡了:“韓小姐怎麼在這裡,要是讓胡大人看大怕是不好!”
“去他的胡公公!不過是個太監罷了!”韓雪說話十分豪放,擔憂的上下掃着於家明:“他到底怎麼你了,你有沒有事啊?”
要說從那扇門裡出來,於家明最痛恨的是什麼,自然就是別人當着他的面提起昨晚上發生的事了——那對他來說就仿如是一道噩夢一般!
因此,他死死咬着牙,眼底都泛着紅血絲,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纔沒有將怒氣發泄出來:“我,我沒事…”
韓雪卻不相信,仍用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打量着他。
“韓小姐,你先回去吧。”他輕聲:“我可能再過幾天才能回去!”
韓雪何曾見過他這樣冷淡的模樣,眼淚當即就要滾落了下來,帶着哭腔:“你這是埋怨我了嗎,我昨天就想來救你的,但我爹關着我不肯讓我出來,我也是沒辦法,家明,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昨晚對於家明來說是個徹底的噩夢,他當然想要離開這個狼窟,只是被胡公公和石英拿話嚇住了,這才一點都不敢提離開的事,現在聽了韓雪的話,心跳就猛地加快,他再也顧不上還有別人在場,就直接握住韓雪的手,幾乎要哭出了聲:“你,雪兒,你如果能將我從這裡救出去,我於家明發誓,這一生都不會負你,我…”
石英突然咳嗽了一聲。
於家明便不敢再說什麼了,他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又頹廢的低下頭去,一句話也不肯再說了。
韓雪卻反應十分激烈,猛地搖晃着於家明:“家明,他們怎麼你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又去踢打石英:“你到底怎麼他了,你說啊,擋着我的面你都敢威脅他,石英,不要忘了,你只是我的家一個奴才而已!”
石英可不是那些衙役,可以任一個姑娘隨打隨罵的,丫頭晴芳趕緊將她給拉開,又勸解道:“小姐,現在生氣也無濟於
事,不如與石師爺好好商量怎樣將於少爺救出來,石師爺與胡大人相熟,說不得有好法子呢!”
石英因爲引薦於佳明有功,今日便是胡公公的座上賓,如果要救出於家明,還真得靠着他的力量才行。
韓雪只得控制住自己的怒氣,冷冷瞥了石英一眼:“你說吧,有什麼好法子!”
石英微微一笑:“小姐,我只是個師爺而已,是你們韓家的奴才,怎麼會有好法子呢,要我說,小姐還是回家去,過幾天等胡大人走了,於書生也就能出來了!”
“你!石英,你不要欺人太甚!”韓雪的臉上迸發出強烈的怒氣。
石英卻突然變了臉色,冷聲吩咐道:“來人,將於書生請進去,任何人都不得進入縣衙,違者斬!”說着他便柔聲一笑:“胡大人可是有尚方寶劍,誰要是不聽令,可以先斬後奏!”
韓雪與晴芳就都打了一個寒顫,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將於家明給拖了進去,於家明拼命反抗都無濟於事,甚至在他進去後,還能聽到他淒厲的聲音:“雪兒,救我出去,雪兒…”
韓雪又氣又急,淚水都快落下來了。她死死咬着脣,眼睛中燃燒着熊熊烈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就上了馬車,厲聲吩咐車伕:“走,快點!”
晴芳也忙忙跟上。
車伕便趕着馬車急匆匆走遠,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街道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渠水注意到那幾家在後街上住的人家裡,有人在探頭探腦的看着熱鬧。
她有點好奇的問道:“你說韓小姐會去搬什麼救兵?”
趙傷將望向那輛馬車的視線收回來,搖搖頭,但隨即說道:“其實今天在城門口,我看到了一個可疑的人。”
渠水詫異:“是誰?”
“韓雪身邊的那個丫頭!”趙傷肯定的說道:“今天城門口的一幕應該就是她支使的。”
渠水便皺了下眉頭,若有所思:“那依你這麼說,上次狼羣進村的時候,也是韓雪在背後搗的鬼了?但是怎麼可能,她那個時候根本不認識於家明…”
她忽然頓住了,臉上浮現出一種極爲恐怖的神情。
她的臉色,也變得極爲蒼白。
“怎麼了?”趙傷擔憂的打量着她。
渠水望着他,長長的睫毛都在顫抖,她張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隨即又閉上了。
她的猜測太不可思議了,也隱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她告訴他,他能相信嗎!
趙傷有點不耐煩,乾脆扯住她的手腕:“說清楚,你想到了什麼?”
渠水卻仍猶豫不決,關於她重生的秘密,她發過誓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小山!這種事情她在雜書上也看過,被世人稱爲“借屍還魂”,即使她借的是她十二歲的身體,但也絕對不是世人所能接受的。
“沒什麼!”她淡淡的,甩開對方的手:“只是想到了一種可能,韓雪與於家明之前就認識了,所以纔會想方設法對付我!”她的眉宇間閃過一抹寒意:“韓雪害死了趙二叔,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