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茜強撐着意志,給夜川去了電話,可是長久的嘟嘟聲並沒有換來夜川的接聽。
接電話啊,求你了。
莫小茜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夜川的名字,這種焦急又擔憂的感覺似曾相識,彷彿就是在不久的昨天。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莫小茜的腦海忽然一震,她猛然想起去年11月,她準備美國參加高峰論壇,卻忽然得知夜川失蹤時的心情一樣。
那時,爲了找到夜川,莫小茜都已經做好了放棄自己夢寐以求的學術機會。
原來那時候她就已經喜歡上夜川了,可她竟然渾然不覺?
不可能,莫小茜敲了敲頭。
她再懵懂,這把歲數了,也不可能對喜歡一個人的感情一知半解。
那她爲什麼會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曾經喜歡過夜川呢?
再聯想到在美國酒店房間裡,她的脣上莫名出現的脣膏印,以及夜川離去的背影,莫小茜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夜川曾經對她催眠過!而催眠的指令就是忘記自己對他的愛戀!
“這個笨蛋!”莫小茜的眼角忽然溼潤了。
她曾愛過夜川三次,儘管前兩次都被人催眠而忘記了這份愛戀,但是卻依舊愛他入骨!
莫小茜重新發動車子,顧不得額頭的傷勢,繼續飛奔向機場。
無論如何,這一生她都不要再錯過夜川!
一路橫衝直撞,莫小茜終於趕到機場。
取了機票,莫小茜去接受安檢。
工作人員看着莫小茜額頭上凝固的血痂,問:“女士,您沒事吧?”
莫小茜搖頭,沒事。
其實有點暈。
但是莫小茜卻想,不論在哪裡暈,都不能在這裡暈。
於是,等飛機起飛後,莫小茜長呼一口氣。
再也不用擔心機場的工作人員非要給她治病而耽誤行程了。
莫小茜擡手喚來空姐,要了消炎的藥,忍着痛把剛剛凝結的血痂揭開,上藥,然後敷上創可貼。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莫小茜覺得自己的眼皮好沉,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莫小茜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和夜川相依相偎地站在某處,腳底的地面晃動着。
迎面有風吹來,原來他們在海上。
船員的衣服上印着“珍珠號”的字樣,甲板上的人很多,都在欣賞露天表演。
夜川攬着莫小茜的肩膀,嘴脣湊到她的耳畔,低聲說:“這幾天正好是排卵期,說不定……”他溫熱的手掌覆在莫小茜的小腹上,“這裡已經有我們的骨肉了。”
莫小茜垂下頭,小手搭在夜川的大手上,好笑地說:“就算有,他也纔是一顆卵。根本摸不到。”
雖然說的這麼沒有美感,但是莫小茜卻忍不住彎了彎脣角,幸福地一塌糊塗。
忽然,船開始劇烈地搖晃,驚叫聲此起彼伏。
夜川緊緊摟住莫小茜的腰,眼睛看向墨藍色的海面,“別怕,我們回房間。”
莫小茜被夜川拉着走向樓梯口,然而船身的搖動更加猛烈。
船身忽地向一
側傾斜,角度越來越大。
莫小茜和夜川逆着斜坡根本走不上去,直接滑着撞到欄杆上。
海面颳起肆虐的風,物品砰地墜落到甲板上,然後像是傾瀉的水一樣涌向欄杆,嘩啦啦墜入海中。
人們驚叫着,他們死死地握住欄杆,身體都已經貼在甲板上。
駭浪狂吼着,拍溼了甲板。
冰涼的海水灌入船艙中,有些人直接被淹沒在寒意涔涔的海水中。
海水將莫小茜從夜川的懷中沖走,夜川猛地拉住莫小茜的手,另一手死死地握住欄杆。
沾染了海水的手太滑,莫小茜的手在漸漸滑離夜川的手。
夜川用力地捏住莫小茜,捏的莫小茜的手泛白。
莫小茜仰望着夜川,他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自己,明明自己緊張的要命,卻還在安慰她,“別怕,我不會鬆手的。”
“我不怕。”莫小茜忽然好想哭,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從此見不到深愛的人。
以及,如果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夜川要如何傷心絕望地繼續活下去!
轟!
船身忽然又開始傾斜,原本翹起的這一面漸漸踏下,船身又開始向着另一面傾斜。
將要落入的海里的莫小茜忽然可以站起來了,夜川手腕一緊,就把她拉回到懷裡。
甲板上的人羣又向着另一面滑下去,像是一盤豆子在鍋裡被翻炒。
“啊!船艙裡進水了!”
“啊!我要掉下去了!”
船在左右晃動中一點點下沉,人們的驚叫聲抵不過咆哮的駭浪聲。
“不要慌!不要慌!都跳到救生艇上!”船長通過廣播喇叭瘋狂地喊着。
危難之中忽然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救生艇像是一顆救命稻草,人人爭破了頭都想衝上去。
顧不得劇烈晃動的船身上橫衝直撞的旁人,更無暇顧及被撞飛或者推搡着掉到海里的無辜生命。
在這種時刻,人人想到的只有自己的性命。
因爲有人聽到船長和大副的對話,明白了就算救生艇上坐滿了人,也不夠承載所有的遊客!
註定有很多人要死在這裡!
夜川艱難地護着莫小茜在甲板上移動。一路上有折斷的桅杆墜下,也有忽然摔倒翻滾的人,每一種意外出現的東西都可能成爲致命武器。
夜川的臂膀緊緊摟住莫小茜的腰肢,莫小茜也緊緊地拽着他腰間的衣服。
雖然形勢緊張,危在旦夕,但是有夜川在身邊,莫小茜的心中卻出奇地踏實。
夜川是她的全部世界,只要有夜川在,莫小茜什麼都不怕。
兩個人從甲板上跳到救生艇上,夜川用力搓着莫小茜冰涼的手。
剛纔與海水的搏鬥,讓他們全身都被寒冷的海水浸溼了,若是救生艇遲遲不靠岸,他們不能及時取暖,恐怕也會凍死在這片洶涌的浪潮中。
到了救生艇上的人都激動地流下熱淚,死裡逃生的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
夜川的雙手捧住莫小茜的臉,深深地親吻,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與少數人的驚喜相對的,是耳畔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夜川扭頭看着船上拼死掙扎的人羣中,身強力壯的男子們不顧周圍柔弱的女人,發瘋一樣地向着救生艇狂奔。
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死死地抱着欄杆,腳被逃命的人們踩踏,疼地不住哀嚎。
莫小茜感到夜川的手一僵,就聽見他說:“乖,在這等我,我去幫幫他們。”
還未等莫小茜反應過來,夜川已經健步如飛地衝了過去。
“夜川!”莫小茜心中咯噔一聲,擡腿就要追隨他而去。
夜川卻猛然回頭,重重地喊了一句:“你來只會讓我分心,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莫小茜愣住,不知爲何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她想大喊,別人的死活她都不想管,她只求自己的丈夫能平安無事!
然而,迷濛的雙眼看見緩緩下沉的船上無助掙扎的人們,莫小茜卻喊不出聲。
同樣都是命,誰對於自己的家人都是全部!
如果她阻攔,夜川以後一定會後悔自己沒能救人,而眼睜睜地看着這麼多條性命在眼前隕落。
莫小茜只能乖乖呆在原地,心中苦澀不堪。這時候她真的很痛恨夜川的俠肝義膽,明明已經安全了,卻仍要置身險地!
莫小茜可以成全夜川拼死救人的信仰,同時也決定了如果夜川有什麼不測,她也不會獨活!
最先被夜川救到救生艇上的是那個孕婦,夜川扶着她坐穩,眼神只是簡單地掃過莫小茜。
但是這短暫的相視,莫小茜卻讀出了夜川的欣慰和關心。
沒有看見夜川有坐下的心思,莫小茜明白他還繼續救人,強撐着笑意說:“小心點。”聲音哽咽得難受。
“嗯。”夜川的手指輕輕捏了莫小茜的臉頰,她擡起手撫摸他的手,然而還未把夜川的手指捂熱,他就抽出手,依依不捨地說,“我去了。”然後扭頭離開。
那衝向洶涌的駭浪中的就是莫小茜的愛人,一個把別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的人。
莫小茜不停用手指擦拭眼眶,她怕淚水模糊視線的剎那會失去他的身影。
夜川一連救了七個女人,莫小茜卻看到他的動作越來越慢,撫摸她的大手也愈發冰涼。
“夠了,不要再去了……”莫小茜猛地抱住又要再度離去的愛人,早已泣不成聲,“已經救了七個了,難道還不夠麼?你非要將凍死在海里麼?”
夜川冰涼的手扒開莫小茜緊緊扣住他腰間的手,溫柔地說:“8比7吉利,我再去救一個,最後一個。”
冰涼的脣吻掉莫小茜的眼淚,夜川想到海上那些哭喊嗆水的無辜的人,霍地將莫小茜推回至位置上。
知道拗不過夜川,莫小茜拉着他的手懇求:“最後一個!”
“嗯。”夜川用凍得稍顯麻木的手拍拍莫小茜的手做爲安慰,然後又離開了。
他的身影在墨藍色的背景中起伏,拉住其中的一個女人,把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頸上,然後奮力向回走。
忽然,咆哮的駭浪再度捲起,沉沉欲墜的遊輪在巨風中飄搖。
驚叫聲,哭喊聲連成一片。
莫小茜看見遊輪正以恐怖地速度下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