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枝發話趕人,張默見車窗升了上去忙使力掙開保鏢撲上去拍打着車窗,扯開了嗓子的喊,“冷少爺,我是穆彤彤的舅舅,我真的有急事找您,麻煩您見我一面,給我一分鐘就好!”
張默穿得邋遢,冷母睨了他一眼,神情高傲,偏頭吩咐司機開車,然,此時,冷翼卻開了車門下車。
“媽,帶着你的人回去吧,你這樣大張旗鼓的派人跟着我,只會給我造成心理上的負擔,我雖然聽不見,但還沒殘到需要你保護的地步,如果真爲了我好,請給我空間調整。”
冷翼關了車門,邁步走向霍枝,沉了嗓子問,“怎麼回事?”霍枝打了一行字,將手機屏幕遞給冷翼看,冷翼半眯着眸,打量了這兩人一眼,而後對霍道,“讓他們進來。”
“這——”霍枝猶豫,下意識的看向冷母,這麼個細微的表情,冷翼見了,涼涼撩脣,“覺得我聽不見了,所以我說的話也沒必要聽了是嗎?”
聞言,霍枝忙收回目光,苦着臉打哈哈,“哪能啊,我這不是眼抽了麼,瞟到不該瞟的地方了!”
“明知道我聽不見還跟我說話,存心欺負我嗎?”
冷翼斂眸,隨手將霍枝的手機扔在地上,擡腿,一腳踩了上去,“既然用不到,那就不要了,你覺得呢,霍秘書?”
“……”剛到手的高端機頃刻間被毀,霍枝欲哭無淚,只覺得整顆心都在滴血,錘了錘胸,單膝下跪驀地抱住冷翼的大腿,俯首認錯!
冷翼薄脣輕抿,哼了聲踢開他,徑自走向別墅。身後,霍枝默哀了三秒鐘,起身趴在車窗前跟冷母道了聲抱歉,而後忙將張默和他的老婆帶進了冷翼的別墅。
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冷母顯得心事重重,這至關重要的幾天,希望別出什麼事情纔好……
……別墅,大廳裡。冷翼交疊着雙腿坐在沙發上,恣意得品嚐着手中的現磨咖啡。
幽深的眸,漫不經心的落在對面略顯侷促的張默和他老婆馮萍萍身上,“我前幾天出了場車禍,導致耳朵失聰,你們說的話會通過我的助理傳達給我,望你們不要介意。”
冷翼禮貌相待,而張默聽聞他失聰,面露驚詫之時又不免惋惜,“哎,可惜了,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聾了呢。”
聞言,霍枝面露不悅,咳了聲以示警醒,然冷翼卻無所謂,只淡淡道,“不知二位這麼晚了找我有何事?”
“冷少爺,我們只有彤彤這一個外甥女,從小就把她當女兒養着,她跟了你,是她的福氣,我們也替她高興,不過,彤彤現在忙了,也沒空搭理我們,這不,我們兩夫妻最近做了筆生意,需要點資金週轉一下,就想過來找您看看,能不能看在彤彤的面上再幫我們一次……”
尾音,含着試探,冷翼卻聽出了些苗頭,敢情是找他要錢來了,不過,他方纔說的再幫一次……難不成他以前幫過他們?冷翼掂量着他的話,疑慮漸起,表面卻保持着不動聲色,只意味深長的道,“上一次……”
餘音拉長,果然,張默一聽,立馬接了話道,“冷少爺,我很感激你幫我還了五百萬的欠款,本來想親自過來謝謝你,是彤彤說你不想讓人知道是你幫了我們,所以我們也就不來叨擾你了,不過這一次,我們真的是正經在做生意,絕對不是賭博!”
五百萬……欠款?冷翼半眯着眸,醇厚的咖啡不知何時愈嘗愈苦,他彎了彎脣,勾笑悠然道,“穆彤彤是我的女人,區區五百萬而已,幫你們還了也是應該的。”
”冷少爺就是闊氣,彤彤沒跟錯人啊。”張默和他老婆對視一眼,想要從冷翼這裡再挖幾百萬出來,看來還得再下點人情藥,頓了頓,他繼續感嘆道,“也虧得彤彤懂知恩圖報,不枉我們當初救了她一命。”
“喔?你們還救過她的命?”眼見肥羊上鉤,張默克制住激動的心情,緩緩述說着,“是啊,她初中的時候貪玩掉進了河塘裡,是我和她舅媽拼了老命的把她撈了回來,要是晚一步,彤彤就沒命了。”
“她不是會游泳嗎?怎麼還需要你們救?”
“那丫頭最怕水,怎麼可能會游泳?”話落,冷翼瞳仁驟縮,連手中的咖啡都震得濺了出來,“你說什麼?她不會游泳?那她的哮喘……”
“就是因爲那次落水才得了哮喘,大冬天的,感冒發高燒,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後整個身子都弱了,冷少爺,你可對彤彤好點,她真的挺可憐的。”
“……”冷翼僵住,既定的事實正以一種摧枯拉朽的磅礴之勢衝擊着他的大腦神經波,穆彤彤不會游泳,那她當年是怎麼救的他的?
她的哮喘,她虛弱的身體,也不是因爲救他而造成的,而是因爲她自己的意外釀成了這個結果。簡而言之,穆彤彤,並非是他的救命恩人!
埋藏的真相被揭開,冷翼大腦一片空白後疾速旋轉着,認定的事情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極端的真相。
那就是……穆彤彤在撒謊!從地下拍賣會上見到她的那刻起,她就騙了他,如今看來,這是一個局,一個早已被人精心佈置的局!
然而,他從未向任何人說過他曾被一個小女孩救起的事情,那麼,穆彤彤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等等……他沒有說過,並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那次落水,同去的還有他的兄弟兼好友席年,他被推下水,是席年僱人乾的,那麼,他被小女孩救起,他自然也會知道。
所以,穆彤彤是席年安排在他身邊的人?但……那條疤痕又是怎麼回事?
如此近的距離,他看到的也僅僅是個模糊不清的輪廓,外人更不會知道,或許,這條疤痕是整個佈局的唯一巧合,而,正是這巧合,卻成了他入局的關鍵點……
冷翼凝眸,思緒中結了很多的梗,又解開了很多的結,如果他推測的一切成立,那麼,前提是建立在眼前這兩個人真的是穆彤彤的舅舅和舅媽且說的是事實的基礎上,如若這兩人是假的,那麼方纔想的一切都是在作繭自縛。
所以,當下要弄清楚的便是這兩個人的來歷,而突破點,則是穆彤彤本人。
冷翼放下咖啡杯,十指交疊放於膝上,“方纔你說需要資金週轉,大概是個什麼數?”
張默見他主動提及,忙展笑伸出五個手指,“還是五百萬,冷少爺,等我這次賺了錢,連着上次的五百萬一起還給你!”
“不急。”冷翼輕笑,神情溫和,“我不差錢,不過這帳要從公司走,大概要三個工作日吧,你等我消息就行。”
“好,謝謝冷少爺,到時候利潤分成……”
“我不要你的利潤,拿回本金就行。”
冷翼垂眸看了眼手錶,擡眸委婉送客,“這麼晚了,你們……”張默會意,起身告辭,冷翼命霍枝送他們出去,低眸的剎那,暖意盡失,有的,便是無止盡的幽深冷意……
冷翼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在獨屬於他的靜寂世界裡,艱澀的消化着方纔那猶如當頭一棒的信息。
因爲穆彤彤,因爲他那自以爲是的年少時的救命之恩,他虧欠了寧心,甚至賠上了她一條命,而,現在,最基礎的源頭被推翻,讓他千瘡百孔的心,再次被狠狠的腐蝕。
不留一點餘地。太陽穴突突的跳,冷翼擡手捂上左心口,這裡,像是有人拿了把倒鉤,錐得他一抽一抽的疼……
仿似快窒息了般…痄…牆上的時鐘,一下一下的敲着,緩緩平復他內心的驚濤賅浪,麻木着他錐心刺骨的疼痛。
涼薄的脣瓣蒼白如紙,冷翼沉了口氣,睜眸,見霍枝站在沙發旁,正以一種擔憂的神情看着他。眸,暗沉,冷翼牽脣,苦笑出聲。
霍枝,與他即不沾親也不帶故,他出了事,他會擔心,發自肺腑的擔心,而他席年,身體裡流着和他一半相同的血液,卻時時刻刻想着怎麼置他於死地,呵,真是諷刺的可笑。
以前,席年對他做的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事,他全不計較,但是現在,再充耳不聞下去,他身邊的人都會一個個遭殃。況且,寧心的死,總要有人買單。
他犯的錯,老天已經懲罰了他,而席年和穆彤彤這兩個人,就由他來收拾。眸色凜然,冷翼看向霍枝,“席年挪用公司資金的證據都收齊了嗎?”
這一次,霍枝學乖了,執起方纔的筆寫道:嗯,都存在保險櫃裡,連同他收買高見做替罪羊的證據一起收了。
“好,抽個合適的時間將這些證據交給檢察院。”這一次,他不敢說能一次把席年擊垮,但至少這一次,連同寧心的份一起,不能讓他再逍遙法外。
有些東西,該還的時候就必要還。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樣的事情,他不想再看見第二次,不想再看見有人再因爲穆彤彤還有席年受到傷害!
交代了幾句,冷翼的思緒又落到了寧心身上。儘管在他心裡寧心已經不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