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章 商略小竹林
夜裡果然下起了瓢潑的大雨
謝猗和謝飛絮被雷聲擾醒起來燃上青燈開了窗謝猗望着渺孤峰那邊靜靜聽着雨點敲打客棧的聲音忽然側頭跟謝飛絮道“姐姐這雨聲可真好聽”
謝飛絮點點頭笑道“是好聽”此時一道閃電照徹夜空隨之氷轟隆謝飛絮忽憶起往事即哧哧地笑起來
謝猗跟着笑一併問道“姐姐你笑什麼”
謝飛絮越笑越止不住竟不能說話謝猗更奇了謝飛絮好不容易纔笑道“你還記得逝煙麼”
謝猗聽到這話愣了愣猛然大笑
兩人就這樣一直笑了很久不明其裡者若看見兩個女孩在漆黑轟隆的雨夜毫不顧忌地大笑恐都會以爲她們是癡傻的
翌日清晨雨水未歇上官鏡猶是堅持要動身“此事不宜拖延各位便在此等我的消息”上官鏡只說消息不加個好字又跟千雲羅道“雲羅你留在此地照應”
千雲羅知道上官鏡的打算只怕自己去了難免節外生枝當即應允了
謝猗越看越奇問道“上官世伯你這是要去哪裡呀你不在這裡一起等師父回來麼”
上官鏡笑道“世伯要去見那個習某人謝猗要一起去見見答伊賢侄麼”
“哎喲”謝猗一驚連連擺手“我就不去了”
上官鏡戴了一頂輕便斗笠告辭而去
上官鏡去後良久客棧外淅淅瀝瀝還下着雨不便出去走動川江夜想問千雲羅一些事情然而謝猗在場川江夜便這裡一點那裡一點先問一些無關的諸如波瀾臺、上官璇璣等等
越歌詩爲人機敏自然知道在這時候川江夜扯這些的用意是以拉起興致蠻高的謝猗笑道“小猗難得今天下雨我們去論論…”
越歌詩又打了一個眼色
謝猗猛地想起昨天之事所謂去論論不正就是傳授飛刀絕技謝猗當即喜上眉梢跟着去了
越歌詩帶着謝猗直上七樓
川江夜見謝猗走開即問道“水鏡夫人我想知道白衣和名嫣的事不知水鏡夫人可方便一述”
千雲羅擰了擰眉頭嘆道“那是很久的事了那時一切都還算好只有安適在汲汲營營地尋覓着報仇之法”
千雲羅緩緩道來
川江夜靜靜聽着今時今日才詳細知道名嫣是如何才成爲大宗師的而第一次雲天一隅一役果然是她佈局不免糾結
獲悉名嫣佈局的前因後果川江夜矛盾不已道“如此說來名嫣本是爲了報仇而成爲大宗師卻因白衣放下執念陰差陽錯…但爲何在白衣被劫持之後她不出來”
川江夜滿懷遺恨道“她只要捎一封信就可以讓我爹明白不須爲白衣擔憂我爹就不會習練魔刀就不會有…”
千雲羅道“這些在那時候的安適的眼裡不值一提安適只關心白衣她放棄報仇但除了白衣她沒有要和其他人來往的念頭”
千雲羅不說仇人
川江夜嘴角泛起苦笑道“對對”
千雲羅自始至終沒有把自己帶進去
川江夜又問道“那項秘密呢名嫣是怎麼知道的叔父又是怎麼知道的”
千雲羅擰着眉頭“這我也不甚清楚”
川江夜亦擰緊眉頭似有所思
千雲羅問道“江夜你有什麼疑惑”
川江夜回道“我隱約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千雲羅道“什麼蹊蹺”
川江夜搖着頭“叔父不是那樣的人”
劍靈煙也在一旁聞言即思索起來卻不能肯定中間是否真的有什麼差錯是故沒有作聲
千雲羅心頭卻是一顫默然不語起身走到門口望着門外雨水不止
上官鏡獨自一人行去小竹林一路上雨聲清晰可辨林中的枝葉尤其更能讓雨聲具體起來但上官鏡沒有去注意這些事情上官鏡心裡想着的全是如何告訴洛藍事情已經過去了
上官鏡腦中又浮出那個傍晚的場景:他攔住名嫣的去路並且沒有意識到還有第三者在暗中偷聽了他與名嫣的對話
那個人是洛藍
“那麼洛二哥豈不是可以用我的矛來刺我的盾”
上官鏡的腳步漸漸地沉重起來
若非是自己一時懷恨和私心豈有今天諸多變故
上官鏡忽然一陣苦笑兀自長嘆一聲道“我們被算計在仇與恨中而不自知安適啊安適你所擺佈的‘棋子’豈不正是‘大宗師’我們竟一直是他手裡的牌碼”
上官鏡走到小竹林已是昏黃時分洛藍已恢復往日的容貌讓上官鏡一眼就認出眼前人是洛藍而非川老頭子小竹林四周全是竹子黃昏雨歇的天氣本就平添幾分陰冷竹子的冷峻面容又使其更甚上官鏡見到洛藍只覺洛藍的臉上蒙着一層灰暗
洛藍也看見了上官鏡並且認出他來了與上官鏡看到的蒙着灰暗的形象不同洛藍臉上稍稍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清風和暢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川父川母如同往日一般憨憨地笑
洛藍將上官鏡請入竹屋裡笑稱上官鏡正趕上了時間川母端上一杯茶笑着又注備去擺上一桌飯菜
洛藍笑道“不知貴客遠來未備豐盛還望上官莫要見怪”
上官鏡連連還禮道“洛二哥客氣了這裡四人當中小弟實在是個晚輩便是客也是登門請教何況夏日唯二事野飲與清風小弟腆冒而來討食分羹甚是惶恐”
洛藍哈哈笑道“洛二哥是很久沒有人叫了看來上官是被我這二哥帶見外了我要自罰三杯自罰三杯來來來”
“請”
洛藍方見到上官鏡便知有事只是未斟詳透川父川母自也識得上官鏡是不常會出現的貴客必是找洛藍有要事吃過飯便早早退下張羅自己的事情去了
洛藍和上官鏡你斟我酌寥寥絮語終是談到正題上
上官鏡試探道“洛二哥這幾日白衣可有回來探望”
洛藍心中稍稍已有些譜笑道“莫說白衣了連子歌也不見人影我本以爲大宗師着實難纏但聽上官之言白衣似乎是遊刃有餘了哎呀你提起白衣我忽然掛念得緊了不知他可好”
上官鏡聞言不禁大奇思忖道“洛二哥話語之間倒是很關心白衣但依洛二哥有話直說的性子這番倒是太不符合”
上官鏡百思不得其解低沉道“白衣的情況算不得好有些麻煩”
“哦”洛藍眉頭微微一皺“這麼說我是高興得早了大宗師還是難纏”
上官鏡更奇了道“洛二哥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麼”
洛藍聞言也奇“我在竹林裡未曾移步有何神通知道外面的事我不出去是因信得過白衣和子歌又聽說上官你也出來助陣更是不憂了但不知上官何故作問難道外面有什麼令人費解的事”
上官鏡直言道“洛二哥果真不曾出去”
洛藍這時已知事情與自己有關卻不知到底是何事需要反覆試探直性道“你何必遮遮掩掩呢有話直說吧”
上官鏡不禁暗忖道“難道是我弄錯了這怎麼會”
上官鏡望着洛藍那雙眼睛卻看不出有任何做作“洛二哥你可知大宗師便是名夫人”
“是她”洛藍很是意外問道“白衣作何因應”
上官鏡心中疑惑斟了一杯酒與洛藍對飲道“看來洛二哥確實不知”
洛藍道“願聞其詳”
上官鏡卻道“洛二哥現在知道大宗師是誰可有什麼想法”
洛藍道“自打白衣再出我就聽他的瞭如今既知大宗師是名夫人我相信白衣和子歌都有對待這件事情的想法”
上官鏡道“洛二哥果真是這麼想”
洛藍沉默許久畢竟不免唏噓“白衣和子歌都已經長大了我也只有他們兩個至親之眷還有什麼放不下非要計較生事呢”
上官鏡聽出言外之意一陣慚愧長揖道“原來是我誤會了洛二哥…慚愧”
洛藍見上官鏡久久不敢擡頭伸手扶起上官鏡“上官不必如此你快把事情說明白了名夫人是大宗師又爲何扯到我的身上”
上官鏡暗暗心苦兀自又道“原來這都是我的錯”
上官鏡不再試探隱瞞即從知道大宗師是名夫人開始一直到發現洛白衣與名嫣的戀情及名嫣真實年齡和被逼出走的經過一一說了
洛藍聽完大爲震撼接着卻是搖頭不已嘆聲連連久久才道“你當真和我以前一樣糊塗”
洛藍遙想往事一陣懊悔
上官鏡知道“一樣”裡的包含慚愧道“枉我聰明一世卻淨做蠢事”
洛藍道“不必懊悔瞭解鈴還需繫鈴人你當回去”
上官鏡卻搖搖頭道“怕是來不及了安適已不知所蹤”
洛藍沉默一陣道“白衣現在的動向呢”
上官鏡不知洛白衣路上變故回道“怕是還在找安適的下落”上官鏡忽然又長舒一口氣
洛藍沉默良久忽道“依你推斷排除了我還有別的人麼你說名嫣能贏你現在卻是輸了難道沒有可疑之處”
上官鏡卻平靜地搖搖頭
洛藍不再說話
上官鏡道“洛二哥這件事都怪我了回去之後我會盡力尋找安適下落但白衣之事還望洛二哥也多多想想辦法看看有什麼周全之策”
“這個是自然只是…”洛藍其實不大明白上官鏡說周全之策的意思“這件事除了找到名嫣難道還有其他辦法麼”
上官鏡聞言也是疑惑但很快想通了道“也怪我沒說明白洛二哥你可知當初我逼走安適除了懷恨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洛藍問道“什麼原因”
上官鏡道“在此之前白衣和多海已經確立了關係”
“多海丫頭”洛藍大惑“白衣他”
上官鏡點點頭回道“我也不清楚他們是如何便確定了關係的但多海患有同命鎖之疾武脈被鎖白衣恰是同命鎖”
洛藍道“而你插手進來很大一個緣故便是因爲多海丫頭是你的外甥女”
上官鏡承認
洛藍輕嘆一聲想說什麼卻是又嘆了一聲
上官鏡道“所以麻煩洛二哥也想想辦法”
洛藍心中頗有起伏點點頭又道“你說名嫣會贏也有這個緣故吧”
上官鏡承認
洛藍又嘆一聲道“名嫣卻走了難道也是因爲這個緣故”
上官鏡說不準也就搖搖頭
翌日清晨吃過早飯上官鏡即告辭
雨水已停了上官鏡一路上卻步履沉重左右四顧四周的竹子都是那麼幹淨清晰低頭一看竟是泥濘
上官鏡心中糾結兀自低沉道“二十年前我袖手旁觀二十年後我棒打鴛鴦難道這都是我的錯麼都是我的錯麼”
上官鏡想及名嫣留給劍靈煙的那封信恍然道“我錯了安適是引我去找洛二哥
“安適一面爲我掩飾一面以‘亦非奸惡’示我其中幽怨不言而喻她引我去見洛二哥是想讓我知道從頭到尾所謂的陰謀者只有我一個又故意構造一個不存在的幕後之人讓白衣無可追索”
上官鏡左思右想“但若依安適原來的性子她必不會如此選擇…想不到這些年她竟變化如斯卻是因何”
“安適心繫白衣安危必不會說走即走可如今卻是果斷決絕其中緣由除了有意放手必也是確認白衣安全了…這是相信我也是…安適啊安適”上官鏡一嘆“你這一走我該如何呢該如何呢我怎麼面對雲羅”
上官鏡一時想不出方法腳步不知不覺地放慢下來
“不可直言是我逼走了安適倘不說小猗恐怕飛絮也難以理解若生誤會難免留下陰影…不可再添恨事”
上官鏡已然打定第一個主意
“但白衣回來終究是瞞不下去我也不能說另有其人”上官鏡糾結依舊“雲羅對我當年袖手旁觀之舉本就有所怨懷對安適更是憐惜至深那日雲羅以爲幕後另有其人時流露出稍微的緩和可如今…豈不是要讓她肝腸寸結”
病有千種醫法情之一字難矣
上官鏡想不出周全之策竟有了頹唐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