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章 九五之尊
既順利找到同命鎖,衆人在觀星海共渡中秋之後便告辭趕回花城,隨之即發生了一件既意外又不太意外的事。
洛白衣其時並不知道千百媚的出現,所有人卻都以爲有人告訴過洛白衣了,以致於到了風塵樓,塵多海往門口一跳,說,“洛大哥,就要見到姐姐了。”
洛白衣竟一臉的莫名其妙。
塵多海也莫名其妙,“咦?洛大哥?你怎麼了?”
洛白衣搖搖頭,只道塵多海又有際遇,便又笑道,“什麼姐姐?”
就在問話間,千百媚已走了出來。
洛白衣話音剛落,擡頭乍見千百媚,整個人恍然一震,轉瞬已跑到千百媚跟前,猶不敢置信道,“是你?”
千百媚不知就裡,看着洛白衣竟木木地點點頭。
洛白衣猛地綻開笑容,將千百媚擁入懷裡,“原來你沒有事,你沒有事,太好了!”
千百媚一蒙,不知要如何,隱隱地又想回應。
洛白衣卻在此刻放開了,對着塵琴子又氣又笑道,“你怎麼竟瞞着我?”即又轉向跟衆人道,“你們怎麼都瞞着我?”
沒有回答。
洛白衣笑容一僵,忽地怔住了——全是不尋常的目光。
塵多海見洛白衣如此,心中哀痛,上前道,“洛大哥,這是千姐姐。”
“是…噢,洛大哥又造次了,多海…”洛白衣說到此處一時哽住,轉而道了聲“抱歉”,轉身出了風塵樓。
塵多海跟了出去。
千百媚卻猶在恍惚之中。
洛白衣出來風塵樓,很快被塵多海跟上。洛白衣知道身後有人跟着,疾行數百步,在塵多海與千百媚初會的那株柳樹下,忽然站住了。
塵多海在後跟着停下,只遠遠看着,並不靠近。
洛白衣漸漸按住情緒,悵望長天不語。
塵多海等了很久,畢竟趨近,兩人一起沿着柳河岸慢慢走着。
“洛大哥,”塵多海突然問道,“你是不是也喜歡姐姐?”
洛白衣站住,轉身凝視着塵多海。良久,洛白衣畢竟搖了搖頭,伸手撫了撫塵多海的頭髮,拇指隨後落在塵多海額上,輕輕摩挲着。
洛白衣也不知爲何總喜歡這樣安慰塵多海。
洛白衣摩挲片刻,忽地笑了笑,開口道,“我們回去吧。”
塵多海笑着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風塵樓,洛白衣跟千百媚道歉。
千百媚悽悽迷迷,流着淚,又輕輕地搖着頭——這種情況連千百媚自己也難以理解。
然而翌日千百媚即恢復了,叫洛白衣“洛大哥”。
洛白衣也改口叫“百媚”。
趕往洗水山莊。
路上。冷花兒撓頭嘆道,“哎,這世事果真難料吶!”
月靈風戲道,“老酒鬼,你何故亂髮感慨?”
冷花兒得意一笑,反駁道,“老臭蟲,我可不是亂髮感慨。你可還記得上次離開洗水山莊時南宮莊主承諾過我們什麼?他說我們若是有事相求,則必不遺餘力相助,這下真正有事了,這不叫世事難料叫什麼?哈哈哈。”
月靈風嘲諷道,“這該叫無巧不成書。”
“不一樣麼?”
“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月靈風搶了冷花兒的話,笑道,“待我慢慢跟你說。”
皇甫飛卿在旁直笑,笑得冷花兒很不舒服,手背一甩,道,“你說!”
月靈風笑道,“南宮莊主承諾不遺餘力相助,我們今日真的有求於他,因其順,無有給人突如其來之喟,是爲巧合。至於世事難料,必關聯有突兀轉折之事,若哪天堆花謫仙唯有白水待客,那就真要哀嘆世事難料了。”
冷花兒點點頭道,“聽着有幾分道理,尤其是最後兩句。”
“哈哈。”褚師鈴和月靈風不禁齊笑。
皇甫飛卿笑着將話題引入正軌道,“這次可是要去索取三隻夜光杯,無緣無故,當真開不了口。”皇甫飛卿說得無奈,笑得輕鬆極了。
月靈風接道,“在我們這四個人裡面,卿兒最有優勢,到時候可要打頭陣。”
冷花兒拍手稱是。
皇甫飛卿不依,“大錯特錯,要我說最有優勢的肯定是老酒鬼…”
冷花兒打斷道,“嘿,小飛卿!你何時學壞了?不叫冷大哥啦?”
皇甫飛卿微微張開了嘴,作出無辜不該狀,旋又一揖道,“冷大哥!飛卿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認爲我們全都是沾了冷大哥的光才結識到南宮莊主的,所以…”
“爾等要以怨報德?”冷花兒瞪大了眼睛道。
褚師鈴忽道,“要不我們先找堆花樓主先探個路?”
冷花兒沒想到褚師鈴會出歪主意,不由得一愣,忽而大笑道,“哈哈,沒想到大師兄也會耍陰謀詭計的。”
褚師鈴笑道,“這叫什麼陰謀詭計?這是可以考慮在內的,是不是飛卿?”
皇甫飛卿咯咯笑道,“端看堆花樓主咯。”
月靈風也在一旁點點頭,搖着摺扇。
冷花兒罵道,“老臭蟲你不閒冷,也搖得我直起雞皮疙瘩!都不要說笑,依我看事情或許沒有這麼複雜,我們先找個地方歇腳,再作計劃。”
皇甫飛卿拱拱手道,“端看冷大哥的咯!”
冷花兒當即癟嘴愁視一眼。
皇甫飛卿咯咯而笑。
四人一路說笑,入夜時不巧碰到一家林中野店,便即投宿歇腳。四人進店注意到野店的招牌掛着是“山圍”倆字,立身“山圍”樓頂,望眼四圍是山,也算別有景緻。
洗浴之後,月靈風四人進入房間談論,忽見冷花兒起身道,“我出去拿盆冷水來醒醒神。”
“一盆恐怕不夠。”褚師鈴跟着道,“我們一起去吧。”
“好。”
兩人即出去了。
月靈風和皇甫飛卿則繼續談論。
偷聽的有三個人,全身烏黑,正以爲“見面不如聞名,不過如此”,自鳴得意,無端沉浸在幸福之中時,猛地冷水襲身,真真好不驚魂!
三人本只驚魂則罷,不想冷花兒潑來的水加足了力道,三人竟全被潑倒在地,一時爬不起來。
冷花兒潑了盆裡的水,“哐當”一下將盆子扔在一旁,一腳踩在其中一人身上,怒瞪一眼道,“好孫子,醒不醒神?”
被踩着的那人似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道,“醒,醒!”
褚師鈴搖頭一笑,上前道,“二師弟,問個緣由即可。”
冷花兒便道,“說吧,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被踩的即道,“是階上。是階上。”
“慕容先生?”冷花兒一惱,“滿口胡言!”
另外兩個搶着道,“好漢,確實是階上交代的,一句不假。”
“怎麼說?”
其中一個回道,“階上吩咐我們跟蹤四位,已料到我們會暴露行蹤,階上指點好了,說若是暴露行蹤,直言出來便是。”
冷花兒一時難解。
褚師鈴道,“慕容先生既知你們會暴露行蹤,爲何還叫你們來跟蹤?他還有什麼交代你們了的?”
猶被冷花兒踩着的那個道,“階上只叫我們告訴四位,厲害的在前頭路上。”
褚師鈴示意冷花兒放開,“你們走吧。”
三人自是連滾帶爬地走了。
褚師鈴和冷花兒重又回到房間裡。
冷花兒道,“這奇了怪了,慕容先生既答應我們只要爲他找齊另外三隻夜光杯就告訴我們一個線索,這般阻攔又是爲何?”
皇甫飛卿應道,“劍子大哥不能從慕容先生身上獲得線索,若非鳳皇,恐怕慕容先生也不會答應。難道是慕容先生心有不甘,所以派人阻擾,不使我們得來輕易?”
“會是這樣麼?”冷花兒半信半疑道。
“卿兒,莫再作弄老酒鬼了。”月靈風笑了笑,又若有所思道,“慕容先生不是出爾反爾之人,此番動作,也許另有他意。我們仔細因對即可。”
褚師鈴贊同道,“不錯,慕容先生故意透露訊息,必另有打算。”
“哎!”冷花兒嘆道,“慕容先生這樣做人豈不是很辛苦麼?關鍵的是——我們也得跟着折騰呀,哎!”
皇甫飛卿咯咯笑道,“冷大哥,也許慕容先生就是想讓我們折騰起來!”
冷花兒懊惱道,“無聊。”
月靈風打趣道,“哪裡無聊,多多折騰,飲酒才更夠味呀。”
冷花兒聞言“啵”的一聲拔下葫蘆塞,即飲一大口,笑道,“老臭蟲說的是,他們說厲害的在前頭,想着我就手癢癢。”
皇甫飛卿伸手一噓,示意不要吵到店家客人。
四人晨起,繼續趕路,來到中途,果然碰到四個黑衣人攔路。
既有先知之故,皇甫飛卿上前施禮道,“在下皇甫飛卿,四位好漢,有禮了!”
爲首的黑衣人不動聲色,淡淡道,“爲了任務,恐怕要失禮了。”
皇甫飛卿拍拍手笑道,“你們有你們的任務,我們有我們的任務,既然如此,我建議比劃比劃。一對一,你們若能贏下,我們原路折回,如何?”
爲首的黑衣人竟答應得乾脆利落。
皇甫飛卿又道,“我們這邊最弱的出來打頭陣,你們誰來?請吧。”
黑衣人中也許是最弱的站了出來。
皇甫飛卿回頭喚道,“冷大哥,出來打頭陣了!”
冷花兒冷不防一愣,詰道,“小飛卿,你從哪裡看出來我是最弱的?”
皇甫飛卿笑道,“冷大哥難道真要飛卿打頭陣?”
冷花兒手一擺,道,“那哪能!你該老臭蟲啊!他空手打不過我!”
月靈風出列道,“老酒鬼說的是,對方既無兵器,合該我先來!”一面說着,月靈風上前三步,抱拳一頓,道,“閣下,賜教了。”
應戰的黑衣人也一個抱拳,卻沒有說話。
月靈風微微一笑,率先發難。迎戰的黑衣人兀自一驚,也許他本以爲月靈風會多客套幾句,起碼會謙遜禮讓。月靈風掌風已至,黑衣人不敢分心,全心應戰。
兩人你來我往,早已拆了二十餘招。
月靈風遊刃有餘,在場之人皆看在眼內。不過月靈風倒也感覺到對手實力不弱,心下暗忖道,“此人已在我手下走了二十餘招,雖不免笨拙,也見實力。如此說來,大宗師的手下豈非個個如狼似虎?若說要名欲權利,又爲何自己不入主武林?”
月靈風想來想去,卻越想越納悶,招來式往卻不馬虎。戰至第三十招,月靈風無意再糾纏,使出一招“鶴鷂分嶺”,黑衣人頓時看見兩個身影左右配合,交攻而來。
黑衣人自覺還能應付,全收防守,忽地滿臉驚愕之色,不知爲何已有一把摺扇點在了額前。
這一點便是鶴鷂分嶺的嶺,鶴鷂佯攻,用以分散敵方注意,再謀取勝機。不過對手實力太弱,這嶺也不必現形。
月靈風打鬥過程隱隱覺得黑衣人是個小夥,顯出嶺來,已是給足了臺階。
黑衣人認敗一揖,不道一聲,退回隊列。
月靈風朗聲道,“四位還要比試下去麼?”
四個黑衣人相顧數眼,突然同時向月靈風撲來,無端已擺成陣勢。月靈風極速反應,但四人齊攻,此起彼落,縱使月靈風再如何身法奇妙,畢竟不能一時窺破陣眼。
四人陣以爲首的黑衣人爲核心,攻勢綿密,尤其爲首的黑衣人本身實力似已與月靈風不相上下,月靈風去攻四人陣弱點,眼看要制住一個卻不得不中斷回身卸去背後或側翼的攻擊。如此一陣,月靈風頓感壓力。
冷花兒三人見狀都跳入陣中助戰。但說來也怪,在爲首的黑衣人帶領下,四名黑衣人配合得更見默契,巧妙變幻陣形,以四對一或以四對二,戰局頓入僵持。
月靈風和褚師鈴無法窺破陣眼,同時跳出戰陣,皇甫飛卿跟着也跳出來。
陣裡只留下冷花兒一人。
冷花兒全神貫注,左拍右擋,其他三名黑衣人頗見顧慮,奈何爲首之人的掌勁竟能與冷花兒的掌勁勢均力敵,冷花兒拳腳上的功夫確實勝過月靈風,卻亦感吃力。
冷花兒越戰越酣,卻也越惱其餘三人擾戰,害自己不能與爲首之人單戰。發惱之餘,又脫不開身,猛地放開喉嚨喊道,“喂,你們站在那裡做什麼?”
皇甫飛卿聞言一動,急急殺入。
四名黑衣人未卜先知似的化開陣形,其中兩人甫一化出,不料皇甫飛卿卻突然折回,迎上來的卻換成了月靈風和褚師鈴。
化出陣形的兩名黑衣人雖始料未及,但反應還算急速,欲回四人陣中,卻見皇甫飛卿雙手連斬而來,劈斷黑衣人迴路。
陣勢頓時被破,形成二對二的局面。
陣勢既破,冷花兒抓住爲首的黑衣人纏鬥,兩人你來我往,酣戰不休。
眼見其他三人招架乏力,爲首的黑衣人賣了個破綻,逃出糾纏,急喊了一聲“停”,八人便都停手。
爲首的黑衣人帶領其餘三名黑衣人讓出道路,並道,“任務既成,請!”
月靈風道,“如何任務已成?”
爲首的黑衣人道,“我等奉命阻攔,勢竟全功,但不在以死相搏,現敗下陣來,任務至此,便算結了。”
此是實話。
若四人以死相搏,所欲殺傷,方纔陣勢未破時,冷花兒不免要捱上一些拳腳,倘不論傷勢如何,卻是不能善罷了。而彼時四人只取冷花兒周身要穴,在規則中取勝。
月靈風四人既知黑衣人忠心爲主,想要問出些緣由,必定是不能了。如此便不多問,飄然離去。
走開幾裡地,見四下無人,冷花兒道,“那個人言語之間頗見風度,不似奸詐之徒。就不知這裡頭有何玄機?哎呀,頭疼!”
褚師鈴三人也想不清楚。
皇甫飛卿笑道,“這種絞盡腦汁都想不透的問題就暫且放在一邊吧!待到柳暗花明的時候,自然知道。”
冷花兒哈哈一笑,應道,“嗯,小飛卿說得極對!”
皇甫飛卿卻又道,“不過話說回來,慕容先生既有‘初六之樽’,爲何非要找齊九隻夜光杯合爲‘九五之尊’?難道這‘九五之尊’藏有什麼秘密?”
冷花兒便思索起來。
褚師鈴則笑而不語。
月靈風看着沉思的兩人,一時忍俊不禁,戲道,“卿兒,老酒鬼,都不要想了。我們取得另外三隻夜光杯後再細細思索。”
皇甫飛卿略略尷尬道,“我沒有想。”
冷花兒忽道,“那個人真有兩下子,連我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嘖嘖,回頭有機會還得切磋切磋。”
月靈風笑道,“那你要時時注意咯。”
冷花兒浮想聯翩,看似灑脫道,“也不是非要再打一次。”
鈴月花卿四人徑直拜訪洗水山莊,南宮龍鳳又會俠義,欣喜不已,接風洗塵,暢敘舊爲尊,不在話下。
鈴月花卿四人直言來意,得知原委,南宮龍鳳不說二話,親自帶人入密室,將夜光杯交給月靈風。
四人謝過,褚師鈴又道,“整個事件並不明朗,慕容先生要這三隻夜光杯或有用處,日後定當原物奉回。”
南宮龍鳳朗聲笑道,“老夫不想這三隻杯子竟有今日之用,沉潛多年,也是它們出去透透氣的時候了。四位放開手腳,江晏湖清,老夫也當同慶。”
褚師鈴道,“自當全力施爲。”
拜別南宮龍鳳,鈴月花卿四人不刻逗留,趕回客棧。
冷花兒頗爲得意,“我說的可有半點不對?”
皇甫飛卿讚道,“沒有半點不對,南宮莊主氣度曠闊。”
四人借得杯子,自是輕鬆。不過對於慕容都爲何要齊聚九隻夜光杯此事,四人猶是想不明白。也許是無事多憂,這本無關於大宗師。
當真要自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