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冉無法表達她此刻的心情,也無法對朱雀此刻的模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來這裡,也是因爲她內心的過不去,想要讓朱雀能得到更公平的對待。
畢竟,一個爲愛瘋狂的女人雖說最後得到的下場是自找的,可是畢竟卻沒有傷害過別人,又何苦落得這樣的下場。
走近朱雀,桑冉很肯定地看到朱雀的左眼皮不經意眨了一下,這一刻她知道其實朱雀是清醒的,並不像白虎所說的昏迷。
遣退了白虎,桑冉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黑色西裝男子,後者門立即留下了空間讓兩人交談,距離聽不到桑冉和朱雀的對話,但是又能第一時間保護桑冉。
對於他們的舉動,桑冉採取視而不見。
似乎是知道了周遭的狀況,朱雀睜開雙眼,那雙眼睛依舊明亮,只是這樣的明亮裡卻閃着對她憎恨的目光。
“你贏了,你開心嗎?”朱雀輕輕撇開嘴角嘲笑道,嘴角的諷刺和眼睛裡的憤恨讓桑冉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等她再看向朱雀的時候,她的面部表情已經是平靜了,只是那慘白的臉色和裂開的脣讓她的樣子多了幾分狼狽。就像是一個曾經輝煌一時,現在卻是慘敗一生的狀況,那些輝煌和成績是她這輩子最驕傲的緬懷吧。
“你哪兒看出我贏了?”桑冉也學朱雀的不上心,只是只有兩個人知道,她們兩個人一個是自作鎮定故作驕傲,一個是真正的清心。
恨的,也就是恨她那一副淡淡的模樣,朱雀彎脣一笑,目光半斂道:“我還以爲如今您已經逃走了呢!夫人!”最後的兩個字咬得極重,桑冉聽了也是一笑。
“我也以爲我能走得了。”
說到這裡,朱雀已經拉開了麪皮,她憎恨的面容此刻就像是一個猙獰卻又想透出優雅的樣子出來,桑冉看得一陣心酸。只聽她憤憤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我告訴你!別以爲你身家清白……”
說到這裡,朱雀突然噤聲,她先是誇張一笑,用食指抹了抹已經乾裂的下脣,動作就像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巫婆。
桑冉打斷她的笑聲,逼問道:“你想說什麼?”身家清白?難道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父母的秘密?
朱雀的大笑改爲仰頭哭喊,和一個瘋了的人沒什麼不同,她不再啓口說剛纔的話,而是一下下地扯下了她身上的衣物,微微顫抖者食指引導着桑冉看向她身上猙獰的傷口。
“這是我十五歲爲殿下擋槍留下的傷口,這也是那年我傷還沒好替殿下擋住的刀傷,深及骨頭,三刀!刀刀入骨,那種痛,你怎麼了解?你看!你睜開眼睛!你看!
你桑冉憑什麼讓我朱雀喚你夫人?我付出的遠遠比你們多的多,就算是那個女人又如何?我
朱雀這大半輩子得不到殿下的愛,得不到他就算施捨的一眼,可是你呢?你憑什麼?你軟弱!你無能!”
桑冉已經不知道該對朱雀說什麼,看着她一道道傷疤地介紹那些猙獰的來歷,百種苦澀在心間纏繞。她閉上眼睛卻無法擋住耳朵,不去看不能不去聽,朱雀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個夢靨索命的鬼魂糾纏着她。
“夠了!”桑冉突然睜開雙眼怒瞪朱雀,大吼道:“憑什麼?我憑什麼?你爲何不問我你的‘憑什麼’成爲我多苦惱的問題?爲什麼?我也想問你,爲什麼?”
不管朱雀的怔愣,桑冉繼續厲聲說道:“你的愛,你的自私,你的希望,和我無關,我想要的不過就是想要一片自由的天空,和我一個人的背囊。你們誰給過我?你問我憑什麼,我該去問誰憑什麼?”
愛情不都這樣,你給的他不要,他要的她給不起,永遠無止境的三人循環關係段段鏈接,主角永遠是一個人,可是配角每天都在變換。
朱雀突然的大笑,笑得咳嗽,笑得眼角的眼淚都冒了出來。那個笑容,有釋然,有不甘,還有消失無蹤的怨恨。
這一刻,桑冉突然覺得朱雀是最可悲的,愛一個人竟悲哀到了塵埃。這種悲哀不僅得不到想要關心的人關注,而是每每一眼就會匆匆掠過不再細看。
“桑冉,你知道你和我們這種人不同的地方在哪裡嗎?”朱雀的小聲就是一陣風,沒有了風力,自然也就少了淒涼。
桑冉蹙眉,這種人?從適才朱雀的問話中,似乎還有一個暗藏的人。桑冉突然想到辛牧那夜和奉天行的對話,一時之間地牢就陷入了沉默。
足足思考了五分鐘,桑冉還是沒有理清頭緒,只好將腦袋擡起來看向一臉安逸的朱雀,揪着雙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桑冉會是這樣的反應,朱雀嘴角含笑,聲音很輕,就像是蒲公英被風吹散了的花瓣拂過臉龐的輕柔。
“其實你和我們一樣,只是……”
“只是什麼?”桑冉催促道。
朱雀一臉的高深莫測,那臉上的戲謔又帶着嘲諷的笑容讓桑冉看得火大,卻又不能着急讓她看笑話。
看着故作鎮定的桑冉,朱雀只是輕輕將食指抵在脣上,做出了一個讓桑冉費解的表情。那個表情透着嘲諷,但是又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同情,可是更多的是看笑話的神情。
到了這裡,桑冉已經看明白了朱雀只是想要提高她的好奇心,但卻沒有說的打算。就連剛纔明顯已經失控了的她都突然噤聲,桑冉已經有覺悟是無法從朱雀身上得出什麼消息了。
甩手走出地牢,桑冉依稀還能聽到朱雀狂妄的笑聲,完全沒有居於下風的自知,完全是一個正在等着她和她一樣下場的嘲笑。
回到了臥室,桑冉沒有阻止白虎讓閆森過來給她換藥,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出腳下已經滲出了血紅色的鮮血。
因爲繃帶纏得極厚,所以並沒有任何滲透出來。
看着閆森一圈圈將白色的繃帶旋開,到了中端已經成了粉紅色,再到最後的兩三圈完全已經成了鮮紅色。觸目驚心的紅色讓桑冉有些嚇到,她知道會觸到傷口,只是沒想到這麼嚴重。
“夫人,您不該走路的!”說話的同時,閆森卻是看向白虎,暗怪他照顧桑冉不上心。還好現在殿下不在別墅裡,要是讓他看到,說不定他閆森的腦袋早不知捱了多少槍子兒了。
桑冉急忙替白虎開罪,解釋道:“這不怪白虎,是我自己硬要走路的,當時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閆森蹙額不說話,桑冉也只能啞口無言看着閆森替她上了藥,然後小心地纏上繃帶。在臨走前還特別囑咐地對桑冉說道:“夫人,這些天您不能沾水,也不能再接觸地面了。”
桑冉看着一臉嚴肅的閆森,只好笑着答應,只是那笑容裡多了幾分附和。閆森看在眼裡,卻無法再開口說話。
乾着急的閆森只好將目光看向白虎,開玩笑,要是不好好照顧桑冉,等到奉天行回來的時候不僅是他。他們四個人都得活活剝了層皮!
一想到奉天行,閆森頓時感覺惡寒,心裡一陣苦水就像是要往外倒騰似的全部吐了出來。桑冉只聽閆森用極其悲涼的聲音道:“夫人,就算您不替屬下考慮,也要爲小少爺考慮啊!”
桑冉納悶,就着閆森的話問道:“關新一什麼事?”她並沒有看到白虎的臉就像是抽筋一般在聳動,和閆森一副悲憫過天的表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您有所不知,殿下是極其看重夫人您的!若是知道我們保護夫人不當,讓夫人未痊癒的金腳再一次受了傷,您知道殿下會怎麼處罰我們嗎?”閆森看着桑冉苦着臉搖頭,假裝沒有看到繼續哀嘆道:
“夫人您還記得朱雀的那一種藥丸嗎,那是辛牧花了好長的時間研製成功的,能成功阻止人的血液繼續流動,形成假死的狀態。但是人又一點事也沒有,五臟六腑因爲得不到……”
不同於桑冉聽的是津津有味,白虎則是蹙得高高的眉頭打斷閆森的胡言亂語,低沉的聲音因爲惱怒就像是一隻狼的叫喊:“夠了!”
閆森顯然還是說得不盡興,看向桑冉的目光成了肯定,因爲直到目前爲止,暗組四衛以及那個比他高一級的辛牧,都對他的這種誇大的說法表示明顯的鄙夷。只有純潔善良的夫人對他的表演給予十分的肯定。
只是閆森的感激還沒說出口,桑冉就拍着肚子嚷道:“繼續說啊,我就沒聽過這麼好笑的故事,繼續繼續,現在我幫人翻譯稿子,說不定聽你說了我真的成了個小說家啊!”
感激的神色立即消失無蹤,閆森低低對桑冉道:“夫人好好保護傷口,不要碰水不要沾地。”然後便匆匆拿着醫箱走了。
剩下的是白虎無奈的苦笑和桑冉捧腹大笑差點在牀上打滾的情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