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地建國

秦悅入宮兩載,纔將明陽宮徹底摸了個通透。

各國君主都會區分聽政殿與寢宮,唯獨南楚特立獨行,歷代皇帝都在乾明宮前殿議政,後殿就寢,便是連皇后也不得留宿於乾明宮。

皇后獨居坤明宮,后妃居於北辰宮的殿羣之中。每當政務緊急之時,君王常常在寢殿批改奏章,不分晝夜,廢寢忘食。

如此一來,倒是避免了婦人干政。可是一旦身爲帝王,便是同乾明宮簽了生死契,後半生囿於前後兩殿之中,倒是沒有什麼樂趣。

遙想她同燕桓在一起的那些時日,他每日天未亮便起牀,有時入了夜還在批閱文書,長年累月忙於政事,難怪整個人抑鬱深沉,不見天日。

乾明宮的前殿與後殿只隔着一方淺淺的連廊,秦悅只要坐在樹蔭下,便能聽到前殿的所有聲音。

當日南楚帝命她一早來乾明宮,她天色剛亮便到了,未曾想朝議已經開始,她只得在外等候了整整兩個時辰。下朝之時,他問她聽到了什麼,她自是不敢說連軍國大事都聽到了,只好說自己在廊下睡着了,並未聽到什麼聲音。

哪知道天子當即黑了臉,“你父皇也曾受你這般誆騙?”

秦悅連忙辯解道:“父皇從前並未識破過我……想來還是您更加明察秋毫。”

說罷卻是小聲道:“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秦悅心想,他大抵是不避諱她聽到這些的。她無處可依,卻也算得上有幾分才學,既然他沒有爲難她,便是她仍有可用之處。

而後半年磨合相處,她也算能勉強能揣摩到天子的脾氣秉性,他又命她根據六部順序,將奏摺分類後呈給他看。

去年冬天又冷又潮,有一日.她未曾按時請安,那一回隱隱覺察天子目光凌厲,似要處罰於她。

他問她,“你父皇從前可有打過你?”

秦悅笑道:“父皇說男子頂天立地,若是同婦孺斤斤計較,有失體面,自是不會打我。”

然後她便看着南楚皇帝陛下將下一句話完整地嚥了回去。

雖說相處得久了,秦悅也算是平步青雲,掛着九嬪之首的名銜,沒有性命之虞,可是前車之鑑教她不敢忘卻。受庇佑於男人,男人翻臉之日,便是她流離失所之時。

其實南楚帝厚待於她,也不過是看在燕桓的面子上。若是有朝一日慶元王開罪了天子,她恐怕也得跟着倒黴。一想到這些,秦悅不由覺得腦中如海水翻滾般混亂。

窗外乃是百花齊放的美好景緻,偏她要在此處分揀奏章,實在無趣。

“成日裡神遊天外,是我很枯燥,還是對着我很無趣?”

秦悅尚未反應過來,只覺頭頂一陣冷風,她順手揮了團扇去擋,卻將迎面而來的摺子打飛了出去。

“啪”地一聲,那奏摺落於地上,秦悅只覺得自己又闖禍了。她前些日子親眼看到天子將奏摺甩在下臣臉上,那臣子還得跪地求饒,自領罪責。

若是平日裡練得這等聽聲辨位的技法,也能如女俠般行走江湖。而今卻是陛下要教誨於她,她竟然躲閃?躲閃便也罷了,她竟一扇橫飛出去,將那一隻高貴無比的真龍金爪拂開了些許。

秦悅稍稍擡頭,果然見天子平日裡面無表情的臉繃得緊緊的。她訕訕地將那摺子撿起來放在案前,“陛下打便打,可是……臉面打不得,以免殿前失儀,衝撞了龍顏。”

南楚帝知曉這少女與他的小胭脂不同。燕枝從來不會忤逆於他,便是惹得他生氣,也必定會乖巧溫順地跪在他面前不敢說話。

這遲悅看似一副乖巧嬌軟的模樣,骨子裡倒是倔強得很。伶牙俐齒,常教他無言以對。他若要碰她,便是不顧父子綱常,顛覆社稷的昏君;他若要打她,便是有失體面,連男兒都算不得。

南楚帝但見她堪堪跪下,伸出一雙瑩白如玉的小手,在他面前緩緩展開。他捏着那奏章,卻是“啪”地一聲拍在她手上,嚇得她身子一顫,猛地眨了眨眼。

“看看上面寫着什麼!”南楚帝道。

秦悅驚魂未定,這般大事,便是拿給她看,她也不敢看出什麼結論。這是吏部的摺子,因鄭國公世子平定蠻夷有功,奏請封王。

蠻夷又稱南夷,幾十年來雄踞寧遠城外,數次騷擾邊陲,每次都是小打小鬧一番便四散奔逃。此次魯恆逐蠻夷數百里,不過是驅逐,並未有實戰功績,此等邀功封王,實屬膽大包天。魯恆膽敢如此,因北線戰事剛剛結束,料定天子沒有南征的打算。

“奏請封王。”南楚帝的手指輕輕叩在奏摺之上,“你以爲如何?”

秦悅忽然發現,燕桓便有這樣的習慣。他百無聊賴之際,總以長指叩擊桌面,一聲一聲,簡短有力。

而天子這般動作,倒是對她有幾分不耐煩了。說來也是她運氣不佳,今日天子心情不好,換做誰恐怕都難逃一劫。

若是論父子親情,魯恆因父親慘死而抗拒中央朝廷,實屬情理之中。若是將雙方博弈凌駕於個人恩怨之上,此等行爲無異是以卵擊石。鄭國公之死,說到底是因爲當初爲鞏固魯氏地位,致使虞國公上下百餘口慘死。魯恆只看到了父親的死,卻未曾深究父親的死因。而後天子立即授爵嫁女,大有安撫拉攏之意。若是魯恆足夠明理,也該順着臺階而下。

天子所忌憚的並非魯恆,而是內亂空耗國力,勞民傷財。若魯恆早些入京接受封爵,也不會是如今這般僵持不下的結果。而今天子已經准許燕枝出宮三年,顯然沒有耐心等着魯恆歸順。

秦悅心道:滿朝文武智謀過人,尚未討論出個結果,哪裡輪得到她自作聰明?

她抓耳撓腮了好一番,才道:“我的伯父遲榮當日封爲太平王,駐紮京畿,掌管御林軍。”

南楚帝緩緩靠在椅背之上,“若非遲榮犯上作亂,你而今還安然居於贏都。”

“是。”

“你的意思是不封王?”南楚帝又問。

“太平王功高,若不封王,他怨恨在心,一樣不甘於人下。”秦悅答。

“那是什麼意思?”

秦悅道:“父皇當日本有疑慮,因此只封王未封地,而今想來,卻應該封了領地,教太平王遠離朝廷。”

“可是一旦有了土地、稅收、軍權,反而促使他封地建國,與朝廷爲敵。”

“陛下所言甚是,因此必將封以邊陲貧瘠之處,魯氏乃是世家大族,其土地亦會分封於各宗親。”

“你所說有理,然而魯恆是鄭國公世子,握有軍權。”天子道。

“魯恆雖爲世子,卻並未奪得頭功。”秦悅道:“方纔朝議之時,諸位大人說,鄭國公三子魯懷有將帥之才,亦是蠻夷最爲懼怕之人。”

天子眸光一斂,“你是說加封魯懷爲王,賜封地寧遠城。”

秦悅微微頷首,這一招實在陰損,屆時魯恆有實權,魯懷有威望,恐怕魯家要內亂了。

南楚帝笑道:“年紀輕輕,一肚子壞水。”

秦悅愕然,這凶神惡煞般的人物,居然笑了。

秦悅起初也未曾想到如此陰損的招數,只是她的父母死於內亂,她又在虞城瞭解到蘭氏一族的舊事。思前想後,但凡大族以族長爲尊,若族人之中有勢均力敵的子弟,便不那麼太平了。

一旦兵刃相向於世家大族,多是災難四起,民不聊生之狀,若是教他們自行瓦解,卻未償不是個好法子。

南楚帝望着眼前女子的瑰麗容顏,“若是你早生十年,恐怕遲榮坐不穩皇位。”

秦悅垂眸道:“陛下謬讚。”

“若是你早生十年,我又豈會放過你!”他嘆息道。

秦悅一怔,便又不敢答話了。他這般直白,是說要壞她性命,還是要將她也收編入宮,閒暇之餘欣賞把玩?

南楚皇帝素來喜歡在她面前鋪好陷阱,等待她自己鑽入其中。

“若是我的幾個兒子日後反目,你當如何?”南楚帝問道。

果真怕什麼來什麼,她瞬間便成爲了挑撥內亂的奸人!秦悅只得硬着頭皮道:“慶元王孤高,慶平王風雅,慶安王隨和,陛下的子嗣豈是凡俗之輩?自然不會不顧江山社稷,反目成仇。”

南楚帝繼續道:“依你所見,我百年之後,誰人能即位爲君?”

秦悅額上冷汗涔涔,這陷阱實在可怖,回答不好恐怕會身首異處。

“陛下神色清朗,真龍之軀,必將長命百歲,無病無災,哪裡輪得到我這女子妄議立儲大事!”

南楚帝見她不卑不亢地作答,到底是個狡黠又懂得自保的,極盡溜鬚拍馬之能。

“選一個。”南楚帝道。

“陛下。”秦悅微微躬身,“自我來到楚境,已近五年光景。南楚工商、農業、水利皆強於我故土。並非因爲陛下能親至各地,督導察看。而是因爲楚境制度完備,君、臣、子民各司其職。國強則四鄰拜服,君賢則政治清明。然而君與民相輔相成,君既能成就萬民,萬民亦能成就君主。因而以陛下今日之功,莫說是諸位皇子,便是胭脂公主一登大統,只要按照現行制度,必能保得一方長治久安。”

南楚帝百無聊賴道:“我只是問你,中意我哪個兒子。”

秦悅連忙道:“是我會錯意了。”

她心裡纔不是這般想,若是她剛纔敢說出任何一個名字,說不定早已身首異處。既是一國立儲的大事,豈能容她這外人蔘與?

她從前只知曉燕桓陰晴難定,比之這話中有話,聖心難測的南楚國君,燕桓不值一提。

南楚帝見她面露驚恐,卻是安撫道:“你的心思過於縝密,反倒失了幾分小女兒的情致。只是你這般通透,又能常常站在高處俯瞰萬事萬物,放出宮去實在可惜。我也實在厭煩見識短淺的女子爭寵於後宮。不如我今日給你一個承諾。”

秦悅愈發惴惴不安,她明知君無戲言,卻實無法判斷這陰毒的帝王的用意。

南楚帝聲音上揚,字字清晰,“不論日後哪一個兒子爲君,都予你母儀天下之位。”

忽然有人推開殿門,喚了一聲,“父皇。”

秦悅只覺外面陽光刺眼,隱約可見一個小小少年站在門外,他的身後是滿臉錯愕的燕榕,燕榕身後卻是嶽子榮、丞相宗慶等一干.她不熟識的老臣。

諸臣不過是在殿外等待傳喚,是哪個不知進退的兀自闖入?

秦悅呆若木雞,這纔想起用團扇掩了面容。卻聽天子道:“燕杉,愈發無禮了!”

南楚帝最小的兒子名喚燕杉,乃後宮一余姓女子所出。可帝王妾都不長命,那餘氏女也是早亡,而天子又素來對兒子嚴苛,當日便將不滿十二歲的兒子放入陸景明軍中磨礪。

燕榕今日恰好接幼弟歸來,燕杉三年未曾與父皇相見,竟是一時衝動,闖了乾明宮。闖便罷了,還恰好撞見了不該看到的。

父皇剛剛說了什麼,他說:“予你母儀天下之位!”

我的父皇啊!這女子比您兒子還小,您爲了討女子歡心,大可不必以金冊金寶爲承諾。要知道天子一言九鼎,況且這麼多外臣豎着耳朵聽着!

燕榕知曉父皇近來寵幸嶽昭儀,他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女子一眼,這一眼望去,他寧願自己是個耳聾眼盲的。他可以欺騙自己說,天下容貌相似者何其多,他卻沒辦法對那女子額角的疤痕視而不見。

皇兄這兩年大都沒有安然居於連江城中,南來北往,行蹤不定,唯獨沒有回明城。

秦悅渾渾噩噩地出了乾明宮,燕榕卻未走遠,只是恭敬道:“嶽昭儀,借一步說話。”

秦悅隨他快步走入一方林蔭之下,“人多眼雜,慶安王慎言慎行。”

燕榕回頭看她,“這是怎麼回事?”

秦悅實在難以解釋,“此事一言難盡,我也解釋不清。”

“你既已入宮兩年,從前回京述職爲何從未見過你?”燕榕問道。

“我……”秦悅只覺尷尬,每逢他們入京述職,她都躲在毓琇殿幾日不出。

“日後得見皇兄,你將如何自處?”燕榕又道:“你同他的情誼,當真就能輕易忘卻?”

燕榕實在費解,他當日似乎也這樣質問過魯媛,哪知她中意的是二哥!今日這個更了得,只怕日後見面,還得行了叩拜長輩的大禮才作罷。

“你竟然也……”燕榕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秦悅大抵猜到他心中所想,卻是笑道:“看來我不是第一個?”

“殿下可是覺得,我該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來尋我?”秦悅笑問。

時光不復,過往難回,若她仍等着他來救她,而後在他予她的一方天地之中,只能看到他想讓她看到的,這幾年豈不是白活?

南楚帝當日便命人草擬奏章,加封鄭國公第三子魯懷爲鄭王,賜寧遠城。諸臣皆以爲第二日要繼續商議魯恆之事,哪知天子卻由慶安王護送着出了京。慶平王燕栩監國,皇子燕杉輔政。

燕栩身子孱弱,便是議事的時間久了也會咳嗽不止,諸臣又怎忍心將那些雞毛蒜皮的煩心事呈奏與慶平王。

燕栩坐在案前翻悅奏章,卻見對面那女子神遊天外,不知想些什麼。

秦悅趴在案上,猜想南楚帝定是同燕榕去了虞城。虞城有許多秘密,那些秘密於天子究竟是好是壞,是悲是喜,她不得而知。

聽聞天子當初對貴妃一見鍾情,可是那般熾烈的愛戀,也敵不過朝朝暮暮的相處。時至今日,天子最爲掛念的,還不是涓涓細流一般的元妃。

都說南楚帝喜好美人,可北辰宮中人滿爲患,甚至皇后餘氏當年豔冠明城,也未得他青眼。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怎會不知自己要什麼,只是帝王一生居於乾坤明宮,他所衡量的,乃是天高地厚,王土得失。

秦悅回神之時,恰好看到燕栩目不轉睛地看她。她彎了彎脣角,“你看我做什麼?”

燕栩只覺美人在前,便是一番觀賞足以賞心悅目,也不覺爲難,只是道:“臨淵說你相貌貴不可言,我亦覺着很美,只可惜額角有些美中不足。”

“我忘了貼花鈿。”秦悅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額頭,“慶安王曾同我說起,殿下最擅替女子修容。不知我而今的模樣,可還有救?”

燕栩笑得溫和,“不想我這些雕蟲小技,還能入了三弟的眼。”

燕栩說罷,卻是執起御筆,蘸了貢墨於筆尖,“你過來些。”

秦悅感受到額上冰涼一片,硃色的筆端落在肌膚之上,又癢又軟。她好奇地擡眼看他,燕栩卻道:“別動。”

秦悅只得雙目平視前方,面前是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臂。燕栩素來喜靜,平日裡也極少出宮。秦悅從前以爲天子寵愛次子,竟然遲遲不肯放慶平王出宮。而今才知燕栩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再去邊陲之境風吹日曬。

待燕栩收回手,秦悅便連忙從懷中取出小鏡觀瞧,但見有幾朵桃花綻放於額角,花團錦簇,如同鬢髮之中生長而出的一般。

秦悅嘖嘖讚歎,“所謂妙筆生花,也不敵殿下的手筆!”

燕栩笑道:“嶽昭儀謬讚了。”

秦悅攬鏡自照了許久,歡喜道:“聽聞明城女子極盡追捧殿下的手法,今日這般,我倒是捨不得洗臉了。”

燕栩道:“難不成要帶着妝出宮?”

秦悅赧然,“殿下怎知我要出宮?”

“父皇在時,你整日愁眉苦臉。他剛一走,你便這般笑靨如花,若不是想着出宮,何來這般愉悅?”

秦悅嘆息,“殿下既已看破,又何必說破。”

“你前些日子教齊贏在樑境置地,有何打算?”燕栩笑問。

秦悅未曾想到他能洞察她至此,倒也不加掩飾,直白道:“實不相瞞,我不過是狡兔三窟,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父皇雖然嚴苛,卻不對婦孺動手。”燕栩道:“你大可放心。”

“可是殿下也知道陛下那句無心的話。”秦悅苦惱極了,因着他的一句話,她反倒成了衆矢之的。

“我知曉。”燕栩也早就聽說,諸位臣子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父皇對嶽昭儀說:“予你母儀天下之位。”

“可我總覺得是斷章取義。”燕栩疑惑道:“父皇是不是說,待皇兄即位,便予你母儀天下之位?”

秦悅驚愕道:“殿下怎會這樣想?”

燕栩卻是笑了,“我自幼羨慕皇兄,他永遠是父皇最上心的那個。”

秦悅不覺微笑,燕桓從來以爲自己不被父母喜愛,燕榕認爲父皇疼愛燕栩,而燕栩卻說天子最重視燕桓。

家中兄弟姐妹衆多,每個人都以爲自己纔是不討喜的那個。可是帝王之愛,是否會均分於各個子女?

“父皇分明是文治武功卓絕之人,而我卻生得體弱多病,沒有一點與他相像。”燕栩苦笑。

“殿下切莫妄自菲薄。”秦悅連忙道:“陛下此番離京,由殿下監國,自是因爲殿下有爲政之才。”

“什麼爲政之才!”燕栩自嘲地笑笑,“我決斷政事、批閱奏章的速度尚不及你。”

秦悅笑道:“殿下過謙了。”她自幼熟習政務,便是燕桓也不及她的。

“我一直想做個閒散親王。”燕栩的臉上滿滿浮起笑容,“賞玉、鑑寶、彈琴、作畫。這些都很好。”

秦悅望着他的眼睛。當他說起自己喜愛的事物,眸子中閃耀着璀璨的星光,再也不復平素的孱弱氣息。

“可是這些都沒有用,甚至不能令心愛的女子安然留在我身邊。”燕栩的面上終是多了悲慼。

秦悅想到初見燕栩之時,他送玉屏郡主出嫁,因玉屏郡主思鄉心切,每日用飯之時難以下嚥,玉人一般的慶平王爲了她絞盡腦汁。她笑了笑,“殿下牽掛之人,可是玉屏郡主?”

燕栩點頭道:“如你當日所見,我只得眼睜睜看着阿媛離開故土,再也不能回來。”

“父皇素來不管束兒子們親近女子,卻不允我們沉溺於一人。”燕栩笑道:“想來當年,也是我太蠢。尤其是在父皇眼中,或許大有兄弟鬩於牆之勢。”

秦悅大抵明白,帝王自是不會管束兒子們早日爲皇室開枝散葉,可是卻不允許年輕的皇子們只喜愛一個女子。

更何況南楚帝曾經問她,中意他的哪一個兒子……恐怕也是因魯媛。遙想魯媛當年,乃是元妃爲燕桓挑選的女子,可謂品貌出衆,貴不可言。

而後大約是她周旋於兩個皇子之中,引起了南楚帝的忌憚,這纔有了北上和親的命運。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識不得情愫、看不到長久。可不論如何,一旦引得皇嗣不合,最終做錯的只有那少女。

南楚帝那句“不論日後哪一個兒子爲君,都予你母儀天下之位”,到底是要試探她這般貪戀權勢、高位的女子,想要好好地穩一穩她。這也難怪,她平日裡只顧着穿衣打扮,任憑是誰,也都將她當□□慕虛榮的女子。

秦悅以手托腮,不由自主想起了燕桓。除了魯媛,燕桓從前罕有親近的女子,皇后又每年加塞些美貌少女與他。便是他當日對她傾訴喜愛之情,也是以婢子的身份遮掩着。他從前不准她出府,後來雖然准許她出去,每日都有人寸步不離地跟着她。她從前在想,他總是束縛着她,困着她,囚禁着她,教她看不到外面的天地。

他前後兩次說過要娶她,第一回要她寫下父母的名姓,可她實在不敢暴露身份,哭哭啼啼地引得他震怒。第二回卻是在白水城外,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彷彿要同她在一處,是要天崩地裂,不顧後果的。

南楚帝那樣強勢之人,最後卻是迎娶了助他登基的餘氏女爲妻。皇子的婚姻,從來都容不得兒戲。

當日燕桓下決心要娶她之時,是否也承受着不可言說的壓力?可是這些,他都一人吞嚥,未曾同她說起過。秦悅一路心思飄浮不定,待馬車出宮之時,玲瓏忽然問道:“阿吾姐姐很難過?”

秦悅搖搖頭,窗外的高牆紅瓦被遠遠落在後面,眼前的景緻逐漸開闊起來。可是她覺得,而今的錦衣玉食比之連江城,並未有什麼不同。甚至她每日小心翼翼,滿腹心事只能嚥下,孤獨寂寞更甚從前。

她伸手摸了摸玲瓏的側臉,玲瓏便對着她笑了。

她的指端拂過玲瓏烏髮之中凸起的疤痕,亦能想象得到那一夜的兇險。

“還疼嗎?”秦悅問道。

玲瓏搖搖頭,卻是緊緊握着拳頭。

秦悅的眼眶微微溼潤,那一夜派玲瓏去皇雲觀之時,她將妝匣裡的金簪交到她手上,“不見玄清女冠,萬萬不能交出手上的金簪。”

玲瓏點點頭,“姐姐放心。”

後來再見玲瓏,她似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唯有時常握緊小小的拳頭,不肯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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