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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問晴陌與文華當初爲何分手,歸根到底就是一個字:錢!

晴陌的父母已經退休,年初住回近郊休養身體、安度晚年。城裡的房子空着,晴陌自己有套小公寓,有輛紅色福克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擔任財務總監助理,享受經理級待遇。

文華家在農村,父親早年換了肝,手術費還是借的,出院之後再也下不了地,勞累不得,一家的重擔就落在了母親身上。文華還有個弟弟,比他小四歲,等到文華大學畢業工作之後,不僅承擔了弟弟讀書的生活費用,還要交一部分工資給家裡用以還債。所以文華工作努力,又很節儉。

讀書時候下館子坐咖啡館總是少的,工作之後消費就不一樣了,一天兩天的,難道兩人約會都是壓馬路坐公園?晴陌打小就沒受過委屈,兩人的矛盾漸漸滋生。晴陌不付錢,文華承擔不了;晴陌搶着付錢,又傷文華自尊,年少氣盛的他們因此多了許多口角。再則晴陌父母知道了文華的事,頻繁勸女兒放棄這段感情。畢業半年之後,晴陌“內憂外患”、心力憔悴,文華是看着不停瘋漲的房價,自忖不能給晴陌幸福,主動放手,這段感情終於走到盡頭。

那時候的他們,太年輕,不明白這樣單純的一段感情,在之後的生活裡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一件事。文華自尊心強,晴陌又心有清高之氣,哪怕之後八年兩人再沒像模像樣談過一場戀愛,也常常回憶起這段感情,還是忍着沒回頭,更沒再聯繫。

宋子瑜沒想到晴陌背對着他側躺在,又倦又乏,有氣無力一句“記得幫我關好門”後,就自顧自睡覺了。

這倒是稀奇的,以前她非得看着他出門,然後仔細鎖了門才肯安心回睡覺。

“晴陌……”晴陌今晚上的表現,有些異樣。

簡而言之,他與晴陌是牀伴關係。這種關係維持了近兩年,每月五號是他們的約會日,晴陌是半年前才知道原來兩人住同一個小區。

兩人的這種關係,處於地下保密狀態,不爲外人所知。

說實話,晴陌起初並不習慣。姚玉玲有一次失戀買醉後拉着她說,女人賺自己的錢,花自己的錢,根本不需要丈夫,不需要男朋友。這個世界上,男人存在的必要只有一個,那就是陰陽調和,讓女人保持青春美麗。

恰晴陌熬了幾個晚上,終於將年度預算熬出來,整整一百多份報表,從不長痘的臉上也硬冒出了幾個紅點。姚玉玲就指着她臉上的紅點說:女人大齡未婚沒關係,大齡未婚還被人從你臉上一眼看出內分泌失調,那就讓人同情了。

晴陌當然不是聽了姚玉玲的胡話才找的牀伴,而且清醒時候的姚玉玲是比她更理智更傳統的,對一切不負責任以及諸如這類不負責任的社會現象是深惡痛絕的。宋子瑜是她們酒店的顧問律師,會與他走至這一步,實在是陰差陽錯,然後將錯就錯、一錯再錯。

後來晴陌雖慢慢適應了這種關係,面對面時少了尷尬,但彼此之間也從未坦白過心事,更惶論坐下來領談心了。宋子瑜比她小兩歲,晴陌排斥姐弟戀,所以宋子瑜這個牀伴就只能是牀伴,再不能有其他。

所幸宋子瑜也謹守約定,人前人後並不逾越。

晴陌不應,無聲告訴他不可越了界。宋子瑜禁聲,看了晴陌良久,直到她呼吸均勻,撐不住睡去,才起身離開。

一路過來,目的明確,交流甚少。晴陌又是個守約的人,說好五號就是五號,說好一月約一次就一月約一次。而且近兩年時間,晴陌從未去過他的住處。他能感覺到她心裡的顧忌,或許在她家裡,她才更有安全感吧。

即便如此,他也從來不被允許留宿。與其說晴陌心有防備,不如說她行爲謹慎更恰當。

他與她做着世間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卻絕口不提感情。最熟悉的陌生人,雖然老套,卻再適合他們不過。

之後就是忙碌。從近郊父母買下重建的小別墅回來,又是熱火朝天的關帳報稅,外加一堆的財務分析會議。週末加班,等稍稍能緩口氣的時候,已是月中。

“你到哪了?”是姚玉玲,很高高在上的姿態,所幸她一直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優雅,所以說話的聲音好聽又溫柔。

“剛出小區。”

“那你先來接我吧,我在我家樓下等你,快點。”

“是,玉玲太后。”晴陌決定屈服,免得又被往事重提。

姚玉玲前幾天打電話給她,說是週末陪她一道去見朋友。這種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姚玉玲的性格,有男朋友都是藏着捂着不肯第一時間介紹她認識,非得她撞破了或發現了蛛絲馬跡逼問才肯招供,這樣大方的請她一道去見朋友,只有一種可能——見網友。

最初幾次晴陌一直以爲是陪相親,這樣問的時候,被姚玉玲怒斥說相親是剩女才做的事,她最不缺的就是追求宅絕不會做相親這種糟蹋自己的事。晴陌雖然不明白相親是怎麼個糟蹋自己法,也覺得網友見面在姚玉玲身上不過是一種特別的相親方式,但看姚玉玲一提相親就激動得不行,最終還是將自己的觀點與想法悶爛在了肚子裡。

其實相親也沒什麼不好,晴陌自認相了無數次清,也沒掉什麼身價。不過姚玉玲以清高而優雅爲終極努力目標,執着的東西估計與她不一樣。

回去換了位置,晴陌對面的人變成了“一竅不通”。無獨有偶,姚玉玲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一竅不通”顯然對晴陌更有興趣。

本來是作陪的晴陌與“白衣蕭蕭”霎時成了主角。

“白衣蕭蕭什麼時候從美國學成回來的……”

“花開是做哪行的?”

“聽說外科醫生都是下手精準、手腦冷靜……”

“花開平時上Q麼?”

“我們陌陌一直說我有制服控傾向……”

“花開看起來就像剛畢業,哦不,是還沒畢業。”

……

“白衣蕭蕭”脾氣甚好,他今天被大學校友兼同事拉來,實出無奈,姚玉玲問一句,他就答一句。晴陌則有些受不了了,她對“一竅不通”的聰明的腦袋完全無愛,聽到他一口一個“花開”,幾欲口吐白沫。

晴陌在桌下拉姚玉玲的衣襬,姚玉玲渾然不覺。晴陌無奈,伸腳去態連踢幾下,姚玉玲都不肯給個反應,晴陌一個用力,結果錯踢到“白衣蕭蕭”。

晴陌意識到踢錯人時,“白衣蕭蕭”正朝她看過來。躲避不及、裝傻不能,晴陌只好捋了捋頭髮,衝着“白衣蕭蕭”歉然的笑笑。

“白衣蕭蕭”回以一笑,並沒點破。

兩相比較,晴陌給人的感覺好了許多。她靜靜坐在那裡,看得出只是敷衍着回答提問,頭髮又黑又亮又直又長,清秀白淨、笑容清純,和“八面玲瓏”坐在一起,很難想象兩人居然是同學。

太多將頭髮染色燙彎的女孩子,能這樣保持本色的黑長髮不多見了。太多看起來不像學生的學生,這樣畢業多年還能給人學生感覺的人更少。

尷尬之時幸好手機響了起來,解了晴陌的困境。她略帶歉意的看了看在座三位,起身到一側接電話。

沒什麼大事,回到座位就成了急事。晴陌歉然道:“不好意思,有點事急需處理,我先回去了。”

姚玉玲想了下,囑咐了幾句,沒有與晴陌一同離開的意思。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就在晴陌離開之後,“白衣蕭蕭”藉口有事也起身離席了。姚玉玲雖想跟着離開,因着前一分鐘還對着晴陌說要再坐一會兒,只能忍下作罷。

真正的相親,晴陌也去過不少。

一個三十歲的單身女人,在長輩提出相親要求時,是沒有拒絕的理由與資格的。而且很快,晴陌又要去相一次親。

這次相親的人選,拭姑精挑細選的,說是人中龍鳳儀表非凡諸如此類,誇得天花亂墜,重要的是比她大五歲。

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物質條件如果真這麼優越,還光棍着,無非三點:要麼“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要麼深受過感情的傷;要麼性格孤僻或某方向有隱疾。

打拼事業,這種不是理由。

晚上上網開Q,一個陌生的頭像閃啊閃。晴陌點開,沒看清Q名之前,對話窗口頂端的那一行簽名躍入眼簾:“我有錢了,你回來吧。”

Q名: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