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夫道:“小兒生下來就身體結實,活蹦亂跳,在地上爬來爬去,我怕他掉下炕,便抓住他,不讓他動,誰知道他的力氣非常大,差一點就沒有抓住。接下來個頭長得不快,力氣長得倒快,不到一歲時,我就抓不住他了。”
黃衣女子和韓成聽了對望一眼,都覺得很有趣,看着村夫聽他繼續往下講。
村夫道:“可是一直到他二歲的時候還不會走路,到什麼地方都是爬着,四腳着地,一跳就是四五尺遠,也不學說話,整天就是在山上上下亂跑,不管多高的峭壁深谷,他不用繩索,都能上下隨心,就跟壁虎一樣。一開始俺們都很擔心,這要是一失手掉下去,哪裡還有命?可是後來看慣了,也就不在意了,他也從來沒有出過事。”
“有時候山裡來了採藥的郎中,便叫他上到峭壁上幫忙採藥,採下藥來,就給他幾個零錢,他都拿回家裡。俺在財主家裡放豬,有一回一頭小豬不小心掉到懸崖下面,正掛在半壁上的一棵歪脖松樹上面,俺正着急沒法,就看見俺孩子從上面跳了下去,像個猴子一樣,一手提着豬腿,一手扒着岩石,三下兩下便爬了上來。更奇怪的是,豬不比牛羊,不聽話,可是那隻小豬在俺孩子的懷裡,一動不動,很是聽話。”
“後來,俺發現這孩子跟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精打采,昏昏欲睡,可是一到了野外,便來了精神,上樹掏鳥蛋,下河抓小魚,追得飛禽走獸到處亂竄,可是他只是跟它們玩耍,從來不傷害它們,那些鳥獸也願意跟他在一起,有人還看見他跟一羣狼在一起玩,那些狼在他跟前都跟小狗一樣聽話。有打獵的人曾經拿錢讓他去抓那些鳥獸,他聽了立刻瞪着眼呲牙咧嘴,好像要吃人的樣子。”
“俺見這孩子跟動物在一起時如魚得水,便讓他幫俺放豬,俺自己去幹別的活兒。這孩子真行,那些蠢笨的豬,在他跟前出奇的聽話,好像能聽得懂小孩咿咿呀呀的話語。他放豬的時候一點也不像我那樣忙,把它們趕到山坡上一個地方,讓它們自己吃草,跑得到處都也也不管。他自己就上到大樹上,在樹杈上躺着睡覺,要不就到懸崖深谷之中飛上躥下,到處亂鑽,餓了就摘些松子野果吃,渴了便喝些山泉。到了天快黑的時候,他才走回山坡,也不用去四處兜截驅趕,只站在山坡上撮口一呼,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嘯聲,那些豬聽了,便會乖乖地從各處跑回來,排好隊走回豬圈去。”
“除了剛生下來是吃過他孃的奶,後來很少在家吃飯,吃飯都是在野外,山裡不缺各種野果野菜,他都是隨手摘來生吃生咽,回家的時間也不一定,又是半夜三更纔回來,有時候一連好幾天沒個蹤影,俺根本管不住,也就懶得管,由着他瘋跑。他也不知道個冷熱,一年四季都是那一身衣服,早就被荊棘掛得破爛不堪,露着胸脯和屁股,給他新衣服他也不換。夏天裡也不見他出汗,冬天裡也不見他發抖,倒是省了不少衣飯錢。”
“個頭也不怎麼長,十來歲了,還像六七歲的樣子,身子跟精候一樣,可是力氣極大,兩三個大人也禁不過他,渾身上下全都黑黝黝的,跟生鐵鑄造的一樣,胳膊腿碰到別人就跟鐵棒敲了一下。再就是不學說話,只能簡單說幾個字,到了野外,嘴裡發出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那些飛鳥野獸卻都聽得懂。”
黃衣女子和韓成聽了小黑孩的來歷,都是很感興趣,覺得他是一塊渾金璞玉,一旦加以雕琢,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只是十歲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已經錯過了學話的最佳年齡段,只怕很難再學會說話了。這又讓兩個人擔憂,一個啞巴很難交流,將來怎麼教他修煉本領。再者,聽村夫的話,這孩子從小在外跑慣了,野性十足,要讓他安靜坐下來修真練功,恐怕也會頗費周折。
黃衣女子道:“這孩子是不是在小時候受過驚嚇,所以……”
村夫搖搖頭,道:“沒有,打他一生下來,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有他嚇唬別人,什麼東西能嚇着他?不過……”
韓成道:“不過什麼?”
村夫疑疑惑惑道:“在他出生的那天,正好遇上異常大雨,天昏地暗,伸手不見五指,那雨大得跟瓢潑一樣。天上的打雷轟隆隆響個不停,一直在俺家的屋頂上面響,後來天晴了,孩子就生下來了。難道是那些雷聲把他震壞了?”
兩個人聽了都笑起來,心想,畢竟是鄉野村夫,沒有見識,遇事自己弄不懂,便往迷信的方面想,知道跟他說也說不清楚,便不再糾正他的荒唐念頭。
黃衣女子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找個醫生看看?”
村夫道:“咋沒找?三鄉五里的一聲都看遍了,藥也抓了無數,都逼着他喝下去了,就是不見效。把他衣飯上省的錢都打進去了。”
韓成微微一笑,這人不擔心孩子的病,只記着那幾個錢。
黃衣女子道:“鄉村的郎中不中,你應該到大城鎮裡找有名的一聲給孩子好好看看,不要耽誤了孩子。”
村夫囁嚅道:“那要……好多錢,俺……沒有那麼多錢。”
黃衣女子以爲村夫還是怕花錢,便冷冷道:“那你就單算讓孩子一輩子做啞巴?”
村夫趕緊連連否認,道:“不是不是,俺這不是來求菩薩顯靈,保佑俺的孩子……”
兩個人同時驚叫道:“菩薩顯靈?”
村夫道:“是啊,這裡的菩薩可靈了。”看到兩個人都不相信他,村夫道:“十年前,俺們就是在這裡向菩薩求子,回去春姑就懷孕了,給俺生了又白又胖的大小子。”
兩個人聽他第二次說出又白又胖四個字,不覺莞爾。心想,他願意如此就由他去吧,只是可惜了這個小黑孩子。
大殿那邊傳來了村夫的喊聲,村夫答道:“來了來了。”向着兩個人鞠了一個躬,便匆匆走回去了。
兩個人一直看着村夫的身影在大殿門口消失,誰都沒說話。他們都在想象着那個小黑孩子。
韓成在月光下看着黃衣女子,想到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可以抱着美人一起進入溫柔鄉,心中一陣激盪。他稍微定了定神,輕聲道:“這等鄉野村夫,眼裡只有錢,沒有孩子,咱們也沒必要爲他人擔憂。”
黃衣女子並沒有立刻迴應,仍然看着大殿,過了一會兒道:“我倒是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哩。”
韓成道:“怎麼古怪?”他方纔站在一邊,並沒有怎麼注意那個村夫,此時聽黃衣女子說那人古怪,想了想也沒有想出什麼地方不正常來。
黃衣女子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看着他的樣子總是覺得他有些……有些……”
韓成道:“有些什麼?”
黃衣女子搖搖頭,道:“他的眼神,跟他的臉面,還有他的聲音,這幾個方面好像很是不搭配,很不協調。”
韓成想,一個村夫還能如何,也值得如此多心,可能是剛纔經受了巨大的打擊,所以黃衣女子纔會變得疑神疑鬼。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現在一心都在向着接下來的時光怎麼過,不願意再在那個蠢笨的村夫身上浪費時間,對黃衣女子道:“鄉野村夫都是這等蠢頭蠢腦,理他則甚。”停了一下,他期期艾艾道:“你……師妹的四子相疊命相,還有……愚兄四午相應的命相,真是奇怪……”
黃衣女子回頭看着韓成,道:“是啊,怎麼?”
韓成一時間不知所措,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麼。我是說,這種命相遇到一個已經是很困難,沒想到兩個人……兩個人竟然……湊到了一起。”
黃衣女子道:“恩人,你真的是四午相應的命相。”
韓成聽黃衣女子似乎懷疑自己說謊,這種事又拿不出證據,找不到證明,當即惶急起來。道:“千真萬確,如果我對師妹說了一句假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黃衣女子伸手捂住韓成的嘴巴,道:“我只是隨便問問,怕自己想報答恩人反而害了恩人,也值得這麼殺雞宰猴似的。”
韓成臉漲得通紅,想說話表明自己的心跡,又不願意把黃衣女子的手推開。只憋得心裡很難受。
黃衣女子把手錯開,卻沒有拿走,把頭湊過去,對着韓成的耳朵輕輕道:知道你就是我一直苦苦尋找的人,那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好高興。”
韓成剛到女子的氣息一股股吹到耳朵上,很是癢癢,同時鼻端聞到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心中大爲激動,胸膛似乎都要被幸福的感覺炸開了,忍不住大聲道:“我也很高興。”
黃衣女子趕緊用手重新捂住韓成的嘴,低聲嗔道:“喊什麼?恐怕別人不知道嗎?”
韓成聽黃衣女子低聲嗔怪自己,又將那對鄉村夫婦說成是別人,那意思就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心裡更加高興,不敢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只聽黃衣女子輕聲道:“等一會兒,月到中天,你我兩個人就讓明月爲證,結爲夫婦……同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