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如此,他對待師兄弟們更是和善可親,有了什麼難活累活,他都是搶着去幹,而且往往比別人幹得好幾倍,久而久之,便贏得了本派上下的一致喜歡,被認爲是難得的後起之秀。
此時韓成正御劍飛行,從恆山趕回王屋山。此次被師父派往恆山公幹,雖說不是什麼特別的任務,但是因爲得到了恆山派長老的誇讚和期許,韓成的心裡還是相當的高興。衡山派乃是天下有名的大派,智真長老更是威名赫赫的大德高僧,修真之士能夠見上一面已經是喜出望外,更不要說親聆教誨,得到讚許。所以韓成此時信心滿滿,感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韓成特別高興,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智真長老專門提到了他的生日,說他的生日非常奇特,跟王屋派幾百年前一個傳奇人物一樣,希望他好自爲之,刻苦修煉,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爲王屋派乃至整個天下修真界放一異彩。
韓成的生日確是十分奇特,乃是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時生,四個午相應,非常罕見,據智真長老的意思,有這種年月日時相應生辰的人必然不是平庸之輩,他們先天具有別人無法比擬的能量,也許現在這種能量尚未有被髮掘出來,但是隻要他能夠虔心修造,終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所以一再告誡韓成,不要用平常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一定要奮發圖強,刻苦自勵。
韓成過去也聽到過一些傳聞,覺得自己的爲人應當跟自己的生日一樣與衆不同,但是他從來沒有聽師父說過這樣的話,他這麼做可能是怕自己知道了自覺有了仗恃,反而影響了修煉。想到這裡,韓成對師父又是感激,又是埋怨,進入王屋山已經二十餘年,師父應當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知道這樣的條件尚且能努力上進,何況有了大好的前途,怎麼會自甘墮落呢?
此時,韓成已經飛到了太行山的上空,極目所眺,羣峰峙列,上刺雲霄,莽莽蒼蒼,望不到邊際,猶如波瀾起伏的大海。韓成心胸大開,想到當今天下,邪魔外道盛行,正道不昌,慨然以澄清天下爲己任。想到這裡,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正要發出一陣長嘯,忽然發現下面的一座山峰上有亮光閃爍,定睛看時,果然像是兵刃的反光,似乎是有人在爭鬥,此時韓成正在義憤滿胸,自然不會放過一個除暴安良的機會,當即決定下去看個究竟。
韓成雖說急於事功,但是爲人並不魯莽,他沒有直接奔向亮光閃爍的峰頂,而是繼續向前飛行了一段,繞到旁邊一座山峰的後面,然後沿着山谷轉過來,利用地形隱蔽身形,悄悄地飛到山頂,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探頭向外張望。
只見在絕壁之上,一男一女兩個人鬥得正急。
女子一身鵝黃衣衫,身材婀娜綽約,頭上梳着高高的雙鬟,臉上罩着一塊麪紗,看不到她的容貌,不過韓成想當然地覺得淡綠紗巾下面絕對是驚世駭俗的美麗臉龐。
此時那女子卻像是一隻驚弓小鳥,鬢髮散亂,衣衫不整,手中的一雙峨眉刺舞成一張光網,將自己嚴嚴實實地罩住,但是仍然被逼得踉踉蹌蹌,不住倒退。
女子對面的人是個道士,一襲藍色道袍,甚是潔淨,頭挽高髻,橫插一隻金釵,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長相十分英俊,猛一看去,竟像是一個女子。此時這人揹負雙手,挺立萬丈絕壁之上,儀態嫺雅,面帶微笑,山風吹來,衣袂飄飄,當真如神仙中人。
第一眼看到這兩個人,韓成覺得女子嬌豔迷人,男子英俊瀟灑,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然而此時,女子正在拼命抵抗,被一把寶劍逼得十分狼狽,已經退到了絕壁的邊緣,再向後退幾步,一個失足,便會掉進萬丈深淵,摔個屍骨無存。
那道士面上一直帶着微笑,神態閒雅,全不像是正在跟人性命相爭。如果不是看到道士指揮的那把寶劍將黃衣女子逼到了萬丈絕壁邊上,韓成一定會對對他產生好感,很願意跟他結識,但是現在卻無端地對道士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也沒有什麼理由,可能只是來自對面的那個女子。
雖然韓成並沒有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也不知道她爲什麼跟道士打起來,但是從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子,同時心裡產生了一種想要保護她的英雄氣概。
這時只聽道士笑道:“小妹妹,你這是何苦呢?我的要求雖說又自私的想法,但是對你一點壞處都沒有,彼此有益的事情,你又何必苦苦拒絕?”說着話寶劍也不再進攻,只是圍着黃衣女子緩緩旋轉。
韓成見女子退到絕壁邊緣,搖搖欲墜,本來已經偷偷抽出寶劍,準備動手,出其不意地從斜刺裡給他一下,即使不能結果了道士的性命,至少也要讓他見點血,吃點苦頭。此時見道士忽然開口說話,並停下來,且聽他說些什麼。
黃衣女子沒有接口,面巾不住地鼓動,顯然已經氣喘吁吁,正在調整呼吸。
道士接着道:“人生短暫,無常迅速。一眨眼紅顏少女已經變作白髮婆婆,怎能不讓人傷感。古人說得好,‘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享樂,歲月不待人。’又說‘花開堪折只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韓成聽這道士吟詩誦詞,談吐不凡,講得甚是有理,卻不知他到底對那女子提出了什麼要求。再看那女子時,胸口仍然是一起一伏,並沒有回答。
道士等了一下,道:“小妹妹,你這樣固執,不但是浪費了自己的青春,也是在暴殄天物。須知人是萬物之靈,上天造人不易,造出美人更是不易,需要採集天地間無數的精華。所以你如果要糟蹋自己的美貌和青春,實際上也是在逆天行事,貧道既然碰到了,自然不能坐視不顧,希望小妹妹三思。”
韓成聽道士話裡的意思似乎是在勸說黃衣女子,讓她不要糟蹋自己,難道黃衣女子有什麼事情想不開,想要自殘自盡?想到這裡,心裡不由得一驚,幸好剛纔沒有魯莽出手,不然真是成了笑話。韓成心裡轉變了對道士的看法,但是對他嘴裡小妹妹三個字仍然覺得刺耳。
女子的呼吸平穩了下來,但是仍然不說話,手裡的兵器也沒有放下。道士接着道:“小妹妹和我都是方外人士,何必要受世俗清規戒律條條框框的束縛?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這樣活一輩子生不如死,有什麼意思?李太白說得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看小妹妹不是一個守舊和看不開事的人,何必要讓別人的嘴決定你的命運?”
黃衣女子悠然一笑,只是輕輕的一笑,已經讓韓成的魂靈差點跳出軀殼。那聲音就像是黃鶯出谷,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蕩人心魄的笑聲。黃衣女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黃衣女子道:“師兄所說不錯,人生短暫,無常迅速,正因爲如此,我們更應該徹底拋棄那些世俗的享樂,不可因爲短暫的幻覺耽誤了美好的前程,對不對師兄?”
道士道:“小妹妹說得甚是有理,只是我總覺得小妹妹口是心非,故意用一些大道理來搪塞我呢。”
黃衣女子道:“哦,何以見得?”
道士嘿嘿笑道:“我分明看到小妹妹在苦苦尋找一個男子,好像是什麼午年五月出生的人……”
韓成聽了心中一跳,黃衣女子是在找一個午年五月五時生的人。自己剛剛聽智真長老說到自己的生日特殊,便遇到了尋找自己的人,心裡吃驚過甚,道士下面的話竟沒有聽到,趕緊收回心神,側耳靜聽。
只聽黃衣女子道:“我有難言之隱。”
道士道:“我倒覺得是推脫之詞。”
黃衣女子等了一下,道:“師兄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師父……許身……解除天災……”後面的話越來越輕,斷斷續續地聽不真切。
道士問道:“你說什麼?是你師父逼你的嗎?”
黃衣女子囁嚅道:“不是……師父她老人家……註定……結合……必須……我不能……”
道士向前走了兩步,道:“必須什麼?你不能怎麼樣?”
黃衣女子有說了兩句,但是韓成一點都聽不到。
道士走到黃衣女子的跟前,嘴裡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我聽不到。大聲點,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解決的辦法。”一面說,一面伸出手去撫摸浣衣女子的肩頭。
忽然白光一閃,兩條人影倏地分開。
道士一聲驚叫,右手的衣袖已經被削去了半截。一團黃影向着韓成藏身的地方飛來。
“哪裡走?”道士後發先至,搶在了黃影的前面。
黃衣女子喝道:“淫賊,我跟你拼了。”雙鉤交叉向前刺出。
道士冷笑一聲,道:“是你自己找不自在,怪不得我。”
韓成還沒看清情形,忽聽黃衣女子一聲驚叫,接着一團暗影迎面向韓成飛過來。